第52章 (1)

賀千笑瞧着賀子琛方才在禦書房的反應,老覺得哪裏不對,算算日子,他怕是早就知道了自己非皇上親生子,正在試探呢。

畢竟,賀子琛可是最不願意靠近他的。

他看書的時候,記得有個細節,賀子琛在摸完他之後,沖着旁邊的小太監要了個手絹。

那時是在劇情的前期,他不懂是什麽意思。

後來才知道,賀子琛不喜歡他,掩飾的也不怎麽走心,每次碰完他,都要擦手。

就是,試探的話,需要接觸他嗎?

不止在路上握住他的手,用膳時,皇上就在面前,賀子琛一只手用膳,另一只手就在低下勾住他。

賀千笑不着痕跡的避開。

賀子琛的手又伸了過來。

賀千笑:……

當着皇上的面就這樣,莫不是皇上也知道了,默許的吧?

這邊正用膳,有個太監上前來,沖着皇上耳語了幾句。

皇上聽完之後,揮了揮手,緊接着對着賀子琛道:“先前你舉薦的花明城,此人倒是有些才能。”

賀子琛站起來,拱手道:“能讓父皇看上,是他的福氣。”

“嗯,他确實是不錯,”皇上點頭,“這不,剛剛又來了消息,朕在去年給災區撥了筆銀子,結果最後到了百姓手中,就剩下了幾粒米。事情讓他查出些結果來,不錯,朕要重賞他,你的話,也要賞。”

賀子琛道:“此事與兒臣并無直接關系,兒臣不敢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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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你瞧瞧,”皇上指了指,“瞧瞧你哥哥,多向你哥哥學習。”

賀千笑也站起來,敬了賀子琛一杯酒。

一頓膳在猜忌中用完,賀千笑告辭時,眼見賀子琛還要跟上來,聳然一驚,忙溜走了。

回了府後,賀千笑就把袁圓給揪出來問:“今日還是沒消息?”

袁圓道:“回殿下,奴才問了所有能問的門路,确實是什麽都沒有。”

賀千笑皺眉。

“但是還有一事,”袁圓道,“最近這些日子,花大人出入府的次數變多,多數都是朝着宮中的方向去,奴才問了宮中認識的人,有當值的說,他是去東宮了。”

賀千笑沉思片刻。郒頫

花明城身為主角,一向都是別人上趕着給他送線索,哪怕太子也不例外。

而且太子每次召見他,都是派車去請的。

可是聽袁圓所說,花明城專車接送的權利似乎沒了,還得是他巴巴的上趕着過去。

情況又有變化了。

賀千笑想了想,沖着袁圓道:“最近再盯緊一點,我總覺得不太對勁。”

袁圓應下。

賀千笑的禁足令已經解了,旁人也可以來看望他了,上午他陪着皇上用膳,不過一日的功夫,就有客人上門。

但往常想巴結他,時不時來他這邊送禮喝茶的小官員,卻是不怎麽敢來了。

首先來拜訪的自然是大将軍。

賀千笑聽見他來,第一反應就是躲着,然而燕歸想見,豈是他能躲過去的?

就是他躲在被子裏,燕歸也能把他的被子給掀了,然後鑽進去見。

賀千笑原本捂着頭,看見被子裏的人後,簡直無語了。

他推了推燕歸,嗔怒道:“你幹嘛?”

燕歸身上穿着盔甲,涼冰冰的貼在賀千笑的衣服上,透過衣服,那股涼意熨帖在身上,十分的舒服。

快入夏了,溫度升高,他對涼的東西也不再像冬天那般避之唯恐不及。

兩人的頭上,是燕歸掀起來又蓋好的被子。

燕歸透過被子的光,看着賀千笑,道:“臣以為這被子裏有什麽寶藏,迷了殿下的眼,與殿下一同看看。”

賀千笑推了他一把,想讓他出去。

沒想到被燕歸順勢握住了他的手,燕歸眉頭一皺,沉聲道:“手怎麽這般涼?”

