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仿佛從未完結
十一月, 北城已經徹底步入冬季。
周末初晨，像只白白的雪球的博美犬從二樓陽臺的毛毛窩裏醒來，邁着自己的小爪子, 颠颠地進了二樓的主卧。
小纏纏哈哈地吐着狗舌頭, 望着床上鼓起來的被窩。
狗狗喘息的聲音，令床上的男人睜開眼睛，撐起身子往身側的床下看, 和它對視。
楚焰含着警告的眼神, 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前，輕出聲：“噓。”
小狗狗能看懂男主人的手勢和眼神, 趕緊閉上嘴邊, 坐在原地搖尾巴，不出聲音。
這時候, 楚焰懷裏還在熟睡的溫婵似乎感覺到身邊人的動靜，但沒睜眼，似乎還在睡着，她微微皺了下眉, 然後嘤咛一聲，有點冷，往他懷裏擠蹭。
楚焰趕緊把她身邊的杯子攏緊, 在她額頭和鼻尖上親了親，又陪着她躺了片刻, 确定她又再次陷入深度睡眠後，才安心翻身下床，進了浴室洗漱。
半個小時後，他換上運動服，帶着小狗出去晨跑。
等楚焰和纏纏回來, 溫婵還沒起床，他給纏纏清理完爪子，走進卧室，跪在床上扒開蓋在她臉上的被子，笑着開口：“還不起床？小懶蟲。”
他把人從被窩裏撈起來，溫婵被他拉着坐起來，一感受到他身上從外面帶回來的寒氣，推了推他，睜開惺忪睡眼，帶着鼻音嘟囔：“唔，你好冷......”
“我這就去換衣服，快起來，好歹把藥吃了，嗯？”他哄着，把人扶着坐穩在床上，然後離開去換衣服。
一換季到冬天，溫婵就生了場感冒，鬧了一周多幸虧沒有發燒，這兩天終于要有痊愈的征兆，不過依舊還是要按時吃藥多休息。
楚焰換了衣服，看見溫婵站在一樓的飲水臺邊，好似在等燒水沖藥劑。她盯着電熱壺的水晶臺上面的水溫字數，不自覺地輕咳兩聲。
他稍稍蹙眉，走向她，拿着自己送樓上衣帽間順出來的披肩，給她披上，“叫你在家多穿些，你總不聽話。”
溫婵本就咳得肺疼，又被他批評，不太高興。她撅撅嘴，擡起一只腳給他看自己穿上的絨絨睡褲和毛茸茸襪子，渾身裹得像只熊，說：“我明明已經穿很多了，地暖又那麽足，根本不冷。”
“那請問溫婵小姐，你是怎麽感冒的？”楚焰也耐下心來，慵懶地靠在吧邊，耷拉着眼皮與她對視，故意揶揄她。
對于他的追問，溫婵又反駁不出話來，低着頭眼睛轉了轉，故意幹咳一聲出來，撒嬌：“你讓開，我要吃藥了。”
楚焰拎起燒開的水壺，幫她沖好藥劑，又接了半杯溫水，拿出一粒消炎膠囊遞給她：“先吃這個。”
連吃個藥都要看着，哼。
溫婵幽怨地偷偷瞥他一眼，然後乖乖的吃了膠囊，又端着溫熱的沖劑，小口抿着。
楚焰眼尾一翹，揉揉她的軟發，很享受她這副吃癟聽話的模樣，溫淡道：“吃完回屋躺着，我去做飯，好了叫你。”
溫婵吃完藥，伸了個懶腰沒回卧室，直接裹了張毯子就在客廳的沙發上躺着。
之前第一次來楚焰家的時候，到處都冷冰冰的，沒有任何多餘的擺件陳設，自從溫婵住進來以後，茶幾上有了一個專門放零食的收納筐，床上多了很多與楚焰氣質不符的抱枕，越來越多的暖色，融入進了這一開始只有黑白灰的房子。
溫婵躺在沙發裏，刷手機，被裏面的搞笑短視頻逗得樂呵呵的，和煦的陽光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她舒服的嘆喟一聲，心想着這樣的周末生活也太幸福了吧。
