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無
他的唇很軟,他的香味很好聞,他的心跳得砰砰響,他的呼吸太過急促,他差點兒咬到了她的唇,他的口水......
口水!
盧希寧來不及分析自己的感覺,只覺着頭有點兒暈,興許是宿醉未醒的原因吧。她不顧一切伸手用力推開了他,眉眼緊皺成一團,拿出帕子拼命擦拭嘴,嫌棄無比地道:“呃!口水!”
納蘭容若只初嘗美好,就從雲端重重摔在了地上,難以置信盯着她,眼中受傷的神色一閃而過。
他倉惶轉身,努力平穩着自己的心情,飛快說道:“對不住,是我唐突了姑娘,我這就送姑娘回去。”
盧希寧愣了下,她又惹到他了嗎?蹬蹬瞪繞到他面前,仰頭去看他,眨巴着眼睛問道:“你生氣了嗎?你聽我解釋,就是,那個,我們還不太熟悉,這個,口水......”
納蘭容若窘迫得臉都紅透,他心中已淚流滿面,忙轉身避開她,飛快打斷她道:“我沒事,我這就去叫行墨。”
盧希寧見他要走,哎了一聲,忙抓住他的衣袖,着急地道:“你得聽我解釋啊,咬到唇很痛,你是不是不會親吻?”
納蘭容若垂眸,她揪住自己衣袖的手指白皙纖細,此刻太用力,衣袖都被她揪得皺巴巴。
他深深吸了口氣,盯着她殷紅的唇,恨不得擰斷她的脖子,眼神冰冷,沒察覺自己的語氣已酸氣沖天:“莫非盧姑娘會親吻?”
盧希寧頭搖得像是撥浪鼓,說道:“我也不會,不過這又不是什麽難事,練習幾遍就會了。情侶之間自然會有各種親密的動作,然後腦內分泌......”
她見納蘭容若已咬牙切齒,聰明地閉上了嘴,放開了他的衣袖,怏怏道:“好吧,我知道你在生氣。在氣頭上不宜多說,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好好談。”
納蘭容若深深凝視她一眼,然後轉身往納蘭府走去。沒一會,行墨駕着馬車出來,上前恭敬地道:“盧姑娘請。”
盧希寧勉強扯出一絲笑意,朝他颔首致謝,然後抓着車門鑽進馬車。一擡頭,見到納蘭容若端坐在裏面,不禁驚訝地道:“你怎麽也在,不用麻煩你親自送,我本來想說自己找個騾車回去的,只要花幾個大錢就行,因為你在生氣,我就忘了這件事。”
納蘭容若心裏說不出的煩悶,她唇上的香甜,只要一想起就令人心悸。可她的嫌棄......
如盧希寧以前所言的那樣,他出身好家世好,自小就一帆風順,從來沒有被人這般對待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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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見她,又莫名其妙跟着上了馬車。見着她,又不甘心。
納蘭容若內心煎熬,面上卻半點都不顯,擰着脖子不去看她,語氣平平說道:“快坐好,別耽誤了姑娘回家吃飯。”
盧希寧哦了聲,走過去坐下。馬車很快動起來,她不由得悄悄打量着他,見他手搭在膝蓋上,背挺得筆直,忙出聲提醒道:“你這樣坐不好,要靠近些椅背,不然馬車颠簸,慣性之下你會摔跤。”
納蘭容若僵硬地轉過頭,盯着她說道:“多謝盧姑娘的好心,我自幼練習騎射,這點颠簸還是能應付,不會摔跤。”
既然如此,盧希寧也沒有再多話,管着自己挪來挪去舒舒服服坐好。車廂狹小,裏面屬于他身上的淡香萦繞在鼻端,偏生他又冷淡着臉沉默不語。
盧希寧覺得氣氛好似有點兒詭異,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他。
納蘭容若只垂下眼簾看着她作怪的小手,頭也不擡問道:“盧姑娘有什麽事?”
盧希寧小心翼翼問道:“你還在生氣嗎?如果不生氣的話,我們談一談?”
納蘭容若擡起頭,瞪着她道:“談吧,你要談什麽?”
盧希寧見他一幅要與她打架的模樣,讪讪笑道:“那個,就是你別這麽兇啊。如果有誤會,一定得溝通,把話說清楚,溝通才能解決問題,是吧?”
納蘭容若努力緩和了下神色,說道:“盧姑娘說得對,在下洗耳恭聽。”
盧希寧說道:“倒也不必這麽隆重,反正車廂小,你不聽也得聽......,好吧好吧,開始說正事啊。第一,先前你的行動太突然,親吻是一件非常親密的事情,我們兩人才見過兩三次面,遠沒有達到親密的程度,你說對吧?”
納蘭容若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對!”
盧希寧掰着手指頭,繼續說道:“好,這一點我們達成了共識,就再繼續說第二點:夫妻之間,得坦誠相待,你說對吧?可你總是掩飾隐藏自己的想法,每次我問你問題,你從未正面回答過。就好比今天,你要明白我為何有那樣的反應,并且站在我的角度去理解這件事。我有站在你的角度去理解過,試着想過你的行為,你聽聽我分析得對不對,要是不對,你再提出疑義,好嗎?”
納蘭容若盯着她,說道:“好!”
