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要燃燒不歇又豐盈的愛意
五一節過後, 三模準時來臨，這是所有高三學生最後一次大型的模拟考試，距離高考不到半個月。
對于學生們來說, 疲憊已經到了麻木的程度, 考試，測試，對他們已經家常便飯。
有人在用最後的力氣沖刺, 有人已經躺平安于現狀。
溫婵三模考得依舊穩定優秀, 現在的任務就是牢牢記住自己所學到的，擁有的, 然後調整心情身體, 以一個最好的狀态去面對高考。
老師們，同學們, 都相信她會收獲一個超級滿意的結果。
楚焰在溫婵三模前就已經離開了北城，回到了他家所在的城市——蔚城，當初走得很匆忙，楚焰只是給她發消息說是要回去處理家裏的一些事情,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過些日子就會回北城來。
這段時間，溫婵和楚焰又成了網友的關系，一直是在線上保持聯系的, 基本是溫婵會發一些自己做的題，還有一些日常, 楚焰偶爾有時間看到會回複，然後再告知一些他身邊的日常，兩人互相分享生活。
因為以前溫婵幾乎不怎麽用手機，最近有時間就抱着個手機看不停，同學調侃她是不是網戀了的時候, 溫婵還一陣陣覺得臊得慌。
蔚城是他的家，反倒北城，只是他暫時歇腳的地方。溫婵害怕，害怕他會不會不再回來。
如果他短期之內不再回來，那她又能怎麽辦。
想到這，溫婵的視線從練習題上移開，緩緩地落在自己那個錢包上。
裏面，是她攢了三年的錢，為的是一張飛向母親所在的英國的機票。
***
高考前天晚上。
舅媽特意做了一桌子清淡好消化的飯菜，就是怕吃得太豐盛太油膩，明天溫婵在考場上出差錯。
一家人剛要吃飯，門口忽然有人敲門，溫婵放下筷子說：“我去看看。”
她走去門口，問：“哪位？”
“您好！順通快遞！”快遞小哥底氣十足的聲音傳來。
溫婵打開門，快遞小哥看了一眼快遞盒上的名字，問：“您好，是...溫暖的蟬，小姐嗎？”
“哦，是我是我。”溫婵一聽收件人寫的是自己的網名，更不解了，但還是收貨簽字，目送小哥離開。
然後她拿着快遞盒懷着疑惑回到房間，舅舅問：“買東西了呀婵婵？”
“嗯，我先放回屋，你們先吃。”溫婵拿着快遞回到屋子，用剪刀裁開，發現飛機盒裏面躺着一個小紙袋子，她把裏面的東西抽出來，驚愕一瞬。
是蔚城文通寺廟求來的符。
文通寺廟，是全國著名的祈福學業很靈的寺廟，每年逢考試都會有大量全國各地的游客不遠萬裏去那裏燒香求福。
溫婵心裏翻起一大股浪潮，她放下平安福，拿出手機直接點開置頂聊天框，還沒等她打完字，對面發來一條語音。
她又是一瞬猛顫，戴上耳機，點進去。
“東西收到了？好好考啊，等我回去，給你慶祝。”他通過電波傳來的嗓音，帶着闊別已久的神秘魔力，好似是全世界獨一份的沉柔，在此刻混着安慰的笑意，遞進她的耳蝸。
明明都沒過半個月，可是溫婵再次聽到這樣的嗓音，激動地快哭了似的。
她回了消息，然後将這個粉紅色的符，小心翼翼地呵護在手心裏，看了又看。
***
直到溫婵高考完，楚焰都沒回來。
高考結束那天，溫婵沒有回去，而是跟着夏煙南，以及一群認識的不認識的高中同學出去聚了餐。
擠壓身心的學業壓力終于被釋放，今夜之後，他們面臨的将是更加廣闊的未來。
有夏煙南在，溫婵卸下許多戒備，一來二去，被勸了好多酒。她沒喝過酒，不知道自己的量在哪，最後連自己醉了也沒意識到。
她只覺得太陽穴漲得難受，臉頰也發燙，周圍的KTV歌聲也吵得煩躁，溫婵太暈了，下意識想要找個清涼安靜的地方緩緩。
踉踉跄跄地，她出了包間。
但她不知道的是，楚焰這兩天已經回了北城，今晚正巧在這家KTV會所，他今天剛剛回來，與在這的朋友約了見面敘舊，聊了一會兒，他看着衆人正在熱絡地聊，就借機出去透口氣。
快到衛生間的岔路口，他自遠處就瞄見一小團什麽東西窩在一個盆栽旁邊的地板上。
