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居然真的是姑娘,為什麽……

白秋姝替岑鯨把信送到書院門房那,後又多磨蹭了些時間,等回到宿舍,岑鯨果然已經睡下了。

她輕手輕腳地脫掉外衣,爬到自己床上,想跟着一塊午睡,卻怎麽也睡不着。

五天前,岑鯨給她布置了一門功課,讓她自己去想長公主格外看重她的原因。

岑鯨給了她五天的時間,她當時太過天真,認為五天時間足夠長,自己定能找到答案。

結果五天過去,她愣是兩眼一抹黑,只能期盼岑鯨想不起來這事,讓她蒙混過去。

可不交作業的感覺實在太煎熬,白秋姝心虛得連午覺都睡不好,便打算找場外援助。

她大哥最近忙于備考,她不敢打擾,于是她就去找她大哥的好友——趙小公子。

趙小公子對此就一個想法:“你哥備考,我也要備考,你不知道嗎?”

白秋姝挑了挑眉:“是嗎?我怎麽一點都看不出來?”

白春毅為了備考明年春闱,人都瘦了,趙小公子卻還是原來的模樣,幹什麽都慢慢吞吞——哦不,有一點還是不一樣的,趙小公子長高了不少。

白秋姝打量趙小公子的同時,趙小公子也在打量白秋姝。

十日不見,白秋姝給人的感覺發生了明顯的變化,雖然還是充滿了生機勃勃的活力,但身上的稚氣散了不少。

看起來比原來要沉……穩……嗯?

趙小公子看着白秋姝走到自己面前,挺直了腰,用手在兩人頭頂比劃。

距離太近,趙小公子幾乎能聞到白秋姝身上淡淡的藥香,應該是從岑鯨那沾染的。

趙小公子渾身一僵,随即就跟上了發條似的,猛地後退三步,還問她:“你幹嘛?”

Advertisement

白秋姝驚訝:“我還以為你是烏龜轉世,原來你也有動作快的時候。”

“……你才烏龜轉世。”趙小公子慢吞吞罵回去,又說:“下回別靠那麽近。”

白秋姝:“不靠近點怎麽知道我倆誰更高。”

趙小公子這才反應過來,白秋姝方才是在比劃他們倆的身高。

白秋姝:“我倆就差一個頭,我年紀還比你小,過不了多久,我一定能比你還高。”

趙小公子抿了抿唇:“不可能。”

“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聊完閑話,白秋姝拉回正題:“诶,我剛問你的問題你到底知不知道?知道就快點告訴我。”

趙小公子低頭想了想,一邊奇怪自己為什麽要替白秋姝想問題,一邊思路清晰地替白秋姝找到了答案——

“如今朝中只有女官,沒有女将。”

當年被查出參加科舉的女子,全都保留了原來的官職與功名,但這些人大多都是出身不俗的世家女,讓她們跟男子一般寒窗苦讀還行,要讓她們舞刀弄槍,幾乎不可能。

主要還是先帝時期遺留的風氣影響太大,因此哪怕将門出身的姑娘,也多是些符合主流審美的柔弱女子。

這麽一來每每論及軍務,蕭卿顏的話語權就會被大大降低。

因為在戰場上搏命的都是男子,武将性子又耿直,便覺得女子不懂軍事,跟文官打打嘴仗就頂了天了,沒資格議論軍務。

所以蕭卿顏近些年一直在想辦法提高西苑學生的身體素質,甚至同意燕蘭庭的提議,把上午第二節 課騰出來,讓學生們練拳法。

但顯然,光是身體素質好是沒用的。

因為是“女人”,像男人一樣的平均身體素質遠遠不夠,她們需要更好、最好,才有資格在戰場上與男人并肩。

天賦異禀的白秋姝讓蕭卿顏看到了希望。

這就是蕭卿顏如此看重白秋姝的原因。

趙小公子将答案細細說給白秋姝聽,說完認真觀察白秋姝的反應,怕她會因為蕭卿顏的“圖謀”而有壓力,結果白秋姝兩眼放光,反問他:“所以就算我爹娘不肯,長公主殿下也會想辦法讓我上戰場,是嗎?”

她在興奮。

趙小公子這才想起白秋姝的不同尋常之處,也想起了那天岑鯨被挾持,她是如何去庫房拿弓箭,又是如何在人群外搭箭拉弓,沒有一絲心理障礙地射殺了兇徒。

趙小公子:“……嗯。”

白秋姝輕快地笑了兩聲,接着又跟他道謝,完事揣着答案回去找岑鯨,好結束她這心虛又不安的一天。

在校場邊散步的岑鯨聽白秋姝說完,問:“剛去找誰了?”

白秋姝抄答案也不瞞着岑鯨:“趙彧,我實在想不通,就去問他,他告訴我的,他說對了嗎?”

