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打算

寒來暑往, 這時日既快又慢, 轉瞬間撷芳殿內的小子們也到可以跟着武師學武的年紀。身為皇子, 雖不必跟着大軍開疆擴土, 但基本的射禦都是要懂得的。又因學了幾招把式,撷芳殿裏就更加的“熱鬧”起來。

“啪!”柳條在半空甩出一聲空響, 沈引玉一腳踩下,不出意外地聽見求爹爹告奶奶的痛呼聲。沈引玉嘿嘿一笑, 說道:“爺爺我還沒有下力氣呢, 周公子是叫給誰聽呢?”

“魯莽武夫!只會以力壓人!”這周公子周維松是新晉入閣的周晉夫家的公子, 周晉夫是由謝準親攜入閣,都屬于士子一派, 自然放到三郎蕭明的身邊。而最近朝中勳貴世家們頻頻被士子一派所打壓, 皇帝卻毫無作為,也都看清了風頭,變得隐忍低調起來。而在孩子之中, 得勢與失勢則會更加鮮明的體現出來,變得更為直接和殘忍。

周維松因出身格外受蕭鳳鳴的重視, 蕭明自然也要對他高看三分。而周維松也是得了自己父親的提醒的, 對待蕭明也是分外的謙恭。兩人越走越近, 俨然已成為蕭明的新寵。或許因得了三殿下的恩寵,周維松也自覺的當上一個好打手,時常幫着蕭明對蕭鸾幾人出言不遜。他是不敢得罪蕭鸾的,但對齊霁真和沈引玉則毫不留情。

“以力壓人,那也比你們這些以勢壓人的好啊。”沈引玉一邊說, 柳條卻毫不留情,一下接着一下抽打着周維松。周維松自小嬌養長大,何時受過這樣的苦痛,當下哭的涕水橫流。

“蠻奴。”突然有聲音從沈引玉身後傳來。

周維松見來人,急忙哭喊一聲:“六殿下救命啊!”他聲音剛發出來,沈引玉的腳就已經收回來了。

來人正是蕭鸾。此時蕭鸾剛過十歲,也開始蓄發了,只是頭發還未足長,只到齊耳處,連小揪都紮不上,就那樣披散着。黑色的發絲落到那本就比常人更為白皙的肌膚上,襯得黑的更黑,白的更白。蕭鸾緩步而來,在她的身後跟着齊霁真,她二人向來是是孟不離焦的。只是随着年歲的增長,蕭鸾的身高已經快要與齊霁真一般高了。

“這不是周公子嗎,你趴在地上做什麽。”蕭鸾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周維松,她看了眼沈引玉,又看一眼周維松,微微彎下腰來,朝他伸出手,“這幅模樣,簡直有失體統。”

周維松憋了一口氣,但皇子開口,他順着蕭鸾的力道爬了起來,又拍拍衣裳,他看着蕭鸾笑眯眯的樣子,頓了一頓,這才謝恩。

“晚上我會派人補送些膏藥作為賠禮。”蕭鸾朝周維松點了點頭,提步就走過了他。

“殿下,你就是這般放任手下打人嗎?”周維松到底是年輕人,忍了忍,還是經不住血性,怒道。

“蠻奴是我伴讀,可不是我的手下。”蕭鸾轉身回道,她背着手重新轉過來,又重新走近周晉夫。她看着周維松怒氣沖沖的模樣,笑道,“再說了,打你又如何?你還可以,打回來嘛。”她說罷,看着周維松僵硬的表情笑笑,就轉身往外走了。

此刻齊霁真從周維松身邊而過,低聲道:“周公子曾私自從宮外帶了一只蛐蛐,三殿下得之愛之,取名為大将軍。這般引人玩樂,陛下還不知道呢。”

其實這并非是什麽大事,但對于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而言,已經是一件讓人惶恐不安的事情了。他頓時冷汗淋漓,再也不敢說什麽,做什麽來。

齊霁真微微擡首,發現蕭鸾就站在前方等着自己。她急忙加快了些腳步,走過去,蕭鸾見到她靠過來,于是低聲道:“不是說好了麽,這樣得罪人的話,不要由你來說,萬一記到你的身上,那就不好了。”

“總不能惡人都讓六郎來做。”齊霁真卻是笑笑,“若是傳到陛下那裏,責罰殿下就不好了。”

三人從撷芳殿往自己所住的院落中而去。沈引玉嘆了一聲,說道:“六郎啊,雖然打這群小混蛋很開心,但我爹說,會咬人的狗不叫。我們這樣嚣張,豈不是讓旁人也警惕了我們?”

“蠻奴竟也會動腦子了。”齊霁真聞言一笑,她這話也讓蕭鸾跟着笑了起來。

“你你你!”沈引玉頓時跳腳起來,指着齊霁真你了半天,最後憤恨地一跺腳,道,“好男不與女鬥!”