又走近，他看清了小臉漲紅的溫婵。
溫婵眼前迷迷糊糊的，看到似乎有人走向了自己，那鞋子…有些眼熟。
可她眼睛酸得太難受了，下一秒又阖上了。
楚焰自上而下地睨着蹲在拐角，頭靠着牆上涼磚，手裏還抱着個酒瓶子的溫婵，整個人透着傻裏傻氣的。
他蹲下身，伸手輕輕拍了她的肩頭，開口問:“自己來的？夏煙南跟你在一起嗎？”
因為她酒醉的緣故，五感都有些模糊飄飄了，在她聽來，他的聲音飄悠悠的，混着缱绻傳入她的大腦，莫名讓人安心。
溫婵不明原因地撅起了嘴，半睜的小鹿眼漫上了氤氲。她搖搖頭，不吱聲。
怎麽還哭了。
他微微蹙眉。
楚焰傾身靠近了些，面對着突然啜泣的小姑娘，他一向條理清晰的大腦忽然沒了作用，不知該說什麽。
“不要走……”溫婵抱着酒瓶子，邊哭邊小聲嘟囔。
他微怔，側耳過去，才清楚地聽清她的酒話。
“媽媽……”溫婵哭得委屈又小心，念叨着。
喝醉了的她，此刻就像個和媽媽走失的小女孩，沒了方向，只知道委屈哭泣。
楚焰緩緩拉平了唇線，黑眸中的一片靜潭泛起波瀾，眉頭逐漸鎖緊。
良久，他緩緩伸出自己扶在膝蓋上的手，接近，最後落在她的頭頂。
盡可能溫柔地，撫摸着她頭頂的軟發。
“會回來的。”
溫婵已經醉得一塌糊塗，在模糊之際，她好像感覺着，有人在溫柔地撫慰着她。
那力量好熟悉，像大地般溫暖，穩重地，包裹着她的悲傷。
......
楚焰回來的第三天，請溫婵和夏煙南吃了頓飯，夏煙南挑了一個最近很火的火鍋店，楚焰提前訂到了很不錯的位置。
店裏很熱鬧，袅袅的火鍋熱氣從不同的桌位飄起來，人們聊着不同卻愉快的話題，溫婵身邊的落地窗外就是北城最熱鬧的夜晚街景，夏天，窗外的悶熱在室內都能依稀感受到。
夏煙南點菜前，出去去外面的奶茶店給她和溫婵買飲料去了，溫婵和楚焰先進來的。
他們點完菜，等待服務員将菜品一個個端上來。
溫婵結束了高考，最近幾天還沒從那個緊張的狀态裏恢複過來，但是肉眼可見的心情愉快，望着夜景跟楚焰聊了很多閑話題。
楚焰凝視她許久，最後在她不說話的時候，輕啓唇，說：“溫婵，有個事情。”
溫婵心裏一跳，擡眼和他對視，有點緊張：“嗯？怎麽了？”
“我過陣子，”楚焰表情淡然，說話的語氣卻難得有些猶豫，告訴她：“要回美國了。”
她耳邊的熱鬧聲音依舊，她頭腦一嗡，挂着的笑僵在唇邊。
“應該要回去繼續讀博，不管學不學，都得回去一趟。”他微壓眉心，解釋着。
溫婵婉柔一笑，為他開心，說：“這不是好事嗎，當然要繼續念呀，我支持你。”
楚焰看着她滿含祝福，期待的雙眸，眼底一寸寸黯淡下去，最後恢複往常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偏頭望向窗外，壓平唇角，“嗯。”
結果這一頓火鍋，實際上只有夏煙南吃得快快樂樂，楚焰和溫婵表面上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似的，該說該笑依舊，但是一些隔閡的變扭，在無形之間攔在了二人之間。
吃完飯，溫婵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越來越低沉，仿佛之前遇到的那些坎坷困難，都不及現在半分難過。
他一句話，就好似告知她，這所有都将如一場仲夏夜之夢般，馬上要結束了。
而她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他走遠，走到遙遠的另一個世界裏。
要他不走麽？要他留下麽？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去影響他原本光芒鋪滿的前途道路呢。
她不可以那麽做。
溫婵的心情低落到，連哭都哭不出，只能眼巴巴的，感受着自己的心，一點點往下墜着疼。
于是，因為溫婵自己的別扭難過，那些日子她都鮮少去聯系楚焰。
就這樣，到了楚焰離開的那天。
