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贈花

有齊霁真周旋, 春十三娘并沒有太為難麗娘。麗娘因放下心中事, 也強打精神, 主動招攬着這幾位客人。嚴家的兩個小子見了麗娘, 自然是十分高興,當下就将酒宴搬到了麗娘這裏。

麗娘開始彈琴。齊霁真默默地聽着, 麗娘确實有大家教導過,琴音铮铮, 頗具風骨。齊霁真看着麗娘的樣子, 她心中有些感慨, 這也曾是被嬌養長大的千金小姐,原應嫁個好人家, 卻天降橫禍。麗娘做錯了什麽呢?她無非是投身錯了一個家中, 然後被父兄牽連。

少年們喝得微醺,臉上是掩不住的興奮。他們低聲對齊霁真和沈引玉說起麗娘,于是齊霁真不得不又再聽了一遍。齊霁真本就不是偏聽偏信的人, 少年既然願意說,齊霁真也正好将其和麗娘的說辭對比了一下。

嚴家的少年們似乎并不知道嚴家與麗娘家中的淵源, 只知道對方是從京中來的, 才名與豔名遠博, 似乎也正是因為麗娘的一張字畫無意中入了嚴雪淮的眼。嚴雪淮誇了一句。

得閣老的誇贊,這是許多文人都求不來的事,也因了嚴雪淮的一句話,麗娘的名聲就此一飛沖天。這小院也是夜夜笙歌,迎來送往, 客人絡繹不絕。

齊霁真沒有開口,沈引玉是見慣了京中大場面的,對嚴家少年們的說辭還有些不信。他是個粗人聽不懂太深的音樂,見齊霁真聽得認真,便猜想這麗娘大概确乎有些本事的。若沒有本事,大概也引不來齊霁真在這待着了。沈引玉一邊想着,一邊大聲叫好,又是一把金銀揮灑出去。

嚴家的少年們銘記自己是陪客的身份,又因了齊霁真的關系才見到了麗娘,因此表現得進退有度。很快酒過三巡,衆人都有些微醉,齊霁真擡頭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說了聲該走了,其餘人自然也應和起來。

幾人朝麗娘道別,麗娘道:“李公子,你且等一等。”她朝一旁的丫鬟低語幾聲,那丫鬟轉身走去裏間,不多時就捧出來一支鮮豔欲滴的芙蓉花來。麗娘接過芙蓉花,遞交到齊霁真的手中,輕聲道:“既然公子喜歡,就贈予你了。還望好生珍惜。”她看着齊霁真的眼睛,目光中透出期盼。

齊霁真的手指微微一緊,覺得那封藏在自己胸口的書信仿佛發燙,承載着一個女人全部的期望和重量。齊霁真朝麗娘笑了笑,又點點頭,這才道別。

等到出了門,齊霁真一擡眼,發現少年們望向她的表情都充滿了敬畏。其中一名更是直言不諱地說道:“想不到李兄弟竟是風月老手,就連麗娘也栽在李兄弟的手裏,實在是讓我等佩服啊。”

沈引玉笑得渾身顫抖,指着那支花問:“這麗娘不會是真的看上你了吧,還贈心頭好給你,是定情的信物麽?”

“莫要胡說,這是我跟她讨要的。”齊霁真無奈地看了沈引玉一眼,回道。

齊霁真算是明白了男人的感情,一起去過勾欄院,感情一下子就好了許多,他們在看向齊霁真時,也帶了點不可言說的親近。齊霁真也樂得他們誤會,她要幫麗娘辦事,少不得還得來一趟此地,她自己一個人來來回回,實在是太紮眼了,如此日後行事也會方便許多。

到了嚴府,已是夜晚,因為來了貴客,府中燈火通明,齊霁真和沈引玉他們都被安排到了一個院中,沈引玉酒足飯飽,兩人一路說笑回到院裏。卻見一個小院照的猶如白晝,蕭鸾就站在院中,朝兩人看過來。霍慶山站在蕭鸾的身後,一個勁的朝沈引玉和齊霁真使眼色。

兩人朝蕭鸾禮畢,蕭鸾不開口,院中氣氛壓抑。沈引玉就急忙退到了齊霁真的身後,齊霁真頓覺無奈,只覺得蕭鸾的眼神從自己身上來來回回。過了一會兒,蕭鸾才問:“你們去了哪裏?”

