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是不是涼了?

周小溪心吊得高高的,但實際上胡總除了偶爾掃過來的眼神讓人不舒服,倒沒有說什麽過分的或者暗示的話。

她稍稍松口氣,旁聽胡總與葛主管的對話。兩位領導從行業前景出發,談得越來越遠,到經濟形勢,再到政治格局,聽得她一愣一愣的,最後回到兩家公司的合作上簡單聊了幾句,對話便告一段落。

這時飯才吃到一半,胡總給助理一個眼神,那助理出去再回來,沒多久服務員就送來兩瓶包裝高檔的白酒。胡總笑着說:“今天聊得開心,氣氛好。這酒是我今年最愛喝的一款,口感綿順不辣,女人也可以喝,少喝點不傷身體,來。”

葛主管微笑:“我開了車來的,今天以茶代酒,下次陪您喝個開心怎麽樣?”

胡總:“行,開車不喝酒,法律的底線咱們不能碰。這樣,兩個小姑娘來,以後喝酒的場合多着呢,早早練好了本事,和你們葛主管一樣千杯不醉,以後那可是受益無窮啊!”

葛主管咬了下腮幫,道:“您都說我千杯不醉了,胡總,還是咱們兩個喝吧,我叫個代駕就好。這茶杯我可不好意思端起來了。兩個小孩還有得教,不急這一時半刻。”

胡總只笑,示意助理給葛主管倒酒,一杯下肚,他才說道:“玉不琢不成器,你不撒開手,她們什麽時候能獨當一面?再說,你這個上司都幹杯了,她們端端正正在這坐着看,有這樣當下屬的嗎?”

這下說什麽都得喝了。周小溪看着面前的小酒杯被倒滿,偷眼一瞟,葛主管和陳暄暄都不準備開口。她看過些應酬技巧,這種情況下就是自己能喝也要說不能喝,便說道:“胡總,我啤酒只能喝一點,白酒從來沒喝過。我先試試,如果酒量不行喝不掉,還請您見諒。”

胡總擺手:“沒關系,有這個心就成。”

陳暄暄跟了一句:“我也沒喝過……”

不想這次胡總卻沒那麽好說話,對陳暄暄道:“沒喝過才要練嘛,進社會拼事業還能永遠不喝?放開膽子,嘗一次就知道這東西不可怕。”

陳暄暄接不上話,表情有點為難。周小溪提醒她:“有的人對酒精過敏,你先喝一小口試試看,覺得辣就吃點菜。”

胡總:“我看這個……小周是吧?不像是不懂的樣子啊。”

周小溪腦筋轉得快:“我見過我爸爸喝酒。不過我爸爸不太能喝。”

胡總點頭發話:“試試看。”

周小溪和陳暄暄便都抿了一口。入口周小溪就感覺到了,這酒确實綿厚醇滑,比她以前嘗過的都要好,心想一會兒記住酒的名字告訴爸爸,臉上做出一副被辣得五官大挪移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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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真正第一次喝白酒的陳暄暄嗆得偏頭咳了兩聲,臉頰立馬紅了,周小溪忙用公筷替她夾了些菜,陳暄暄苦着臉吃了幾口才稍緩過來。

胡總笑得開懷:“第一次喝酒都是這樣,等習慣了它的味道就不會難受了。”他像是沒看見兩人難受的表情,睜眼瞎般對葛主管說,“你這兩個新人我看都是能喝的,有機會多帶出來,她們練成了你也輕松了,你說是吧?”

葛主管:“我可舍不得讓她們吃苦,我們部門人才多,各有所長,比方說您現在想找人痛痛快快喝酒,我二話不說替您叫王莉來,您看怎麽樣?”

胡總微微變了臉色,幹笑兩聲:“不用,不用,人到中年要注重養生,我現在輕易不多喝,今天咱們熟人見面,我高興,這才想着喝點。就這兩瓶,喝完了今天就散了。小劉不開車,他也一起喝,這樣行了吧?”

周小溪算了算,一瓶500ml,兩瓶五個人,平分的話還成,喝慢點她頂得住。剛才胡總和葛主管你來我往她差不離聽懂了,葛主管護了她們幾回,只是面子不夠大,最多讓胡總答應喝完不再續以及劉助理陪酒。之後她和陳暄暄乖乖喝幾杯,今天就圓滿結束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她敢喝也願意喝,胡總卻只勸陳暄暄,當她是個順帶的。周小溪大着膽子打岔幾次,絞盡腦汁想能擋住人又不得罪人的漂亮話,終究缺乏經驗,沒能為陳暄暄攔下多少。

陳暄暄不至于酒精過敏,可周小溪估摸着,桌上用的是一兩的杯子,陳暄暄酒量大約就是半杯。第一杯分幾次喝完後,陳暄暄已經變懵,眼睛發直,只會說“難受,喝不下了”。胡總會勸酒,三兩句一說,陳暄暄又為難地端起了酒杯。

周小溪心裏着急,都忘了假裝自己酒量差,不過胡總對她的要求就是好好把酒喝了,火力始終集中在陳暄暄身上。

葛主管勸酒也有一套,她盯準胡總,兩人半杯半杯地喝,已經幹了三杯,她再抽空拿話架起劉助理,保證劉助理不少喝。

葛主管的主意周小溪明白,胡總自然也看得清,棋逢對手,誰也壓不過誰。

周小溪略帶酒意,看着桌上幾人各自打算盤,好似都對這場面得心應手,只有她和陳暄暄身在食物鏈的最底層做不了主。她還清醒着,而陳暄暄現在聽見別人說了話,過個四五秒才反應得過來,想推拒也遲了。

“我真讨厭這頓飯。”周小溪對腦海裏一直靜默的系統說。

她是願意替陳暄暄喝的,可難道她喝了,陳暄暄就會被放過嗎?