賀千笑沒好氣道:“我體虛。”

就連太子都這麽說他,可不是體虛嗎。

賀千笑被禁足的這一個月,燕歸每三日就想盡辦法來見他一面,賀千笑在煩擾之餘,也不得不承認,這讓他同燕歸熟悉了不少。

原以為,燕歸就是個冷面将軍,對屬下嚴酷,對他這個皇子亦不假辭色。

相處才發現,這人也油滑的很。

就譬如現在,他握住賀千笑的手,放在心口上,嘴裏道:“你我是夫妻,我理應為你暖暖。”

賀千笑忙把手給抽出來,順勢打了他一下,“一張紙而已,當不得真。”

是的,他現在沒轍了,打算耍賴。

“殿下已經畫押了,”燕歸道,“哪怕是拿到皇上面前,皇上也會承認。”

賀千笑忙道:“你敢!”

燕歸就那麽瞧着他,眼中的情緒如深潭。

賀千笑與他對視片刻,就覺得心虛了,色厲內荏地“啧”一聲,又把手塞到了燕歸的手中。

他看向別處,生無可戀道:“你暖吧,你暖。”

燕歸嘴角輕輕翹起。

賀千笑哪怕耍小性子,在他的眼中,也是十分可愛的。

不過,想到他醉酒後不認賬,燕歸又惱恨起來,恨不能在賀千笑的嘴上咬兩口,讓他不認賬。

握住的手柔弱無骨,肌膚滑嫩,一摸就知道是雙養尊處優的手。

不像燕歸,手掌中有練武留下來的繭子,稍微一動,就把賀千笑的手給搓紅了。

燕歸問:“疼不疼?”

賀千笑見他摘了護心甲,就為了給自己暖手,也不好意思太蠻橫,實話實說:“還好,熱烘烘的挺舒服。”

燕歸又往裏擠了擠。

賀千笑忙抵住他,“等等,這還沒到晚上呢,你不會要在我這裏過夜吧?”

燕歸還是那一套,“你我就差完婚,更何況,你又并非女子,沒有名節一說,過夜有何不可?”

賀千笑:“我不可能同你完婚,你省省吧。”

燕歸頓時像看負心漢一般看他。

賀千笑絲毫沒有受到良心的譴責,驀地,又意識到不對,“先前你同我說,我毀了你的清白,怎麽這會兒……”

還沒說完,燕歸已經掀開被子一躍而起。

他神情自若,絲毫看不出羞愧,還一本正經道:“我去廚房看看晚膳如何了。”

賀千笑還想說話,燕歸已經快步走出了他的卧房。

賀千笑:“……”

什麽人吶。

夜裏,太子白天讓給賀千笑看病的禦醫,在這時候來了。

賀千笑以為,他派禦醫過來,不管如何,肯定是要跟過來的,沒想到還真的只有一個禦醫而已。

燕歸還在,賴在府中就是不走,賀千笑拿他沒辦法,終究還是留他一晚。

禦醫診脈時,燕歸就在旁邊看着。

賀千笑瞧這個禦醫面生,多嘴問了一句,那禦醫道:“回王爺,臣是今年年初進的太醫院,資歷确實尚淺,只是今日皇後娘娘身子不适,所有禦醫都守在皇後娘娘那裏。”

自從皇後禁足之後,賀千笑就再沒見過她了。

他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麽。

禦醫替他診完脈之後,對着他道:“王爺的脈象無虞,只是身子底子虛,手涼腳涼也是因為因此,需要好好調養。”

賀千笑心念一轉,“若是不調養,會如何呢?”

禦醫與燕歸同時一愣。

燕歸摁住賀千笑的肩膀,“你身子虛當然要調養,不調養怎麽行?”

賀千笑沒說話,禦醫低下頭,拱手道:“回王爺,王爺是先天不足,身體底子同他人本就不同,若是不調養,長此以往,或許會氣血兩虧。”

“僅僅是氣血兩虧?”賀千笑喃喃道。

估計禦醫沒見過比他再奇怪的人了,別人都是巴不得自己的身子好,說讓調養就調養,但看賀千笑的模樣,不僅不想調,甚至還想讓自己的身子就此壞了。

賀千笑瞧着禦醫已經在擦汗了,收斂了下表情,對着他笑道:“麻煩你了,回去之後,就跟太子說是我自己不願意喝藥,同你沒有關系。”

禦醫忙道:“是。”

等禦醫一出去,燕歸緊接着道:“為什麽不喝藥?”

他的神态算不上嚴肅,倒是擔憂居多,賀千笑如今對他的信任倒是多了幾分,但終究是不能說出去。

賀千笑只道:“不是說了嗎,藥太苦,我不願意吃。”

燕歸是喜歡他,但是并不是沒有腦子,“藥苦?我怎麽覺得,你是想把自己的身子搞垮?”

