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成人

一行人并沒有休息太久, 霍慶山就沉着臉把人都叫了起來, 匆匆打理好周遭, 急急忙忙趕路。霍慶山的态度并不如此前恭敬溫順, 蕭鸾也沒有生氣,她看了眼馬車方向, 端着小臉,做出嚴肅的模樣, 讓馬車不要太過颠簸搖晃。

對于蕭鸾自己, 倒是霍慶山說什麽, 她就做什麽。沈引玉素來是個少爺脾氣,此刻居然也沒有說什麽話, 倒是讓蕭鸾多看幾眼。

“莫要看我, 我阿爹與阿兄都說,在軍隊中,随時都可能起床, 也随時可能不睡覺。這不算什麽。”沈引玉一邊揉着眼睛,一邊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蕭鸾聞言, 微微一頓, 她看着沈引玉張大的嘴巴, 那份嚴肅都隐沒在玩世不恭的面容下。她突然想要問一問,自己這個伴讀,是真的願意當她的伴讀嗎?他想要像他的父兄那樣,去到戰場上,而不是留在她的身邊, 最後在王府中當一個閑職嗎?

但這念頭只是一瞬,蕭鸾就打消了問詢的想法。既然不可改變,說出來也只是徒惹傷懷罷了。而且……蕭鸾偷偷看了眼霍慶山,這位好心的近衛百戶,此刻臉沉得可以滴下水了。

霍慶山只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丢人過。他家境殷實,祖上亦是有蒙蔭,出入的是皇宮大宅,相交的是簪纓世家,護衛的是皇帝皇子。可是現在呢?他在幹什麽?堂堂一個錦衣衛百戶,他竟然在幫着皇子做私奔之事??若是日後史書寫起來,衆人該怎麽看他霍慶山?

可是一想到要拿着日後的前途與性命來規勸皇子。霍慶山又只好默默地咽下了這口氣,轉而自我安慰,這都是成王殿下的錯!!他與那齊家小娘子明明是青梅竹馬,又是家門相當,卻沒有結親,這說得過去嗎?定是成王殿下仗着自己好看,花言巧語,巧言令色,欺騙了齊家小娘子。

但是看到蕭鸾嘤嘤叮囑,生怕齊霁真受點委屈。霍慶山便又覺得,成王殿下與齊家小娘子郎有意妾有情。定是因為榮國公不同意這門親事!想到這裏,他看向蕭鸾的目光又重新充滿了慈愛來。

蕭鸾全然不知道霍慶山看向自己的眼神數次變化。她只覺得周身有些寒冷,在這深夜之中更覺得明顯。蕭鸾忍不住裹緊了自己的大氅,沈引玉看了蕭鸾一眼,低呼一聲:“六郎!你怎麽了?”

“小聲些。”蕭鸾輕聲說,她搖了搖頭,又道,“我沒事。”

“殿下你沒事吧?”霍慶山聽到些動靜,扭頭過來。于是蕭鸾挂起笑容,再一次道:“我沒事,盡快前行吧。”

“六郎,你到我這裏來。”齊霁真被動靜吵醒加/,加上心緒澎湃,早就睡不着,挑開簾子,看着外面人奔波。她聽到些許動靜,朝蕭鸾喊了一聲,擔憂地看着蕭鸾。借助着火光,她也看到蕭鸾的臉色很白,不是平日裏那般自然,顯然蕭鸾并不舒服。齊霁真想着既然她自己來與蕭鸾混一處,名聲也算毀了,不若讓蕭鸾上車休息休息也好。

蕭鸾有些猶豫,但沈引玉與霍慶山卻不由分說,把蕭鸾勸上了車。霍慶山也隐隐地有些擔心,又詢問了下屬距離最近的城鎮還有多久後,就讓大夥兒全力前行了。不管如何,早一些到城鎮,也早一些好。