岑鯨:“差不多吧。”

還有一個原因,以趙小公子的年紀,不知道也是理所當然的。

十多年前西耀和親,最先被選定的和親人選自然不是嫁過人的恭王妃,而是蕭卿顏。

所有人都說她貴為公主,享盡榮華富貴,應當為國奉獻自己,她卻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想要涉足朝堂為國出力時,人人都在阻止她,可到需要她去和親,又一個個上趕着來跟她講家國大義。

太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那段無法左右自己命運且充滿了絕望和不解的日子,蕭卿顏這輩子都忘不了。

所以本朝沒有女将一直是蕭卿顏的一塊心病。

白秋姝也不會是大胤最後一個女将,只要蕭卿顏不死,她就會想盡一切辦法,把女子的路踏平踏闊,這是為後來者,也是為曾經的自己。

……

岑鯨因病請假,十多天沒來書院,例會記錄員的職位倒是還給她留着。

她重新上崗,順帶把上一次缺席的例會記錄重新整理了一遍。

終于混進書院的陵陽縣主一天到晚粘着她,不僅跟她一塊出席書院例會,還在聽到顧掌教跟安如素因為院規吵架的時候,悄悄跟岑鯨表達了自己的不解。

“這有什麽好吵的?”

岑鯨:“安監苑的提議,是我想的。”

陵陽縣主當即拍案而起,幫着安如素跟顧掌教大戰三百回合,硬是逼着蕭卿顏把這事兒給定下了。

蕭卿顏嘴上說着:“下不為例。”

臉上卻不見有多為難,可見陵陽的行為正中她下懷,導致陵陽心氣不順,非要晚上住到岑鯨宿舍才能好。

岑鯨由着她,晚上也随便她碰自己,最後看着她蹲在床角,嘴裏念念有詞:“居然真的是姑娘,為什麽,為什麽啊……”

岑鯨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笑着摸了摸她低垂的腦袋,就給白秋姝輔導功課去了。

返校後的第一個旬休日,怕再生意外讓舅舅舅母擔心,岑鯨沒有出門。

第二個旬休日,也就是七月二十,岑鯨又一次跟雲息江袖約好,去水雲居看雲伯。

這次她沒再穿男裝,一襲紫色衫裙,腰間別着一個紫色的香囊,以及燕蘭庭那顆被紫色絡子裝好的木球。

知道雲伯認不出人,岑鯨已經做好了對面相見不相識的準備。

誰知她随着雲息江袖來到水雲居花園,剛一露面,誰說話都不理的雲伯就認出了她。

“大人。”年邁的雲伯放下手中修剪盆栽的剪子,拐杖都忘了,扶着架子顫顫巍巍地朝岑鯨走來。

岑鯨趕緊上前幾步,扶住他:“慌什麽,我又不會跑了。”

岑鯨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到了他身旁,聽他跟自己絮叨——

“雲息那小兔崽子不聽話,你只管打,他皮厚實,打不壞。”

一旁給他們倆沏茶的雲息:“爺爺我可真是謝謝您了。”

雲伯根本聽不見,自顧自又說:“阿袖也不聽話,我都說了,讓她做雲息義妹,她不肯,說當個丫鬟挺好,她腦子不好,腦子不好。”

江袖小聲嘟囔:“我腦子好着呢,爺爺你不知道就別在岑叔面前亂說。”

話落,江袖的視線跟雲息對上,兩人近乎默契地錯開了眼,不再看對方。

後來雲息江袖有事要忙暫時離開,留下岑鯨跟雲伯在那閑聊——

“最近天氣好啊,你看,花都開了。”

“還是你養得細致,要放我那,就是四季如春都開不了。”

“您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哪來的功夫養花啊。”

“哪啊,我現在也有時間,就是養不好。對了,我早前放你那的兩封信還在嗎?”

“什麽信?大人您可沒給我什麽信,我也不收您的信,你給我我也不收,你別寫。”

“行,不寫,你這花是真的不錯,送我一盆吧。”

“天真好啊。”

“不送就不送,小氣。”

… …

岑鯨陪着老人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上午。

中午吃過午飯,老人家坐在花園的椅子上,頭一點一點地犯困,岑鯨就提議,讓他回屋睡一會兒。

雲伯說什麽都不肯。

于是岑鯨又叫雲息去拿了件外衣給雲伯披上,免得着涼。

後來雲伯果真坐着睡着了,岑鯨就在一旁看雲息給她備的書,時不時吃一塊糕點,喝一口茶。

頭頂有不知道叫什麽名字的花飄落在書頁上,岑鯨順手拿來當書簽,看到哪一頁,就夾到哪一頁。

午後的陽光落在他們倆身上,對旁人而言或許有些熱,但對畏冷的老人家和岑鯨來說卻是剛剛好。

岑鯨悠閑地度過了這次的旬休日,離開時,雲伯堅持要把她送到門口,還對她說:“大人啊。”

“嗯?”

“過幾日上元節,來水雲居吧,叫廚娘給你做你最愛吃的,奶黃餡的湯圓,別入宮了。”

七月份,哪來的上元節,雲伯顯然是糊塗,記錯了日子。

可他這話卻讓雲息和江袖陷入了沉默,因為岑吞舟就是死在上元節,死在宮裏。

岑鯨也想到了這一層,笑笑說:“好,聽你的。”

雲伯高興極了,催着雲息去準備,握着岑鯨的手直抖,讓岑鯨一定要來,必須要來。

岑鯨:“嗯,我一定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