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真沒那意思！
放假的一天就這麽亂七八糟的度過了，程雙雙出門的時候還是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模樣，回來的時候心情明顯要比走的時候好得多，也多虧了這一趟有兩個活寶鬧騰，雖然鬧不到她的身上，但在一邊看着，心情也比原先好了不少。
夏天的太陽不容小觑，即便最熱的時候，他們選擇了就近吃飯休息，她又做了很多防曬措施，這一天下來程雙雙也黑了不少。
“我回來了！”
然而愉悅的心情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進門之後的那一刻，程雙雙原本翹着的嘴角就不自覺的又放了下來……
“媽……”
程雙雙的母親此時正站在廚房的料理臺前，手上拿着菜刀，不知道在切着什麽……
程媽媽聽到身後的動靜扭頭回來看了程雙雙一眼，臉上露出一個輕松愉快的笑臉……
“雙雙回來啦！”
“媽你……在做什麽？”
程雙雙一邊說着一邊走上前去，走近之後看到砧板上放着一個切片的土豆，土豆被切的很正常，沒有血糊糊的，程媽媽的十根手指也還很完好，沒有被切出刀口的痕跡，程雙雙這才松了一口氣。
程媽媽像是沒有注意到程雙雙原本緊張的神色，也沒有注意到在那之後明顯松口氣的神情，只自顧自的說：“蛋蛋病了，我琢磨着晚上給她做點兒好吃的，她最喜歡我給她做的姜湯面了，今晚媽媽做飯，就吃這個吧！”
程媽媽口中的蛋蛋是她的小女兒，程雙雙的妹妹，大名叫程丹馨，小名叫蛋蛋，畢竟有雙就有單嘛！她的名字裏也正好有個丹，諧音過來妹妹就叫蛋蛋了。
直到幾個月前，蛋蛋都還是一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學生。是的，直到幾個月前，現在已經不是了，因為蛋蛋她……
“媽！”
程雙雙看着程媽媽手上的菜刀只覺得心驚膽戰，生怕下一刻，程媽媽要不就是拿着刀往她自己手上剁，要不就是拿着刀往她身上砍。
不要懷疑她的危險程度和這個行為是否真的會實行的真實性，因為這種事情，确實真實的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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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程雙雙看似鎮定的将手伸向程媽媽手中的菜刀說道：“做姜湯面用不着土豆。”
程媽媽聽了整個人都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似的。
她像是聽進去了似的，看了看土豆，又看了看程雙雙，說道：“這哪兒是土豆啊？我這不正剁着姜的嗎？”
說着程媽媽又将視線落回到自己切的東西上，反應過來那真的是一個土豆之後又是一楞……
“诶？我的姜呢？我剛不是正在剁着姜的嗎？我的姜呢？你給我把姜藏哪兒去了？！”
察覺到程媽媽眼中一瞬間的瘋狂，程雙雙連忙更正自己說的話：“是！您切的是姜！”
說着手疾眼快，一把抓住程媽媽的手腕，一手抓住菜刀的刀背将刀奪了過來。
程媽媽手中失了刀，腦子卻還沒有馬上反應過來，只愣愣的又看了程雙雙一眼。
程雙雙忙解釋道：“不過媽你記錯了，蛋蛋不喜歡吃你做的姜湯面，喜歡吃我做的姜湯面，我現在就給她做，您先回房間歇會兒，一會兒咱就能開飯了，肯定少不了蛋蛋的。”
程媽媽還是那副愣愣的模樣，點了點頭。
程雙雙怕刺激到程媽媽，真将那土豆片當成姜一般，「啪踏啪踏」的給剁了。
然而程媽媽卻并沒有因為程雙雙的話馬上回房間，而是意味深長的看着程雙雙，看得程雙雙怎麽都無法忽略那股視線，後背戰栗感一陣接一陣的……
然後，她就聽到程媽媽突然沖她開口道：“現在幾點了？”
程雙雙不明所以，答道：“五……五點半啊……”
程媽媽卻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說道：“這麽晚了才回家！你幹嘛去了！”
這一聲喊得突然，不同于剛才那和聲和氣說話的動靜，程媽媽幾乎是沖着程雙雙吼出來的，吼得程雙雙都楞住了，一時竟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然後，她就聽程媽媽說：“學校不是四點半就放學了嘛！你跑到哪裏鬼混去了？！你妹妹才多大一點兒？在小床上餓得哇哇叫你沒聽見？怎麽才回來做飯！”
程雙雙腦子還遲遲的反應不過來，但聽到這樣的指責，一時竟也是紅了眼眶，只是她分不清，她是因為在程媽媽口中，她就應該一放學就回家給妹妹做飯這一認知感到難過，還是因為媽媽的病情感到難過……
“跟你說話呢！你是聾了還是啞了！”
說着竟然擡手就在程雙雙的胳膊上擰了一下。
這一下力氣用得着實不小，本來就心中委屈的程雙雙低聲呼痛一聲，緊接着眼淚就落了下來，只是相比身體上的疼痛，真正讓她絕望的是這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終結的生活。