盧希寧唔了聲,她很不滿意他的反饋,算了,她不與他計較。
“你呢,是因為年輕血氣上湧,再加上我們兩人在角落裏,氣氛到了,所以就情難自已。或者,因為我長得太好看,你把持不住,被我的美貌所迷惑。”
納蘭容若看着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盧希寧,再也忍不住,噗呲笑出了聲。
太過分了,每次跟他好好說話,他不是笑就是轉移話題。盧希寧也不高興了,她也是有脾氣的,冷哼一聲別開了頭。
納蘭容若見狀,忙憋住笑,如她那樣輕輕戳了戳她,“哎,你別生氣啊,你聽我解釋。”
盧希寧回過頭,兇巴巴地道:“好,你說!”
納蘭容若又想笑,忙用手抵住鼻尖,假裝咳了咳,清了清嗓子說道:“第一:我沒有要回避姑娘的問題,自小長大,我沒有見過如姑娘這般的人,實在是見識淺薄,所以不知道該做出如何反應。第二:情之所至,情難自已,千年以來,一個情字,困住了許多人,迄今為止也沒人能想明白。至于姑娘所言,我是被姑娘美貌所迷惑,這點我不同意,因為生得美的姑娘,在下見過不少,并未有任何的心動與想法。”
盧希寧眯了眯眼睛,立即抓到了重點,連聲問道:“你的意思是,我長得還不夠美,不能迷惑到你?你見了很多生得美的姑娘,誰?叫什麽名字?是你的青梅竹馬嗎?”
她每質問一句,就朝他逼近一分,納蘭容若被她逼得身子往後仰,身後就是車壁,他已經退無可退。
她身上的氣息籠罩住他,再這樣下去,他又要如她所言,情難自己了。
納蘭容若狼狽地舉起雙手,試圖擋住她,不斷解釋道:“沒有沒有,姑娘生得最好看,我豈能不被迷惑。我沒有青梅竹馬,咦,誰告訴你我有青梅竹馬?”
盧希寧也跟着咦了聲,将他的《憶江南》背了出來,說道:“這不是你寫給青梅竹馬的詞嗎?”
納蘭容若無語凝噎,說道:“當然不是,我沒有青梅竹馬!”
盧希寧聽他着重強調,想起盧騰隆先前說,男人肯定打死不會承認。她暗自撇了撇嘴,沒再糾纏這個話題,腦子一轉,問道:“那你為何還沒有成親,你都這麽老了!”
納蘭容若氣得一口老血差點兒沒有噴出來,“姑娘是嫌棄我老?”
盧希寧說道:“我沒有嫌棄你老,我也是京城的老姑娘,可我沒有嫁人是因為守孝,錯過了選秀,與你不一樣。旗人成親都早得很,像你這樣的年紀還沒成親,的确說不過去啊。”
納蘭容若失笑,說道:“我以前的确沒想過要成親。大師曾給我批過命,說是我命運多舛,選妻子時得謹慎。阿瑪也在皇上面前提過一嘴,後來我身子不好,前兩年更大病了一場,皇上也就沒有着急給我賜婚。”
盧希寧想起覺羅氏還要叫她也去看大師,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不過,她還是有些地方弄不明白:“那今年皇上怎麽給你賜婚了,還把我賜給了你?盧家家道敗落,賜婚下來以後,你家裏應該很不願意吧,莫非,你阿瑪得罪了皇上?”
納蘭容若想起賜婚的旨意下來時,納蘭明珠将自己關在書房,連晚飯都沒有吃。後來把他叫了去,密謀了許久。
康熙的想法,其實納蘭明珠與納蘭容若都猜到了些,納蘭府上已經是烈火油烹,他肯定不想納蘭府再結一門貴親。
“聖意豈可亂猜測,姑娘先前不是說,我實在太老了啊,再不成親怎麽行,皇上就給我賜了婚。不過,能與姑娘結成秦晉之好,乃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
盧希寧說道:“還沒有正式成親呢,你的一生還很漫長,現在說這句話為時過早。”
納蘭容若咬牙,氣得雙手捧住她的臉,頭抵着她的頭摩挲了幾下,說道:“是,我也這麽覺着,現在說這話實在是太早,姑娘真是能将人氣死!”
盧希寧的額頭被他蹭得滾燙,嘻嘻笑着躲開,“額頭上出油了,別蹭別蹭。”
納蘭容若深吸口氣,沒好氣地道:“哪兒有油,胡說!”
盧希寧摸了摸額頭,的确沒有油,她從善如流道歉:“我錯了,對不住。”
納蘭容若這才滿意,先前淤積的那股子郁氣終于散去,渾身說不出的輕松自在。
馬車到了盧家門前停下,下了馬車,盧希寧朝納蘭容若福身道謝,揮揮手說道:“再見,我回去啦。”
納蘭容若眼眸含笑,也學着她那樣朝她揮手:“好,等我休沐時,再下帖子請姑娘去莊子裏玩。”
盧希寧笑得眉眼彎彎,輕盈地轉身往回走,然後想起什麽,轉過頭說道:“別用嘴喂雞舌香啦,不幹淨。”
納蘭容若腳步猛地踉跄一下,轉過頭看去,臉上的笑意僵在了臉上。
盧騰隆正抱着雙臂站在門口,目光陰森,鼻孔朝天狠狠剜了他一眼,拉着盧希寧進了院子,當着他的面,砰一聲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