賀千笑清咳,“我要是想把自己的身子搞垮,那我可能不是身體上有病,而是腦子有病了。”

燕歸臉上沒什麽表情。

賀千笑還沒意識到他生氣,暫時只是有幾分的心虛,避開了他的視線。

待晚上要睡覺時,燕歸側躺着,給賀千笑留了一個後背。

賀千笑:……

這鬧別扭的方式還挺別致。

賀千笑這次,或許能夠猜到燕歸為什麽這樣,無非是擔心他。

他心中不說特別感動,終究也是有所觸動的。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就沒了親人,身邊只有袁圓一個人全心全意對他,其餘的人要麽有所圖謀,要麽就是想要他的命。

偶爾出現這麽一個會擔心他,直直白白告訴他,自己喜歡他的,也就燕歸了。

夜明珠照亮了屋內,透過床帳,像是柔和的月光。

賀千笑看了會兒燕歸的後腦勺,給他拉了拉被子。

大熱天的,可別凍着了。

就在他使壞時,燕歸睜開眼,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黑暗中,兩人暗自較勁,賀千笑終究是力氣不敵他,沒抽動,于是也就作罷。

兩人維持着這個姿勢,慢慢睡了過去。

時間如水般,不留痕跡的流淌而過,眨眼就已經到了盛夏。

賀千笑府中給弄了冰塊,就放在前廳中,因此,賀千笑人幾乎住在了前廳,根本不帶挪窩的。

袁圓已經告訴了他好多次,讓他起來走走。

賀千笑就是猶如蔫兒了一般,成天病恹恹的。

搞得身旁的人都十分的擔心。

每當這時,賀千笑就揮揮手,毫不在意道:“苦夏罷了。”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太子的耳朵裏。

先前賀千笑諱疾忌醫,這件事情已經被傳了出去,不少的人都在觀望。

皇上也聽說了這件事情,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始終沒來過問。

賀千笑倒是知道,現在他恐怕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份,對于他這個假兒子,自然是一眼都不願意多看。

自古帝王都有疑心病,不懷疑時還好,一旦起了苗頭,那就不是多說幾句嘴甜的話能搪塞過去的。

賀千笑也老老實實待在府中,不給任何人添堵。

然而,他是老實了,不代表別人也老實,找麻煩的人比比皆是。

自從他上次被禁足後,許多人覺得他不如先前得聖寵,巴結的人全閑了下來,時不常還有那種拎不清的往他面前湊。

這日上完早朝,賀千笑準備走人。

還沒走呢,在拐角就碰見了有人說他壞話。

在背後說人壞話時,被人碰見是件很尴尬的事情,賀千笑十分理解他們,打算等他們走了再出來。

沒想到,這些人說起來還沒完了。

“話說咱們大賀的皇子,個頂個的聰慧,就是有那麽一位……”

“劉大人,怎麽說話還說一半藏一半?”

“事到如今,我也就直說了,你瞧瞧今日上朝,那幾位皇子多積極,太子殿下更是一語中的,直接要害,可是就這六皇子,始終無聲無息的,今日瞧他的面色,更是病恹恹,怕不是有什麽疾病纏身?”

“是啊,他諱疾忌醫,不願意看太醫吃藥,先前他得聖寵……咳,如今皇上叫到他的次數也少了,他還是如此,這就叫爛泥扶不上牆。”

“哎,王大人,皇宮重地,謹言慎行,謹言慎行。”

這倆人賀千笑倒是認識,是太子那邊的人,全力擁護太子。

雖然他不想争,但是他和太子确實有競争關系,說幾句敵人的壞話,他十分的理解。

就是,這又慫又愛說的——賀千笑在旁邊聽得直打哈欠。

聽着他們就快說完了,賀千笑精神一震。

就在這時,他耳邊傳來個聲音,“你便這樣讓他們說你?”

賀千笑差點沒吓到跳起來。

賀子琛陰沉着臉,旁邊跟着一個小太監。

他今日身邊沒那麽多人圍着,怪不得賀千笑沒聽見他過來的聲音。

就在賀千笑想說話時,門外的兩個官員已經打算走人。

賀子琛一甩衣擺,直接擡腳走出去。

賀千笑選擇的位置實在隐秘,怪不得那倆人沒看見,賀子琛擡腳出去時,那兩個官員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笑着沖賀子琛道:“今日還未見過太子殿下……”

賀子琛已經一腳踹了出去。

皇宮之中,毆打官員,實在是不小的罪過,賀千笑都驚了一下。

賀子琛道:“青天白日,便聽見你在這裏編排昱親王,怎麽着,王爺竟是你們能議論的嗎?”