蕭鸾回到了車上,一進去就聞到了香味。這香味和她此前點的燃香似乎有些不同了,似乎帶着齊霁真身上獨有的味道,将這溫暖的馬車裏染成了另一種氣味。立在馬車中,似乎就被這暖香所包裹那樣。蕭鸾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她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不敢亂動。

齊霁真泡了茶,遞交給蕭鸾,蕭鸾捧着熱水喝了一口,覺得一股熱氣從喉嚨往下,周身都活泛起來。于是舒服地喟嘆了一聲,眯起眼睛來,說道:“真舒服。”

齊霁真笑一笑,說道:“那六郎你就随意好了。”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書卷,漫不經心地翻過了一頁,問道,“你看我這樣,像個小公子嗎?”

Advertisement

蕭鸾聞言,又朝齊霁真看過去,笑了起來:“男子不會像你這般把腿并在一起的。你的動作得放開一些。”她又歪着頭想了一會兒,“你的肩膀瘦削,最好找一些什麽東西墊墊才好。男子與女子站立的姿勢也不相同,雙腿要打開一些。”

兩人說了會兒話,齊霁真故意引導,不時的給她遞水或吃食來。蕭鸾果然臉色變得好了許多,談得興起時,蕭鸾一邊說着,一邊站起身,向齊霁真比劃着。她剛轉過身,想讓齊霁真看得更仔細一些。只是一站起來,就覺得有股熱流往下一湧。她頓時呆愣在當地,不敢動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了什麽事。

“六郎……”齊霁真擡起頭,看到蕭鸾身後的褐色痕跡,低低的喊了一聲。

“我……”蕭鸾似乎察覺到了大事不妙。盡管她還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只是出于直覺的感覺到,似乎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而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的肩膀突然一沉,齊霁真的手已經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蕭鸾猛地轉過身,大聲道:“!”

齊霁真的手指微微一顫,她的眼簾垂下,遮掩了她的心思。蕭鸾已經無暇去考慮其他了,她的身體顫抖得厲害,她咬着牙關,只覺得自己的牙齒都在輕微地顫動着,發出細碎的聲響。就算此前她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現在她已經回過神來。她不是不知道月事的,她曾翻閱書籍,書上寫女子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沖脈盛,月事以時下。

那時候她不明白是什麽,只是隐約的在意,還專程問過太醫才明白。只是太醫顧慮着成王是個男子,說得含混,而朝魯的比劃裏她又有許多的不明白,她只是沒想到,書上不是說十四嗎?為何……

蕭鸾突然回過神來,自己已經長大了,而齊霁真則發現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六郎!”齊霁真擡起了眼,看着蕭鸾。她的目光決絕,是蕭鸾從未見過的兇狠。蕭鸾不怕齊霁真這樣的眼神,面對着這樣的齊霁真時,她甚至還分出點心思想:原來三娘也不是一直都那樣溫柔的啊……

“六郎。”開了第一聲,後面就陡然都變得輕松起來,齊霁真按住了蕭鸾的肩膀,說道,“你要信我。”

蕭鸾垂下了眼,沒有回答。

齊霁真也沒有說話,她看着蕭鸾。蕭鸾的生母是狄人,所以蕭鸾的身形比普通的女子要更為高挑,她的容顏也不如普通的女子那樣婉約,可束發後展露的五官依然是明豔的。齊霁真也難以理解,為何之前的自己和其他人都會覺得蕭鸾是個男孩。齊霁真深吸了口氣,她藏在袖籠的手緊緊地揣成了一團。

如果她不能成功地說服蕭鸾,那麽等待她的,只有一死。可是,無論提出什麽樣的論點,齊霁真都無奈地發現,自己只能依靠彼此之間的感情,因為現在的齊霁真還真的就是一無是處。

