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995年9月初,秋。
一陣蕭瑟的秋風送來零星的雨點,擊打在未關閉的窗棂上,發出清脆的雨滴聲。
由石磚堆砌而成的圓頂房屋極容易漏風,但屋內擺着的六架四柱床都被厚實的深藍色天鵝絨帷幔所遮蓋,擋住了從牆縫與窗外吹來的刺人寒意。
四柱床上都鋪着絨毯和絲質被褥,其中分別卧躺着六位少女,睡意正酣。
窗外的雨聲逐漸變大,噼裏啪啦地砸在胡桃木窗框上,順着低窪的石牆小坑滴落在最右邊的四柱床上。
啪嗒,啪嗒。
雨滴落在了褐色鬈發的女孩腳背上,沉睡的身體陡然一驚,随即驚坐起來。
在慘白的電光閃過一瞬間,顯露出漆黑房間中的六張女孩的臉——五張熟睡的、恬靜的和一張驚恐的、絕望的。
芮妮·霍克只是出神地望着窗外的傾盆暴雨,分不清是雨水的反射,還是眼底的淚光,她那雙灰綠色的眼珠比平常更加黯淡,也更加潤澤。
她再一次從死神的手中逃脫了。
在死神邁着鐮刀靠近時,芮妮正裹着一身黑漆漆的長袍隐藏在禁林裏,盡力不去注意從城堡方向傳來的厮殺聲,不去想象她的教授和同學們如今正在與食死徒奮戰。
而她,這個卑微的渴求生命的背叛者,只能像只老鼠躲藏在灌木叢中,數着掌心中懷表的滴答聲,還有最後三分鐘才到真正的午夜,悲慘的生日才會結束。
然而在神秘人的眼底下偷懶是極為不可取的行為,他并不記得這個瘦削蒼白的年輕女孩是誰,但她身穿食死徒的袍子,竟敢違抗命令躲藏在這裏,就已經足夠使他怒不可遏了。
“納吉尼。”他甚至不必拿起魔杖,只需要漫不經心的張嘴,與他徹夜相伴的巨蛇便目露兇光,吐着信子慢慢爬向跌在地上的女孩。
死神的鐮刀化成巨蛇口中尖利的毒牙,狠狠地刺進芮妮緊繃的頸部肌肉裏,毒液蔓延在血流不止的傷口中,而她的掙紮動作也只是加劇了這份痛苦。
‘在臨死前,叫我做件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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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妮短暫的想到,顫抖的手抓住了蛇尾旁的魔杖,在她的咽喉被徹底咬碎之前,杖尖對準了背對她們的神秘人,一道綠光閃過,她也失去了意識與生命。
緊接着,她便從溫暖的羊絨床鋪上驚坐起,身上披着青銅與天藍色的絲質軟被。
仿佛只是做了一場令人唏噓的噩夢,醒來後只需要拍拍自己浸濕的後背,便能輕松自若的下床換衣,準備今天的課程書本。
但這一切都是真的,死神真的來拜訪過芮妮,不止一次。準确來說,已經有4次了。
從11歲站在那輛深紅色蒸汽火車旁開始,她的宿命也随之啓動,一個謎般的聲音出現在芮妮的耳畔,低語道:“你們是天生一對。”
從此這句話與她相伴多年,每天都會響起一次,毫無規律。這把低沉的嗓音總是在她猝不及防時說出那句話:“你們是天生一對。”
在經歷第一次死亡前,芮妮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能被她獨自聽見的聲音,和她11歲那年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女巫的沖擊力一樣大,但最終都會被時間流逝沖散,逐漸被自信寬和的小女巫接受。
第一次17歲生日當天,是沉重的、黑暗的日子。
由神秘人掌權的魔法部控制了霍格沃茨,彼時天真的、仍燦爛的享受第一次生命的芮妮正被卡羅兄妹關禁閉。
原因是她在黑魔法防禦術課堂上打瞌睡,或者大家都更相信另一個理由——芮妮·霍克是個混血,她有一個麻瓜父親。
禁閉的內容是被當成同學們的練習對象。
作為哥哥的阿米庫斯·卡羅,興奮地讓大家練習今天剛學會的咒語——鑽心咒,誰能讓芮妮的慘叫更大聲,誰就能為他的學院獲得50分。
傷痕累累的她已經不記得有誰施了咒,有誰拒絕施咒反而被同樣懲罰。
下課以後,失去興趣的人們相繼離開了教室,只剩氣若游絲的芮妮趴伏在地上,像風燭殘年的老人般“嗬嗬”的喘氣。
有人把她抱了起來,同別人交談,清醒過來的芮妮發現,另一個說話的人正是自己的朋友帕德瑪·佩蒂爾,她帶着兩人進了一間屋子,裏面是芮妮從未見過的布置和裝潢。
在這裏,她在同樣精疲力盡、遍布傷痕的人群中,吃到了一份被其他人偷拿進來的南瓜蛋糕,那是芮妮至今也無法忘記的甜蜜的味道。
接着,當天晚上,神秘人率領着自己的食死徒攻陷了霍格沃茨,英勇的芮妮·霍克在揮舞着魔杖奮力反抗時,被幽綠色的光直擊前胸,當場斃命。