劉大人見王大人被一腳踹出去,雙膝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高聲道:“殿下恕罪!殿下息怒啊!”

王大人捂住胸口,爬起來道:“殿下,皇宮之中豈可動手?!”

賀子琛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你編排皇室,本宮為何不能出手教訓你?”

“就算,就算是要教訓……”王大人道,“也該由皇上動手才是,殿下越俎代庖,豈不失了禮法?”

“你當本宮怕你?”賀子琛淡淡道。

王大人從傷痛中反應過來,連忙俯首道:“不敢。”

賀子琛聲音冷了下來,“那便滾吧。”

“等等——”

衆人聽見這個聲音,都回過頭去,只見太監總管匆匆趕過來,擦了把頭上的汗,道:“皇上聽說了這邊的事情,特來讓奴才傳個口谕。”

王大人喜出望外,還頗為幽怨地看了賀子琛一眼。

“王大人、劉大人,在宮中對太子出言不遜,罰俸半個月。”

聽到這個結果,兩位大人傻住了。

賀子琛則皺了皺眉。

這件事情的矛盾,原本就不在他和官員身上,而是針對着賀千笑。

可是皇上只字不提昱親王,為的都是太子。

兩位大人灰溜溜走了,太監總管又道:“太子殿下,皇上宣您過去呢。”

賀子琛看了眼賀千笑。

總管道:“昱王爺該出宮了,皇上只宣了您。”

賀千笑毫不在乎,賀子琛皺了下眉,随即才跟着太監總管走了。

看着他們的背影,賀千笑不慌不忙,轉身要走。

臨走之前,他好像看見了花明城從皇上書房的方向過來了,頓了一頓,這才真正出了宮。

賀子琛進禦書房時,皇上頭一次什麽都沒做,只是靜靜地看着面前的畫像,似乎在等賀子琛來。

他隐隐知道,這次的情況似乎不怎麽好。

在皇上發作之前,他自己先認了錯,“兒臣不該在大庭廣衆之下毆打官員,還請父皇責罰。”

“是他先出言不遜,你有什麽罪?”皇上緩慢道。

賀子琛擡起頭,看清楚了皇上面前畫中的人。

是羅貴妃。

他從來沒跟皇上提關于賀千笑的事情,更是是吩咐了下面的人緊閉上嘴巴。

如果消息洩露出來,要麽是他底下的人有叛徒,要麽就是皇上自己察覺到的。

皇上嘆了口氣,“這個女人,是朕此生唯一愛過的人,不僅僅是因為她貌美,還因為她同後宮中的女人不一樣。”

賀子琛靜靜站着。

他知道,皇上不需要他回答。

“朕頭一次見她時,她才不過十六,嫩生生的,一雙眸子水靈靈,瞧着人時,能把人的心給看軟了。”

賀子琛道:“這點倒是同六弟一樣。”

皇上的臉驀地沉了下來。

“便是因為這些相似,朕從頭到尾,都沒有懷疑過老六的身世!”

賀子琛垂下頭。

“羅雲碧!你好大的膽子!”皇上憤恨地盯着面前的畫像,“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将我們的孩子換出去!讓他十幾年都流落在外,更是讓其他人鸠占鵲巢,讓朕寵愛了十幾年別人的孩子!”

皇上站起來,“你知道嗎?羅貴妃恨極了朕,當年她難産血崩而逝,甚至都不願意讓朕見她最後一面,最後還把朕的皇子給換出去,她好狠毒的——”

說到這裏,皇上直接把羅貴妃的畫像給掀了下去。

要是換成太監,看見皇上如此盛怒,早就該跪下請饒了。

賀子琛依舊站着,只是頭垂下去幾分。

皇上氣喘籲籲,扶住桌子,怒聲道:“她好狠毒的一顆心!毒婦!”

賀子琛這才開口:“還請父皇別氣壞了身子。”

皇上一拍桌子,“你去!你去把老六——不,你去把冒充皇子的那個平民帶過來!”