要是不感冒，就更好了。
兩個人吃過午飯，溫婵下午休息一會兒要去游樂園見母親和小威廉，楚焰要回公司開會。
溫婵把他送到家門口，揮揮手，“路上小心哦。”
“你也是，出門的時候多穿一點，畢竟一直待在室外。”楚焰換了鞋，走到她面前，看了一眼手表說:“晚上我應該正好能接着你回家，到時候結束了給我發消息？”
“好，我知道了。”溫婵摟着他脖子，踮着腳示意他，想讓他俯些身子。
楚焰順勢俯身，嘴唇被她快速的印上一個吻，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女孩就松開手，笑得有些俏皮，溫婵說:“把感冒傳染給你，讓你一直說我。”
當楚焰準備前幾步去抓住她“算賬”的時候，溫婵趕緊認慫，推着他出門，撒嬌:“好啦好啦，是告別吻，一路小心不要遲到啦，快走吧。”
楚焰不禁輕笑幾聲，低沉細碎的幾聲笑，惹得她耳根犯癢，溫婵眼巴巴地送他進電梯，然後回家收拾，也準備出門。
她拿着換洗衣物，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嘆一聲。
怎麽人才走幾分鐘，她就覺得這房子空蕩蕩的呢。
現在，她可真是離不開楚焰了呀。
是好事。
而後，溫婵挑眉，在心裏告訴着自己。
沒錯，變得更依賴他這件事情，是好事。
想着，她哼着小曲進了浴室。
***
下午，某人氣游樂園。
“婵！婵！”威廉從老遠就看到溫婵，小短腿飛奔向她。
溫婵打心底是喜歡這個小弟弟的，蹲下身把小男孩抱起來，笑對他說:“威廉，你最近又胖了哦。”
“媽媽說了！男子漢就是要胖！”威廉笑得甜甜的，捧着溫婵的臉親了一口，“我好想你！”
“我也是，最近玩得開心嗎？”她問。
“嗯嗯！北城的！好多地方！都好吃！”威廉磕磕絆絆地說。
“不是北城好吃，是北城的美食。”這時候，溫韻柔從遠處走來，糾正兒子的中文錯誤，同時跟女兒打了招呼。
……
威廉在兒童樂園裏跑着玩着，溫婵和母親就在外面等待，看着他玩，随意的聊着天。
“最近工作忙嗎？是不是感冒了？”媽媽問她，剛剛聽出了溫婵的鼻音。
溫婵微微笑，“還好，感冒已經快好了，沒事。”
“怎麽突然想來游樂園了，威廉要來的？”她又問。
溫韻柔遲疑了一下，啊了一聲，笑道:“對，他也想來。主要是，我想起你初一那年，一直想來這裏玩，但是門票太貴了，我那時工作又忙，就一直哄着你，讓你聽話，等以後有機會，一定帶你玩。”
“這一等，讓你等了這麽多年。”她說到這裏，愧疚又油然而生，“我只是，盡可能想彌補一點。”
“有些東西，錯過了，就無法再彌補了。”溫婵依舊保持着笑容，說:“您不過是想填補自己心裏對我的愧疚罷了。”
溫韻柔眼神猛然晃了晃，沒說話。
“如果是這樣能讓您心裏過得去，我無所謂。”這時候，溫婵又繼續說:“我的本意，從來沒想讓你不好過，你幸福，我也就放心了。我現在……有了想要珍惜，也珍惜着我的人，他不會讓我再有任何遺憾，所以。”
她擡眼看着母親，笑得溫良無害，純粹幸福，“媽媽，原諒自己吧，我們都向前看。”
溫韻柔顫着手，握住女兒的手，母女二人此刻才放開了所有芥蒂，放下了過去。
“好……好。”她喜極而泣，拉着女兒不撒手。
