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誰說我對她沒有男女之情……

這一道聖旨,不僅把白家上下炸得懵裏懵懂,更是把那些知道岑鯨就是岑吞舟的人炸得不輕。

第二日,得到消息的陵陽縣主火急火燎跑到白府,正遇上來取庚帖的宮人——一般采納問名,皆是男方請媒人上門。皇帝賜婚,那麽這樁婚事的媒人就是皇帝,來取女方庚帖的,自然也是宮裏的人。

陵陽縣主瞧見宮人手中那份寫了岑鯨姓名與生辰八字的庚帖,眼底發紅,險些撲上去把庚帖奪來撕了,還是早就料到她會來的岑鯨站在廊下遠遠朝她喚了一聲,陵陽才沒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失态。

那些宮人眼睜睜看着陵陽縣主奔向岑鯨,兩人似乎說了什麽,向來任性自我的陵陽縣主頓時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随後岑鯨又對那些宮人行了一禮,宮人回禮後,岑鯨拉着陵陽縣主離開,陵陽縣主雖然乖乖跟着岑鯨走了,卻在拐進牆門時微微側頭,殺氣十足地刮了他們一眼。

宮人中領頭的曲公公是位從潛邸出來的老人,知曉不少舊事,一看便知陵陽縣主是把岑姑娘當成了當年那人,感慨一物降一物的同時,也怕陵陽縣主殺個回馬槍,趕緊帶着岑鯨的庚帖離開白府。

陵陽之後便是江袖和雲息,這倆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登門,又怕聖旨一下,岑鯨會受到許多矚目,他們貿貿然去找岑鯨,怕會給岑鯨添麻煩,只能暗搓搓給岑鯨送信,約她到玉蝶樓見面。

岑鯨如約帶着白秋姝到玉蝶樓,掌櫃一見她們,連忙起身來迎,帶她們往三樓去。

可就在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上,他們遇見了被人請來喝酒的岑奕。

系統又開始忙活了,好感值不停地加加減減減減減。

之所以會出現加好感的情況,顯然不是因為岑奕對岑鯨有什麽好感,而是岑奕明白,岑鯨只是一個長得像岑吞舟的無辜女子,罪不至死,所以每次好感快要逼近負一百的時候,就會出現加好感的情況,那幾分好感和岑鯨本身無關,和岑奕的理智有關。

岑鯨被系統提示音吵得腦殼痛,想起系統說過,只要觸發三個目标角色的好感度,就可以關閉好感度提示,準備回去就這玩意兒給關了,不然遲早被吵到精神衰弱。

“岑将軍。”白秋姝總往城外駐軍營跑,沒少被曹副将帶着接觸岑奕和他的親兵,因此兩人不算陌生,遇見了總該打聲招呼。

結果岑奕一反常态,理都沒理白秋姝,徑直下了樓。

白秋姝看看岑奕的背影,又看看岑鯨,一臉納悶:“他怎麽不理我?”

岑鯨:“大約是有什麽煩心事,懶得理人吧。”

言下之意,就是說岑奕的無視并非針對白秋姝,而是針對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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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秋姝一聽,心裏果然舒服些,也沒再糾結岑奕,跟着掌櫃繼續往樓上去。

岑鯨走在白秋姝後頭,心裏慶幸自己當初教得好,讓岑奕那樣的臭脾氣也能學會講道理,而不是被憤怒和仇恨沖昏頭腦,去遷怒一個無辜的女子。

雖然她并不無辜。

見到江袖,岑鯨和白秋姝照例不留丫鬟伺候,方便江袖摘了面紗和她們一塊吃吃喝喝。

閑聊間,三人提到岑鯨與燕蘭庭的婚事,礙于白秋姝在場,江袖只能隐晦地跟岑鯨确認,且還确認了好幾遍,确定岑鯨并不排斥這樁親事,江袖懸着的心才算稍稍落下一些。

但要全部落下,顯然是不可能的。

因為江袖怎麽想都覺得——

“太委屈你了。”

樓下有賣糖葫蘆的小販路過,白秋姝下樓去買,江袖趁機向岑鯨表達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委屈?”岑鯨納罕:“明煦不好嗎?”

“燕大人當然好,”燕蘭庭當年對岑吞舟的照顧有多細心,江袖也是看在眼裏的,但那是作為晚輩,作為婚約者的話——江袖小聲嘟囔:“就是年紀大了些。”

岑鯨順着她的話:“那他要是再年輕個十歲,就行了?”

江袖全然忘了當初是誰讓她和雲息知道岑鯨的身份,開始恩将仇報:“就算真能年輕十歲,身為宰相,平日裏一定很忙,哪有時間陪你。”

岑鯨好笑:“我又不是成了親就只會在家中等丈夫垂憐的女子,哪會在乎這個。”

江袖:“那也不好,位高權重的,萬一招惹了誰,牽連你呢。”

岑鯨喝了口茶,點頭:“有道理,那你說說,整個京城可有誰适合娶我。”

江袖大膽發言:“你要願意,不嫁也是可以的,雲記家大業大,又不是養不起你。”

岑鯨應下:“好,哪日我要是和明煦和離了,就來找你們養我。”

江袖:“這還沒成親呢,不許胡說!”

岑鯨都糊塗了:“你到底希望我嫁,還是不希望我嫁?”

江袖這才總結出心裏話,對岑鯨道:“無論嫁不嫁,只要你好好的,那就是最好的!”