就像眨個眼的功夫,死去的芮妮再度重生,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站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車的旁邊,蒸汽火車的濃煙缭繞在半空中,身後則是吵嚷的、鮮活的大小巫師們。
“這就是巫師的火車?”她的爸爸格雷戈·霍克問。
老霍克是個不折不扣的麻瓜男人,平凡且按部就班的人生從未出現過任何不同尋常的事情,直到娶了芮妮的母親,一個深藏秘密的美麗女人。
她就像是從某個落後封閉的鄉村中出身的農女,慌裏慌張來到倫敦這座冷酷的大城市,沒有錢、沒有常識,只穿着一身奇形怪狀的綠色長袍。
當她吃光兩個牛肉塔可的時候,老板拽住了她纖細的手腕,粗聲粗氣地要求驚慌的女人付錢,而同樣前來公司樓下購買午餐的老霍克拯救了她。
接下來的日子就像老電影裏的情節,老霍克把孤身一人、沒有去處的農女帶回了家,悉心教授她關于現代社會的一切常識。
他們相愛了,結婚了,生下了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寶寶,芮妮。
再後來……女人就死了,她死于一場孤身在家的事故,煤氣爐上的水壺爆炸,正坐在桌旁的女人被不幸砸中了腦袋,當場身亡。
令人驚奇的是,被放在離餐櫃不遠的嬰兒圍欄裏的芮妮卻毫發無損,甚至沒有一滴開水或是一片水壺碎片濺到她身上。
自此多年後,老霍克帶着芮妮住進未完工的湖邊小屋裏,獨身把她撫養長大。在小女兒11歲的這年,一封來自巫師界的信打碎了他的全部認知。
就像當年妻子好奇地詢問電腦的用法,老霍克跟在女兒的身後,用近乎貪婪的目光掃視着九又四分之三站臺的一切——這裏是他深愛的妻子曾經待過的地方。
所以沉浸在懷戀情緒的老霍克注意不到自己女兒的失神和驚恐,全然不顧芮妮的尖叫,兀自鉗住她的雙手,連人帶行李都塞進了車廂。
“多寫信給我,找找你母親的痕跡和記憶!”老霍克愉快地喊道,他把女兒拼命探出的身體和揮舞的手臂當成了她的興奮和不舍,只随便揮了揮手便轉身走進了巫師人潮中。
芮妮渾渾噩噩的迎來了又一次生命,她聯想到那道神秘的低音,還有‘天生一對’,這究竟是什麽意思?
她開始試着排查聲音出現的每一次規律,也許是時間、地點和特定事件的某個觸發點,或者幹脆是個人?
經過持之以恒的偵查和判斷,芮妮的羊皮紙換了一沓又一沓,這樣的消耗量在拉文克勞也不多見,但好在拉文克勞的同學們都不在乎,畢竟比她更瘋狂的大有人在,芮妮只是多用了些紙張和墨水,這又算得了什麽?
在這段寶貴的生命裏,芮妮隐約察覺到,其中的玄機可能就藏在某個屬于她的真命天子身上。
她開始頻繁接觸其他學院的男生,刻意從飄散着男性荷爾蒙的群體旁經過,欣喜若狂的又聽見了那個聲音。
“你們是天生一對。”
終于在四年級的時候,芮妮認為時間不多了,但她只把範圍排查在格蘭芬多和拉文克勞中,更加具體的人需要更多的時間。
于是她只好匆匆選擇了同院的泰瑞·布特,他曾在四年級舞會時向她發出邀請,但上次芮妮婉拒了,因為她更喜歡一個人待着。
也許是泰瑞還對她抱有心思,他們十分順利的開始約會。并且在他的介紹下,芮妮才知道原來救世主哈利·波特曾擁有一個黑魔法防禦俱樂部,叫做D.A,而帕德瑪竟然也在其中。
最終七年級還是到來了,芮妮和泰瑞并肩作戰,在爆炸和咒語中将後背給了對方,她又害怕又興奮,和泰瑞穩固的感情将會宣布芮妮的命運,就在她17歲生日的這天。
一個大的爆炸猝不及防的發生了,世界仿佛被撕裂,在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芮妮和泰瑞被硬生生炸飛。
泰瑞沒事,掉進了幾塊堅硬的石板所組成的巨大縫隙下面,留了好些血,但這完全比不過他內心的創傷。
“不——”
芮妮又死了,她被幾塊飛石砸破了頭,又被狠狠壓在了廢墟下面,肋骨外翻戳穿了她的內髒,她只能用灰綠色的眼睛注視着不遠處的泰瑞,直到瞳孔渙散。
緊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複活,不管芮妮做了多少改變,甚至幫助救世主逃脫火焰杯的摧殘——她真是不明白,明明她已經徹夜守在禮堂裏,怎麽還會有人偷偷投進了哈利的名字——也完全不起作用。
17歲生日那天,神秘人還是會來,她還是會死。
這期間,芮妮換過好幾任男朋友,她以為其中總會有一個人是所謂和她的‘天生一對’,但等她慢慢失去生命和血液的時候,她才能知道這個人究竟是否正确。
更可悲的是,每一次複活的時間段都會越來越近,等到這次成為食死徒的芮妮被巨蛇咬死,等她再次醒過來時,已經是五年級了。
還有兩年,她将會滿17歲;還有兩年,她的死期也會如約而至。
作者有話要說:
這本不一定日更,但基本不會超過周更,嘻嘻。
芮妮的名字有重生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