賀子琛心一沉,連忙跪下來,“父皇正在氣頭上,若是此時告訴旁人他的平民身份,豈不是讓全天下的人看皇室笑話?”

殿內安靜了下來。

皇上閉上雙眼,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來如何,但是賀子琛知道,他還是要臉面的。

“那你說,該如何?”皇上反問。

賀子琛俯首,“不如先禁足,待日後找到了真皇子,再來一次貍貓換太子。”

“那就……”皇上睜開眼,“将那只貍貓褫奪封號,禁足在王府。”

消息過來時,賀千笑不是很意外。

他在皇宮中看見花明城時,就将事情猜的七七八八。

他改變了燕歸的想法,改變了太子對他的态度,不可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現在的結果就是,花明城這個主角的性格,也連帶着被改變了。

袁圓不懂,“這好好的,怎麽又被禁足了?這次連個理由也不給了……”

賀千笑道:“行了,先前吩咐你辦的事情,如今怎麽樣了?”

袁圓道:“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把東西給準備好了。”

賀千笑點點頭,“走,回去涼快涼快。”

雖說皇上收回了他的封號,又将他禁足,但是吃穿用度還是一切如常。

幸虧皇上還沒戳穿他最後的一層遮羞布。

這要是後宮的妃嫔,沒了皇上的寵愛,又被皇上給責罰了,底下的奴才鐵定也要見風使舵,可勁兒的作踐人。

可是賀千笑不一樣,賀千笑哪怕是失寵了,也照樣是皇子。

因此,暫且還沒人敢怠慢他。

消息不加以制止,傳開的速度是很快的,沒多久,賀千笑被禁足的事情,已經傳遍了京城。

燕歸來得也在意料之中。

賀千笑喝着湯,就見燕歸從牆頭一躍而下,差點沒被嗆到。

燕歸顧不得這許多,一撩衣擺,就沖着賀千笑過來,“外面的人快因為你鬧翻了天,你倒是自在。”

賀千笑道:“皇上并未苛待我的吃穿,我當然自在。”

燕歸看着他,欲言又止。

賀千笑倒是能看出來他的為難,垂眸道:“你想什麽便說吧,要是下人們不能聽,就叫他們出去。”

燕歸一擡頭,那些人便陸陸續續都出去了,待門一關上,燕歸立刻道:“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賀千笑反問:“我該知道什麽?”

“知道你并非皇上親生。”

賀千笑頓了一下,才點頭。

燕歸蹲在他的面前,握住他的手,輕聲道:“你會因此而輕生嗎?先前禦醫為你診治時,你說不喜歡藥苦,是否也和這個有關?”

賀千笑沒說話。

他有點糾結。

“殿下,”燕歸道,“臣定竭盡所能,救殿下出這險境。”

賀千笑一頓,“燕歸,我……并不值得你這樣。”

燕歸道:“難道說,殿下做對什麽對不起臣的事情了?”

賀千笑難得有點真情實感,一下又被他給弄無語了,“我沒有!”

“既然沒做,那還有什麽值得不值得的呢?”燕歸道。

賀千笑頭疼,“嗯,有道理,你走不走?不走我攆人了。”

送走燕歸後,賀千笑長久的凝視着一處,沒有說話。

夜深,東宮中,五一跪在賀子琛的面前。

“屬下無能,懇請殿下責罰。”

賀子琛沉着臉道:“先不急,等事情了了,你自己去領罰,八十鞭,一鞭都不能少。”

五一低頭道:“是!”

“如今,花明城已經不想來本宮這東宮了吧?”賀子琛道,“當真是小瞧了他。”

他辦事,一向喜歡将事情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很少有事情能脫離他的掌控。

人待在世間,不可能沒有吃虧的時候,賀子琛自小跟着皇後長大,深知這個道理。

哪怕是貴為中宮之主,在受寵的妃嫔面前,有時也不得不低頭。

但是低頭,是為了蟄伏。

蟄伏,是為了能夠将敵人一舉擊潰。

從前各個受寵的妃嫔,嚣張一時,最終都被他母後給教訓了,就算是受寵最深、時間最長的羅貴妃難産而亡,也有他母後插手。

然而這次,是賀子琛自己大意了。

他這次吃虧吃的,幾乎沒有一丁點的好處,閉上眼睛,就是賀千笑臨出宮時看他的那張臉。

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上次請去的禦醫,說賀千笑先天不足,身子骨本來就虛弱,也不知他聽到自己被禁足,是否會難過?