“好了好了。”蕭鸾拍拍沈引玉的肩膀,笑道,“其實都是小孩子之間的胡鬧,長輩們自然不會說什麽。更何況,兄弟之間嘛……”有些争鬥反而更讓蕭炜安心些。

她說到一半,把剩下一半隐去了,與齊霁真對望一眼,彼此都流露出了心知肚明的表情,而沈引玉則茫然地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最後撓撓自己的頭發,嘆息着:“你們總是這樣,說一半留一半的,我不懂啊。”

“不懂便好好想想。”齊霁真回答到,她頓了頓,又說道,“想不明白也挺好。”

“……我到底是要明白還是不明白?”沈引玉啊啊啊的叫起來。

蕭鸾卻不再理會沈引玉了,她和沈引玉相處這些年,早就明白沈引玉是一個外粗內細的人,平常并不想事,但一旦入心,又會格外的心細如發。他說不明白,确實也是不明白,但也僅僅是因為不願意想,以至于疏于琢磨而已。

蕭鸾看看天色,這才轉頭問道:“你們明日都要回去?”

“那是自然的。”沈引玉聽見回家,也頓時抛開了剛才的疑惑,變得開心而且多話起來。他看看蕭鸾明顯的不舍,又看看齊霁真淡漠的神情,嬉笑起來,“得了,我知道殿下的心思,先不做那煩人的麻雀了。困了困了,我先去睡了。”

兩人沉默着,看着沈引玉笑嘻嘻的跑遠了。蕭鸾嘆了口氣,這才說道:“幸好蠻奴是被扔到我這裏,若是跟着三郎,不知道會惹下多少禍事。”

“蠻奴是心細的,跟着三殿下,必然不會這般放縱天性。”齊霁真安慰道。

蕭鸾嗯了一聲,帶着齊霁真往一旁走去。她們二人并肩一處,一旁的宮女與內侍們都微笑着為她們讓出了空間。蕭鸾見狀,嘆了口氣,她現在逐漸長大,也漸漸從沈引玉那裏得知一些人事,知道自己身為女兒身,讓齊霁真做王妃這樣事是不可能的。但齊霁真确實在她心中有所不同,不論是同為女兒身,還是自己第一個朋友,很多的話,她都願意讓齊霁真知道。

而齊霁真也是格外的聰慧,一些話,她無需多說,齊霁真自己就能猜到一二。兩人說話,往往有種與別人沒有的默契。

“大哥走了三年,我看也快要回來了。”蕭鸾垂下眼,說道。

諸子之中,和蕭鳳鳴年歲相近的,只有蕭鸑。而此前按蕭鸑給蕭鸾的信來,他游歷天下,結交了不少江湖好手,又得了些行俠仗義的名頭。若他回到京中,可說是天生就能與蕭鳳鳴抗衡。

蕭炜未立太子,必然也不願讓蕭鳳鳴一家獨大。但諸子之中,蕭明與蕭鳳鳴本就是同胞兄弟,她若是與蕭明厮混一處,莫說蕭炜願不願意,嚴家也不會同意。如今的站位還不明确,各家都在觀望形式。只有那些士子們,自覺身為寒門受夠委屈,巴不得立刻就改換天地,因此急吼吼地聚在蕭鳳鳴的身邊。

真是愚蠢。蕭鸾輕輕地敲打了下自己的手掌,她已經十歲了,這幾年的小打小鬧,讓人對她褒貶不一,但是再過幾年,她就必須要成長起來,她知道自己的父親一定會給予她這個機會。

“六郎。”齊霁真突然道。

“嗯?”蕭鸾收回了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擡眼看着齊霁真。

“我已經十一歲了。”齊霁真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想去考功名。”

蕭鸾的背猛地拉直,她停頓了片刻,這才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要去考功名?榮國公府……”她說到一半,陡然停住,皺起了眉頭。

“我父母是不會讓我入仕的。”齊霁真卻仿佛沒有看見蕭鸾的猶豫那樣,繼續說道,“所以,這功名,我是非考不可。這次回家,恐怕……”

“我會幫你的。”蕭鸾急忙說道,她上前了一步,齊霁真卻往後退了一步,有些不自在地別開了臉。兩人一時沉默,只有風吹動樹枝發出的嘩啦聲。

“事情也許有轉機。”齊霁真低聲道,“所以,也不用那麽着急。如果……如果有什麽問題,我會想辦法告訴你的。”

蕭鸾點點頭,她想要說點什麽,卻又覺得自己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只好皺着眉頭,沉默了許久才點點頭。齊霁真見狀,借故說要收拾行李,則當先一步繞過了蕭鸾。她走出兩步,又回過頭來,看到蕭鸾還站在那處,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那副模樣,讓她突然想起了來到宮中後第一次見到蕭鸾的樣子。

既孤獨,又寂寞。

齊霁真心頭一軟,但她又很快滴別過了臉去。她還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思考。如今的她已經十一歲了,她的父母已經越來越難以接受她還留在宮裏,以一個伴讀的身份。距離她與父親約定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一年。到了現在,已經沒有再有讓她回旋的餘地了。

這樣的她,哪還有什麽時間與心情,去思考一個皇子的感受呢?身為皇子,身為男子,就天然擁有比她想要的還要多很多的便利了。

作者有話要說:  齊霁真的戲份在漸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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