北城機場。
“一路保重，到了給我們發個消息。”穆洵拍拍楚焰的肩膀，說。
“好。”
夏煙南是個很重情義的人，雖然平時嘴上不說，但她非常珍惜楚焰這個朋友，“記得早點回來，破美國有什麽可待的。”
“行。”楚焰笑道：“快到時間了，我進安檢了。”說完，他拉着行李箱，往安檢室走去。
“哎...”夏煙南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有點感嘆：“你說能有什麽矛盾啊，婵婵都沒來送。”
“你問她了嗎？”穆洵問。
她說：“說了啊今天早上特地給她發的消息，她回我說不去了。”
穆洵啧啧兩聲，“還以為他倆能成。”
“成不了最好，要是成了，以後這不就是異國戀？我可不想讓她受那個委屈。”
夏煙南話音剛落，一偏頭，正好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尋尋覓覓地瞎找着走。
夏煙南一瞪眼，轉頭沖那邊排隊的楚焰喊：“楚焰！！溫婵來了！”
她使了大力氣喊的，這一大聲響在機場這一隅，蕩了好幾波。
楚焰陡然停住腳步，回頭，一眼就找到站在不遠處的溫婵。
溫婵擡起腿走向他，而楚焰也在這時快速往回走，兩人對視着，一點點走近。
不遠處站着的穆洵問身邊的夏煙南，說：“你不是不願意他倆有事兒麽。”
“我是不同意，但是我也不願意婵婵留下遺憾。”夏煙南笑了，說：“這是兩碼事，你懂個屁。”
穆洵：“......”
溫婵仰着頭，看着眼前的人，臉頰微微紅，從兜裏拿出一個平安符，遞給他，讪讪道：“這是我去北城的一個寺廟求的，祝你，一路平安順利。”
“我也不知道送什麽合适，你，別介意。”
楚焰把這平安符握着手裏，看着眼前穿着小花裙子的女孩，一直按捺着的情緒波蕩着，攪動着，蠢蠢欲動。
“我還有點話想說。”溫婵耳朵，臉頰，兩眼眶都發燙着，她垂着視線看地板，鼓足勇氣，說:“我……能認識你，感覺好像用掉了攢了很多年的運氣。”
“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暫，但我覺得你是個很好的人。那天聽到你要離開，其實我有點難過，但是我覺得這才是你的生活，我很為你感到高興。”她說着，無奈地笑了，“我都不知道我在說什麽……”
“溫婵……”他剛開口。
“楚焰。”她打斷他。
溫婵死死地盯着地板，手攥着裙子布料，揉在一團，心髒都快跳出胸口了，她顫着聲音，說出那句:“我喜歡你。”
楚焰怔住，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指食指抖了下。
“我知道，雖然我成年了，在你眼裏我還只是個小孩，你對我肯定沒有別的想法。”她停頓了下，狼狽地抹了把眼淚，“但是我想讓你知道，我不想你把我當小孩看。”
“我是會喜歡上你的。”
……
一陣令人害怕的沉默。
溫婵不敢擡頭，心卻在一點點冷掉，她自嘲一聲，“讓你困擾了吧，以後我可以不再聯系你，對不……”
“溫婵。”這次打斷，他擲地有聲，透着堅定。
“嗯？”她回應。
楚焰松開行李箱拉杆，垂着手，斂眸，視線不曾從她臉上移開半分，問:“十二個小時的時差，能接受嗎？”
溫婵懵了，這才擡頭，看他，“啊？”
“我不知道會在美國待多久，也許是短期，也許是長期，不能随時陪在你身邊，能接受嗎？”他緩緩說，像是在認真地确定某些事情。
“能，我能照顧好自己的。”溫婵眼睛又熱了上來，鼻尖一酸，怕是自己想多了，“你的意思是……”
溫婵沒等到回複，等來的卻是他在下一刻，伸手将她攬進懷裏的動作。
楚焰環着她的細腰，把她抱在懷裏，弓着身子貼着她的耳鬓，聲線中是開懷的笑意，“我從沒把你當小孩啊。”
“我也是，會喜歡上你的。”
十八歲，第一場愛戀，他沒讓她無疾而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