兩人一身的酒氣,自然瞞也是瞞不住的。齊霁真老老實實的說了,蕭鸾頓時大怒:“你就去那種地方看書去了?”她話音一落,又扭頭看着沈引玉。沈引玉被蕭鸾一瞪,頓時縮着脖子,像一只鹌鹑,動也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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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鸾十分生氣,皺着眉頭,一甩袍袖,說道:“本王就不該放縱你們!從今天起,蠻奴你與近衛輪班換值,不得随意離開。至于你……”蕭鸾看向齊霁真,齊霁真也無辜地回望着蕭鸾,手裏還無意識地轉動着花枝。

蕭鸾盯着那花枝,極想一把扯過來然後踩在地上碾成泥土。但她如今是成王,她周圍是她的下屬,人們都看着她們兩人,她已經害得齊霁真的名聲受損,又不能娶她做妻子,于情于理她此刻都不能真的就如心中所思所想那樣做。

蕭鸾越想越委屈,她暗自咬緊自己的下唇,藏在袖中的手捏得死緊。她盼着齊霁真能給她一個答複,無論說什麽她都會好好的聽。可惜她把眼睛瞪穿了,齊霁真只是低着頭,只看着手中的花,一聲不吭。

齊霁真心中自然也不好受,可她受人所托,當然就要忠人之事。齊霁真心中隐隐的有所預感,這事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一陣風吹過,齊霁真看到白袍一閃,蕭鸾直接從她身邊擦身而過。齊霁真擡起頭,只看到蕭鸾匆匆離開的背影,那背影似乎也帶着滿腔的憤怒。霍慶山朝齊霁真嘆了口氣,急忙跟了上去。而蕭鸾一動,其餘人自然要跟随,頃刻之間,院中就空蕩蕩的了。

“三娘啊……”沈引玉一步一步地挪過來,悄聲說道,“你哄一哄殿下嘛。或是道個歉,說自個兒再也不去了。哎呀,你還握着這花做什麽呀,還不快扔掉。”

齊霁真撫摸過芙蓉花嬌嫩柔軟的花瓣,嘆了口氣,搖頭說道:“說自己不會履行的誓言,只會讓殿下更不開心。”她這麽說着,眯着眼看沈引玉,說道,“你要輪值的話,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蕭鸾憤憤地回到了自己所居住的小院。侍女們輕聲軟語的朝她問安,替她鋪好床,蕭鸾壓着怒氣,把她們都統統趕了出去,然後坐在一旁。她無法摔東西,怕聲響引來侍衛的注意,最後只好甩着袖子遮住自己的腦袋,伏在桌子上嗚嗚的哭泣起來。

正哭的傷心,窗戶那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蕭鸾急忙擦淚,厲聲道:“誰!”她一開口就有些懊惱,哭泣讓她的聲音有些沙啞,顯得弱氣,一點也不威武。

“噓。”

輕輕的一聲響,依然能聽得出熟悉的影子。蕭鸾方才的驚恐頓時消散下去,随之升起的,則是已經随哭泣而漸漸平息的委屈,而這委屈來的又急又快,瞬息之間就淹沒了蕭鸾。讓她做出平日裏決計不會采取的舉動。

齊霁真剛一站定,才轉過身,溫熱的身體就撲了過來。齊霁真一邊護住自己手裏的花,一邊又哭笑不得的看着一個勁往自己懷裏鑽的蕭鸾。蕭鸾已經比齊霁真高了,可是此時她就像一個小動物那樣把頭埋進齊霁真的頸項那處。齊霁真只覺得一個毛茸茸的腦袋瓜動來動去的,有些癢,有些好笑……或許還有些甜……?