賀子琛又想起他冰涼的手。

想着想着,賀子琛攥緊了手上的玉扳指,将桌子上的茶杯一掃而下。

随着瓷碗的聲響,賀子琛道:“花明城此人,絕不能留。”

五一暗暗心驚,忙道:“是。”

所有人都以為賀千笑該徹夜難眠了,但其實他好得很。

袁圓已經将東西給他看過了,一旦情況不對,他即刻假死脫身。

這些日子,他也攢下來不少的盤纏。

門外的守衛已經換了一波,不再是白天的那些,皇上這次打定了主意不讓他見任何人,将王府給圍了個嚴嚴實實。

燕歸來時,守衛比較的松懈,如今卻是不會了。

如今恐怕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然而,賀千笑剛這麽想着,緊接着就被打臉了。

打臉他的不是別人,正是顧月欽。

上次他就見識到了顧月欽的功夫,稱得上是悄無聲息,步伐比夜貓還輕巧。

賀千笑待在院子裏乘涼,就見一個黑影朝他過來。

袁圓就在他的身邊,連忙護住他,二人剛想喊人,黑影就朝他們揭開了蒙面。

賀千笑看見是他,還松了口一口氣,怒道:“你進來幹什麽?”

幸虧他不是個姑娘。

不然就照他們這個翻牆頻率,清白早就不保了。

顧月欽今夜的眼睛分外明亮,“阿笑,我來帶你走啊。”

賀千笑左顧右盼,知道他府中眼線多,特意把顧月欽拉到了旁邊,低聲道:“你瘋了?你怎麽可能帶我走?我如今的身份連你都不如了,趕緊回去。”

顧月欽能聽他的話才奇怪,抱住他的胳膊道:“我清醒的很,只要你跟我走,出京城的馬車很快就來,我們遠走高飛!”

賀千笑連忙拉下他的手,“你還叫了馬車?快讓他們回去,這次若是被皇上知道,你我二人都要沒命。”

顧月欽不滿道:“你如今還怕這個?”

賀千笑有時對着他,就像是在對着一個孩子說話。

還是一個油鹽不進的調皮孩子。

賀千笑知道跟他說不通,幹脆擺擺手,直接不再理會他,也省去跟他周旋的功夫。

袁圓适時上前,“殿下,不如去屋子裏細說?”

賀千笑見顧月欽還是殷切地看着他,嘆了口氣。

進屋之後,他剛坐下沒多久,顧月欽就拿了把扇子來給他扇,一雙妩媚的眼睛帶着鈎子,還有令人不舍拒絕的期盼。

袁圓替他們關上了門。

賀千笑道:“我直說了,我不可能跟你走。”

顧月欽也不急,慢悠悠道:“阿笑有沒有見過我的家鄉?”

賀千笑道:“我自小生活在皇宮,當然不可能見過。”

不過,書裏還是見過的。

“我家鄉的百姓,民風淳樸,沒有賀國這邊的百姓心眼多,”顧月欽道,“這些天裏,我已經聽說了太多你的壞話,都是出自市井百姓之口。”

賀千笑道:“那又如何?”

“你上次可是幫過他們,”顧月欽道,“我被羅畢為首的纨绔欺負,是你出面擺平了羅畢,他們只感激你一時片刻,緊接着又聽信造謠你的流言,這樣的百姓,難道不會令你心寒?”

賀千笑道:“他們上次也幫過你。”

“那不一樣,”顧月欽湊近一些,“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最重要的,你知道的,我在乎你。”

賀千笑聽見他這樣說,一時倒是恍惚了。

顧月欽道:“若是在我們闵國,你幫過他們,他們便會感激你一輩子,除非你殺了他們的親人,否則他們至死也會維護你。”

賀千笑道:“聽着确實令人欽佩。”

“那你跟着我走吧?”顧月欽道,“阿笑,你不是皇上的親生子,未來有一天,皇上必定會取了你的性命,不如你此時跟着我走……”

“然後王府上下,都要為我的任性陪葬,”賀千笑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但是我為了別人,也不能跟着你走。”

顧月欽愣住了。

片刻後,他笑出聲來,眼中的妩媚盡數收斂。

“我當初喜歡上你,便是因為你不僞善,”顧月欽道,“不像有些人,口中說着幫我,但實際上種種作為令人作嘔。”