人家都說「家」是避風的港灣，曾經的程雙雙也是這麽覺得的，從小時候放學回家，到後來上了高中住校，一個星期才能回一次家，不管在家呆的時間多少，家一直都是最能給她安全感的地方。
然而就在幾個月前，在還在念小學的妹妹突然跳樓之後，這個曾經避風的港灣，就變成了幾乎将她逼得發瘋的地方！
她跟妹妹的感情一直不錯，妹妹的突然離世，還是以這種方式死去，她心裏當然也難過，可是再難過日子也要過下去不是嗎？
前些年程爸爸在山上幹活的時候不慎在下山的路上摔了一跤，摔斷了軟骨，醫生說軟骨愈合比正常骨折更加困難，以後怕是都要留下腿疼的毛病，還囑咐了半年之內都不能做重活。
程爸爸就放棄了山上本來好好打理着的果園，在工廠裏找了不太重，但同時工資也着實不高的工作。
家裏原本三個人收入，就算程爸爸的工資少了點兒，但家庭生活也絕對不會到艱難的程度，可是程媽媽的突然發瘋，卻讓這個家突然完全變了個樣！
從小就沒怎麽幹過家務的程雙雙，不得不在媽媽倒下之後，在白天工作之餘，還要承包一家子的家務。
這其實都還不算什麽，畢竟她那麽大一個人，不過是做家務而已，媽媽做得她有什麽做不得的？可是她實在無法忍受媽媽這樣時不時的發瘋。
甚至有一次，她像是意識到了妹妹的離世，竟然拿着菜刀做出割?腕的舉動！
那一次，程爸爸也像今天一樣不在家，為了阻止媽媽的舉動，程雙雙的手掌被刀劃了一下，血流如注，第二天連鍵盤都敲不了，卻還是不得不去上班。
因為她不想在家裏呆着……再在家裏呆着，她怕自己會發瘋！
她們也做不到把程媽媽丢進精神病院，不忍心是一回事，精神病院的費用也不便宜。
至于找人來看護，那就更不可能了！
程媽媽病起來的時候連自己的女兒都砍，哪個看護敢接這樣的活？就算有人敢接，程雙雙也擔心程媽媽會傷到別人！
她只能跟爸爸輪流留在家裏陪媽媽，然而這樣一來，請假的時間多了，收入就更少了，連帶着同公司的其他人都對她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晚上還不肯加班的行為有了意見。
但凡是個職位比她高點兒的都能當着她的面數落她，背地裏數落她的還不知道有多少。
她又不敢把家裏的情況傳出去，她恐懼別人會用同情的目光看她，更擔心別人會用怪異的目光看她。
如此持續了這麽幾個月，一開始她還會因為公司裏那些冰冷的話語和指指點點而恐懼上班，如今她卻恨不能住在公司裏，再也不下班了才好。
“今天不是星期天嗎？星期天不好好呆在家裏你出去哪裏鬼混了？”
剛剛在程媽媽腦子裏還是剛放學，此時又跳躍成了今天放假，讓人猝不及防，根本接不上她的腦回路。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學校裏早戀的事兒！”
“我告訴你！趕緊跟你學校那個小屁孩兒分了！小小年紀懂什麽叫感情？”
“再讓我看到你跟他們出去胡鬧，回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有能耐你就別回來啊！你回來幹嘛？”
……
巴拉巴拉的聲音在耳邊轟鳴……
耳邊的謾罵還在持續，程雙雙只能當做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當成自己聽不見。
可是心中的苦痛卻因此更甚，但凡是還有一點點期盼，一點點好轉也好啊！
這樣無休無止的羞辱、謾罵、發瘋……什麽時候才有盡頭？
這些日子來，她甚至都懷疑程媽媽曾經是不是真的有這麽多不滿憋在心裏，憋了這麽多年，只不過直到現在才爆發出來而已……
“我回來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這家裏男主人的聲音。
程爸爸提着一袋十斤重的大米從外面進來，今天走路太多，本來就沒大好的腿又痛了起來，走路的腳步聲都是一輕一重，一長一短的，然而還不等他進屋，他就聽到了廚房裏傳來的「噼裏啪啦」的聲音……
程爸爸顧不得還在疼的腿，連忙加快了腳步，幾乎是蹿着進了屋子。
“怎麽回事？”
聽到第三個人的聲音的程媽媽瞬間安靜了下來。
她扭頭看向程爸爸，被這麽一打岔，她一時竟是忘了自己剛才在幹什麽，又說了什麽，臉上露出了一絲茫然。
“诶？我……”
程媽媽呆呆的站在那裏，剛才被她挂在嘴邊兒上的蛋蛋和早戀的話題，此時竟是都被她忘了個幹淨……
“你怎麽到廚房來了？”
程爸爸來到程媽媽身邊挽上她的肩膀将她往門外帶。
“我來廚房……我來廚房……”
程媽媽一邊念叨着一邊被程爸爸往外面帶，離開的時候程爸爸還不放心的看了程雙雙一眼，程雙雙像是感覺到了那絲視線，擡頭對上程爸爸的眼睛，扯着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臉。
直到程爸爸程媽媽離開了視線範圍，程雙雙才沉默的垂下了眼睛。
她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她的手上還拿着那把從程媽媽手上搶下來的刀，她忙一把将菜刀扔回到料理臺上……再一細想，心下冷汗一片……
剛才爸爸進屋的時候，看到的得是怎樣一個畫面啊？！
她媽媽站在她面前「哔哔」個沒完，而她……就拿着菜刀一臉沉默的站在她媽面前？這他媽是什麽魔鬼場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