齊霁真輕輕的笑了起來,她拍拍蕭鸾的背,壓低了聲音說:“你看,我給你帶了禮物。”

蕭鸾順着齊霁真的示意,稍稍地擡起了眼睛,瞅了齊霁真舉起的芙蓉花,輕聲哼了一聲,又低下頭去,說道:“我才不要這破花。”

“這是特意為你帶的呢。”齊霁真做出了為難的模樣,“曲陽不産芙蓉花。我求了主人許久,費了好大的勁才得到的。”

蕭鸾聞言,這才擡起頭,她有些不好意思,站的離齊霁真遠了一點,整整自己的衣裳。做好以後,她才又仔細打量着那支芙蓉花,輕哼了一聲:“也就那樣吧。”她說着,接過了花,左右四望,從一旁的多寶閣裏拿了花瓶插上。

齊霁真笑盈盈地看着蕭鸾心口不一的舉動,她們一句話不說,可齊霁真還是覺得心中十分的松快。她回想起之前蕭鸾憤怒的樣子,心口就覺得發悶。還是眼下裏好,齊霁真看着蕭鸾認真擺弄的側臉,想,就這樣,是最好不過了。

“你以後不要去那種地方了,好不好。”蕭鸾插好花,坐到齊霁真的身邊,認真的說,“你眼下是男兒打扮,可是有一天被人發現了你的身份,對你的名聲實在不好。”

“不必擔心。”齊霁真則看着蕭鸾,“我不會随意去的,只是我答應了別人幫她做一件事,做完以後,我就不會去了。”

“是什麽事呢?”蕭鸾皺着眉頭問。

齊霁真沉默片刻,回道:“這是旁人的家事……”

蕭鸾就點點頭,不再問。齊霁真松了口氣,她也把不準,如果蕭鸾非要追究的話,她會不會就這麽老實交代了。她思量着,還是要及早把麗娘的事辦妥了才好。

這一日後風平浪靜,蕭鸾怒火平息幹淨,只是還是盯着沈引玉不讓他随意亂跑了,只把沈引玉愁得叫苦連天。而時間轉瞬即逝,已到了麗娘與那人約定的時候。

齊霁真收拾妥當,也沒有叫人跟着,只是問明了道路,就一個人揣着信去赴約了。月上中天,齊霁真默默的在明月湖畔等待。大概兩人想要求個團圓之意,才特別選了這樣的時候。齊霁真負手站在兩人約定的地方,明月圓圓,倒映在湖面上,湖中也就有了一輪圓月,只是風一吹,這月就消散開去,化成了碎裂的水紋。

“麗娘……?”身後突然傳來了不确定的聲音。

齊霁真回轉過身,她顯然也有些驚疑,只是看着來人越靠越近,月光倒映在那人身上,裙袂飛揚,縱然沒有環佩,齊霁真也能認出眼前人的性別。這哪裏是一個少年郎,分明就是一個美嬌娥。

作者有話要說:  我高中的時候摔斷了腿,被同學們擡到醫院,然後坐輪椅去拍片子,都是我自己推的輪椅,一點也沒哭,特別堅強。後來大家都走了,就我一個默默的等爸爸。看到爸爸的那瞬間,我就抱着他哭得像個小孩子。就突然很委屈,覺得自己怎麽那麽倒黴啊,當時爸爸就拍着我說,啊呀,還跟爸爸撒嬌啊。

其實就是撒嬌。蕭鸾也一樣啊。她本來也沒有那麽委屈了,但是看到齊霁真的瞬間就會哭,就是那種,我很委屈了,你快來哄一哄我啊的撒嬌~

順道一說,明天順大綱,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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