賀千笑見他不再堅持,也松了口氣。

“阿笑,”顧月欽低下頭,“我們闵國,有遼闊的草原與駿馬,還有淳樸的百姓,那裏四季如春,無風沙侵蝕,若你前去,我定能護你周全。”

賀千笑見他神情失落,不再是一副算計人的精明樣子,沒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

他是只狡詐的狐貍,卻因為賀千笑,而成為了一只垂頭喪氣的狗。

賀千笑還想再說些什麽。

忽然聽見外面傳來了聲音。

顧月欽站起來,護在了賀千笑的身前,道:“我絕對不會讓他們傷害你半分。”

賀千笑拉住他,“你先藏起來。”

顧月欽不太肯。

賀千笑加重語氣又重複了一遍,他才磨磨蹭蹭藏了起來,緊接着,外面就來了人,跟袁圓說了幾句話。

屋門被打開,露出了賀子琛的臉。

賀千笑愣住,“怎麽……怎麽是你?”

賀子琛緩緩走進來,“六弟以為,還能有誰?”

“不對,”賀子琛一頓,“我如今,已經不能再叫你六弟了,可惜你如今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我倒還真不知該叫你個什麽。”

賀千笑心中一沉。

難道說,他的事情終究還是太子給捅出去的?先前他沒懷疑太子,是因為太子對他的态度有變,而且根據他得到的消息,大多時候,花明城都是單獨行動。

這麽一想,确實沒理由不懷疑太子。

賀千笑道:“殿下,我都已經遠離皇位的紛争,為何您還是不肯放過我?”

賀子琛盯着他看了片刻。

略作停頓後,賀子琛道:“你以為是我?真是沒良心極了。”

賀千笑:“……”

那到底是誰,你倒是說啊。

“走吧,父皇要見你,”賀子琛忽然湊近,在賀千笑的耳邊低語,“記得多看看花明城。”

留下這麽一句話,賀千笑緊接着就被帶上了馬車。

臨走之前,賀千笑還往後看了一眼,正好看見顧月欽探出來的頭,眼見顧月欽就要露面,他輕輕一搖頭。

賀子琛就在他的旁邊,見狀道:“你屋子裏藏了人?”

賀千笑緊閉上嘴,并不答話。

上去馬車後,他沒想到的是,賀子琛也跟着上來了,不僅如此,還坐在了他的旁邊,與他肩膀挨着肩膀。

別說他如今戴罪之身,哪怕是之前,他和賀子琛也沒挨如今近過。

馬車動了起來,與此同時,賀千笑的下巴一緊,被賀子琛給捏住了。

賀千笑心髒狂跳。

生怕賀子琛發難,那他可就逃不掉了。

賀子琛湊近,與他呼吸一拳之隔,臉上的表情甚是微妙,“告訴我,你房間裏藏了什麽人?”

賀千笑聲音發緊,“什麽藏人?我方才是緊張的。”

“不願意說?”賀子琛掐住他纖瘦的脖頸,“你可知道,如今哪怕我殺了你,皇上也不會有一句怪罪的話。”

賀千笑道:“你要殺便殺。”

賀子琛死死地盯着他。

“你如今都這般處境了,還朝三暮四招蜂引蝶,”賀子琛手微微擡起,一下子将賀千笑摁在了馬車窗戶邊上,“你不說我也知道,裏面的人是闵國的質子!”

賀千笑連忙去掰他的手。

這次賀子琛是真的用了力,就像是他自己說的那樣,如今賀千笑為人魚肉,誰都可以來割他兩下。

賀千笑連忙道:“你有病吧?!”

不是他說,明明他失了勢,太子該最高興、最得意才是,先前種種的不正常,都應該已經回歸正常。

可是太子也瘋了一樣。

他不知道的是,如今太子對他,已經脫去了“哥哥”這層身份,變得和其他男人一樣了。

和其他男人一樣,就代表着,他也有了競争的權利。

有了和他親近的權利。

再看到他和別的男人同處一室,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麽,怎麽可能不瘋?

他的這種行為,就是吃醋。

賀子琛聽見他發出不舒服的聲音,緩緩松開了手。

在賀千笑躲去一旁時,賀子琛皺眉盯着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賀子琛把手給放下,緩聲道:“闵國的質子來找你,是為了什麽?”

他竟然還想套話?

賀千笑生怕他借機發揮,給自己治一個通敵罪,到時候他想不死都難。

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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