“六郎,可有換洗的衣物,我拿來給你。”齊霁真說道。她不提其他,全力地裝作若無其事,在蕭鸾灼灼的打量目光之中,鎮定地背過身去,去翻找自己放在行囊裏的月事帶。

齊霁真知道蕭鸾擅刀,外出游歷,蕭鸾當然也是有佩刀的。她想着轉過身去,如果蕭鸾要殺她,起碼她就可以不用看蕭鸾的目光,也不去想那麽多。只是她再如何鎮靜,也只是個十四歲的少女。她的嗓音微微顫抖着,洩露了主人的心思。

所以她自然也沒有看到,蕭鸾看着齊霁真的背影,眼神數度變幻,最後終于還是變成一片平靜。

齊霁真沒有等來蕭鸾的刀,她沒有多久就翻出了月事帶。一時之間,馬車裏寂靜無聲,齊霁真看着自己的私密物,猶豫許久,不知自己是松了口氣,還是更加提心吊膽。但時間已不容她再多猶豫了。她回轉過身,把月事帶放到蕭鸾的手中,說道:“你先用着我的,我這幾天再幫你縫一個。”

蕭鸾低頭看着手裏的事物,過了許久,才低聲道:“怎麽用?”

齊霁真一噎,她突然明白過來蕭鸾的處境。若嚴貴妃知道蕭鸾是女扮男裝,又怎麽會不教導蕭鸾這些事?她的聲音就放得柔和許多,輕聲道:“我教你。”

我教你,就如同你教我那般。

“這些天會有些不舒服,盡量不要做大的活動。”

“到了鎮子上,我讓人煮點紅糖姜水,你會好受很多。”

喋喋不休,一半是真的關懷,一半是下意識的排解心中的驚詫。蕭鸾在齊霁真的幫助下,換了一身新的衣物,也換了月事帶,內衣上帶着的血跡讓蕭鸾手足無措。她此刻雙膝并攏,手掌放在膝上,對齊霁真的話沒有半分不耐,聽得十分認真。

齊霁真看了眼蕭鸾,見她坐的乖巧,低垂着頭,一時之間,齊霁真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了。她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不幸,但對比起來,蕭鸾一個人,在那深宮之中,又是如何的如履薄冰呢?

車輪滾滾,帶動着馬車不時發出一點輕微的颠簸。馬車裏安靜得過分,這車廂當初考慮各種情況,因此隔音效果極佳,也聽不見外面侍從們的交談,只有偶爾來往巡視的侍從舉着火把來回時,才能從映照在窗戶的火光搖晃中,察覺一二。

臨到天亮時分,一行人終于到了一處城鎮。霍慶山十分地謹慎,他并沒有濫用權職讓守衛開門,反而是讓馬車停下就地駐營休息,待到一行人休息得精神飽滿了,城門打開許久後,這才讓進入到城中。

這一行人裏,除了三個年歲不大的少年,其餘人都很老道,他們找了一處客棧,這才請蕭鸾與齊霁真下車。蕭鸾應了一聲,又轉頭看向齊霁真,說道:“你就這麽跟着我跑出來,你父親那邊就算不知曉,也當報個信,否則他以為你出了什麽意外,日後你再回京就不好說了。”

齊霁真聽見,提了一夜的心終于落下。她笑一笑,答:“我留了書信,你放心吧。”

這封書信在寺中人發現齊霁真不見,又命人往榮國府報信,這一來一回後,已耽誤了兩日的功夫。其中榮國府內裏大亂,馮氏暈厥,齊懷遠暗中派人尋訪齊霁真下落等等,又是許久之後的事情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各生歡喜裏陳瑾的職位錯了,我老忘記又過了三年這個事情……庶吉士是短期任職,所以這時候陳瑾的職位是有變更的

好了,另外就是《素問·上古天真論》“女子七歲,腎氣盛,齒更發長;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沖脈盛,月事以時下”,古代姑娘的大姨媽挺晚的呀。

另外下章的重頭戲是“大姨媽的誘惑”

============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