……
夜晚。
游樂園的彩燈全部亮了起來，這充滿着快樂的地方，顯現出另外一副模樣。
溫婵坐在游樂園的廣場裏，望着摩天輪一輪一輪的開始結束，雖然無聊到發呆，但是心情卻是放松的。
不久後，穿着一襲黑色呢子大衣的男人從外面趕來。
楚焰走到她身邊，牽起她的手放在大衣兜裏捂熱着，說話間蒸騰的熱氣飄向夜空，“等久了？”
“沒有呀，他們也才剛走不久。”溫婵對他眨眨眼，“我是我待會要和男朋友在這邊再玩一會兒，他們就先回去了。”
“嗯，現在男朋友來了，說說想玩什麽？”楚焰望向這熱鬧的夜間游樂場，兜裏揉捏着女孩的手，耐心的問。
“嗯……其實也沒啥想玩的。”溫婵軟軟笑了兩聲，最後看向摩天輪，說着:“小時候女孩子們都說，只要和喜歡的人在摩天輪頂端接吻，就可以一輩子都在一起，我當時可喜歡這樣的傳說了，就想以後第一次摩天輪一定要和戀人來，如果一直沒有戀人，我就堅決不坐。”
說着，她故意捏着些委屈的腔調，控訴:“後來十八歲的時候談上了戀愛，可還是沒能坐上摩天輪，等長大以後，就不再惦記了。”
楚焰知道她是故意這樣說的，但還是放在心上，畢竟這是他虧欠她的遺憾之一，于是他拉着她，往摩天輪的排隊隊列走。
溫婵沒想到他會當真，連連退步，“楚，楚焰，咱們不坐啦。多大的人了……”
“不想坐？”楚焰回頭，看她。
溫婵并非不想玩，猶豫着沒說話。
楚焰忽而彎眸笑了，他低頭在她耳邊說:“你如果不想玩，也沒關系，但是十八歲的小溫婵想玩，我要帶她去。”
溫婵一愣，再擡眸的時候，自己已經被他牽着走進了排隊隊列，并且往前走着，要進入了。
摩天輪的小房子緩緩上升，溫婵扒着玻璃，往下看腳下的渺小夜景，陣陣驚呼出聲。
楚焰盯着她這副模樣，忍俊不禁，“還說不想玩？”
“可是真的很漂亮耶，你也過來看嘛。”溫婵拉着楚焰，往下面看着，還給他指，哪裏是哪個景點。
等到摩天輪快到頂點的時候，她悄悄偏眼，看到二人緊握的手，看見摩天輪玻璃上倒映着他的側臉，與自己近在咫尺。
曾經那個十八歲的自己，縮在角落裏，篤定自己配不上楚焰，篤定自己和楚焰不會有未來，自卑，敏感，膽小的自己。
好似在腦海裏浮現着。
如今，她也說不清，當初的那些所作所為，到底是非對錯了。
如果當初不怎樣，會不會，就影響了現在這樣的生活？
想着，溫婵心情又變複雜起來。
“婵婵，要到頂了。”身邊男人提示着，楚焰摟着她，攜着慵懶笑意，說:“錯過的話，就要等下一輪了。”
溫婵回頭，和他近距離的對視着，視線飄啊飄，最後落在他嘴唇上。
明明每天都會親吻對方，可是換了一個場景，換了一個氣氛，一切都重新變得新鮮起來。
密閉的空間，溫暖并且逐漸暧昧的氣氛，讓她既緊張又興奮，溫婵側臉，吻上他的薄唇。
摩天輪小房子升到頂端，兩個人的唇瓣呼吸糾纏在一起，綿綿不休，情愫濃郁。
片刻，溫婵坐在他懷裏，靠在他的頸窩處喘息，心裏是滿的，眼裏是暖的，她在他耳畔甜甜地說:“這是十八歲溫婵，還給二十三歲的楚焰的謝禮。”
楚焰的眼神微微動容，他牽着溫潤的笑，抱緊懷裏的女孩，嗓音磁性:“嗯，收到了。”
對于過去的遺憾，不該是單方面的彌補。
應該是兩個人手牽手，一起，慢慢地全部圓滿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