陳暄暄第二杯終于還是喝了下去,頭臉脖子都紅了,眼圈最紅,人坐不穩左右晃,周小溪伸手扶住她,看那瓶子裏還有白酒,陳暄暄躲不過第三杯,她抿抿嘴唇,眉頭跟着一蹙,下定主意。

她擡眼與葛主管對視了一秒,接着幹幹脆脆地站起來,一邊扶着陳暄暄一邊說:“胡總,陳暄暄第一次喝白酒,已經喝了兩杯,您一定看得出來她有鍛煉自己的決心,可是今天吃完飯她還要回家,到時候她父母看到她這樣肯定會心疼的。”

胡總放下酒杯,沉吟不語。

葛主管接了一句:“哦對,我想起來了,她家是本地的。”

過了片刻,聽懂了的陳暄暄呆呆地點了點頭,然後被自己點暈了,皺着眉往旁邊一倒,靠在了周小溪身上。

周小溪不是不緊張,但陳暄暄這一靠,她又有了勇氣。

“胡總,我爸爸事業不如您成功,”周小溪心裏悄悄反駁了一句:我爸爸比你成功多了!還人品優秀!她繼續說,“但是有一句話我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不管長到多大年紀,在父母眼裏我們都是孩子。我想您的親人也會希望您喝得适量,健康為上。”

胡總手指摩了摩酒杯,然後微眯起眼笑了一下:“說得好啊,今天喝到這裏也盡興了,那就不喝了。”

他轉向葛主管道:“小葛,你招這個小周真是招對了,伶牙俐齒,有膽有識,酒量也挺不錯,将來說不定可以接你的班啊。”

葛主管賠笑臉:“您可別誇了,再把她心誇大了。說話做事莽莽撞撞的,也就是您大人有大量不和她計較,回去不教好了我絕對不再把她帶出來。”

周小溪低下頭。

“這怎麽說得,我看小周是真的好,要給新人機會,下次吃飯記得帶上她。行啦,酒足飯飽,這就散了吧,回見。”

葛主管起身送胡總和劉助理:“慢走。”送出包廂,胡總就讓她停了,葛主管又站着看了會兒,回到包廂裏臉就沉了下來,看周小溪和陳暄暄還靠在一起相依為命的可憐相,冷笑一聲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把你們送入虎口了。”

周小溪頭更低了:“葛主管,對不起。”

“你哪有錯?你說得可是句句在理,胡總都誇你了呢,被誇了高興嗎?”

“不,不高興。”

“現在知道乖了。”葛主管瞪她一眼,吩咐道,“你愛扶就一直扶着吧,把她扶到我車裏,我讓代駕送她回家。看你挺清醒的,喝了和沒喝一樣,你就自己回去吧,給我省點油錢。”

“知道了。”周小溪拍拍陳暄暄,讓她站起來搭住自己肩膀,咬牙半扶半扛地跟在葛主管後面,把人送進了車。代駕來得很快,葛主管的小紅車穩穩出發,很快就沒影了。

太陽已經落了,氣溫不再那麽熱。

周小溪走在路上,心裏越來越涼,沒幾步就感覺到眼淚流下來。

“我是不是涼了?嗚嗚嗚……”周小溪情緒一上頭,忘記可以在腦內對話,直接說出口。

系統沒回應,不知道在幹嘛。

“我是不是做錯了?”周小溪眼淚流得快,一只手都抹不過來,“嗚嗚,我沒錯,陳暄暄都那樣了還讓她喝,真不是人!哇嗚——!”周小溪仰天大哭,還沒耽誤走路,像被抛棄的小孩拖着步子走到了燈光明亮溫暖的公交車站。

她哭着送走了幾趟公交車,突然想到:“健身這麽有用嗎,我扶了陳暄暄一路也不太累。”

系統還是不吭聲。

周小溪又哭起來:“怎麽你也不說話?該說的時候你不說!嗚……”

等車的紛紛好奇地看她自言自語,然後被一趟公交車裝走,留下個空蕩蕩的站臺和一個淚如泉湧的周小溪。她忽然回過神來:“不對啊,我是坐地鐵來的,我不知道公交線路啊。”

她抽抽搭搭地離開,沿着路邊走,一輛低調的黑色轎車迎着她的方向駛來,忽而減速,停了下來。

周小溪剛走過去,聽見背後有人叫她:“周小溪?”

她淚眼朦胧地回頭,降下的車窗中露出樓經理的臉。樓經理肩膀微微前傾,轉回頭看着她,聲音還是那樣好聽,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你怎麽了,要上車嗎?”

周小溪一怔,高級大腿!

她眼淚都來不及擦,點頭回答“嗯嗯我要”,飛快跑過來鑽進了副駕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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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周小溪:嗯嗯我要!

…一個小時後…

周小溪:不要了!嗚我不要了!

感謝鐵錘超甜、不斷跳坑的地雷!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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