岑鯨笑道:“行,知道了。”

一餐飯吃完,白秋姝還得出趟城,就沒跟岑鯨一塊回家。

半路上,岑鯨算了算,想起還有烏婆婆。

岑鯨不希望讓老人家聽到消息再專門跑來找她,忍下倦意,吩咐車夫去了烏婆婆的住處。

休長假期間,書院是不讓住人的,但考慮到書院裏一些職工上了年紀又無兒女贍養,蕭卿顏專門撥出一些錢,讓那些人租住在一處,也好有個伴。

岑鯨打算這婚要是真能結成,烏婆婆又願意,以後長假就把烏婆婆接回相府住,書院那邊烏婆婆要還想做,就讓她有事能忙活,等什麽時候覺得力不從心想要歇息,直接回相府養老就成。

馬車在一處小巷子口停下,岑鯨帶着挽霜走進巷子,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烏婆婆住的小院。

烏婆婆見到岑鯨,又是高興又是埋怨。

高興她來見自己,埋怨她大冷天的往外跑,也不怕像在書院似的着涼生病。

挽霜是第一次見烏婆婆,着實被烏婆婆犀利刻薄的外貌給吓着了,後來見烏婆婆對岑鯨極好,感受到了反差,才慢慢不再怕她。

烏婆婆想給岑鯨煮茶,還想再去多拿些炭添到炭盆裏,被岑鯨拉着攔下,讓挽霜去了。

挽霜本就是窮苦出身,這些活自然難不倒她。

挽霜出去後,岑鯨又拉着烏婆婆坐下,把自己跟燕蘭庭可能要成親的事情告訴給她聽。

烏婆婆聽完果然很吃驚,說:“這也太委屈你了。”

又一次聽到“委屈”兩個字,岑鯨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滿京城都嘆她攀了高枝,也就他們,一個個都嫌棄燕蘭庭,覺得把她嫁給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燕丞相,是委屈她了。

岑鯨見烏婆婆是發自內心在為她擔憂,又怕烏婆婆一大把年紀還思慮過重,索性告訴她:“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原就是女子。”

烏婆婆沒聽明白,岑鯨便仔仔細細掰碎了解釋給她聽,告訴她,岑吞舟是女子。

烏婆婆整個傻了,考慮到岑吞舟那欠欠的脾性,她又對岑鯨說:“你莫唬我老婆子。”

岑鯨:“沒看出來吧。”

烏婆婆:“這、真的?”

岑鯨:“真的。”

烏婆婆:“那你和燕大人……”

“我上輩子就喜歡他,這輩子……”岑鯨不想讓烏婆婆心疼,半真半假地騙她:“這輩子也算是如願以償了,你瞧,多好。”

岑鯨故意留了一句,只說自己喜歡燕蘭庭,沒說燕蘭庭喜不喜歡自己,還用了“如願以償”四個字,也不說是她一個人如願以償,還是她和燕蘭庭兩個人如願以償,聽着就仿佛她和燕蘭庭早就好上了,如今不過是順水推舟一般。

“好……那就好,那就好啊。”烏婆婆果然被誤導,她用她那幹枯皺皮的雙手,握着岑鯨的手,憶道:“我說當日燕大人為何非要将你的屍骨挪走,原來怕你女子之身被人知曉,也是有心了。”

烏婆婆以為他倆從岑吞舟那會兒開始就兩情相悅,那麽燕蘭庭必然早就知道岑吞舟是女兒身,昔日燕蘭庭的奇怪舉動,也就有了解釋。

岑鯨愣住。

烏婆婆不提,岑鯨都差點忘了——燕蘭庭曾以記恨岑家将她從族譜上除名有由,将她的屍骨移進了燕家的祖墳。

原先她不信這個說法,可如果,燕蘭庭和蕭卿顏一樣知曉岑吞舟是女子,為了不讓人知曉此事才護着她的屍骨不肯交出去,說起來就不奇怪了。

所以燕蘭庭他極有可能知道岑吞舟是女子。

知道便知道,這本也沒什麽,反正岑吞舟作為反派的任務已經完成,問題在于燕蘭庭是什麽時候知道的,現在還有沒有把岑吞舟當成男子來看待?

若岑吞舟在他眼裏不是男子,岑鯨在他眼中也不是套着女子身軀的男人,那他對她的種種照顧和肢體接觸,豈不是顯得……過于親昵了?

……

岑鯨在處理皇帝賜婚給她周圍人造成的影響,燕蘭庭也沒閑着。

蕭卿顏清楚這道賜婚聖旨背後的用意,也極力勸阻自己不要在意,不要因此毀了和燕蘭庭的合作關系,可她最後還是打着商讨公務的借口,去了趟相府。

正事商量完,蕭卿顏毫不意外地在燕蘭庭面前提起了他與岑鯨的婚事,還問:“你當真推不了這門親事嗎?”

燕蘭庭看着蕭卿顏帶來的信件,頭也不擡:“所以你也是來勸我抗旨拒婚的?”

蕭卿顏敏銳地抓住了其中一個字:“‘也’?還有誰來找你了?”

問完她又自己找到了答案:“岑奕?”

燕蘭庭:“除了他還能有誰。”

蕭卿顏不理解:“安王也沒少把像吞舟的岑家人收入王府,岑奕也就開頭幾次千裏迢迢送信回來,喚人揍了安王幾頓,之後安王再找誰,他也就沒管了,怎麽現在又管到了你頭上?”

燕蘭庭放下信件,端起茶杯:“大約是因為岑鯨太像吞舟了吧。”

蕭卿顏越發迷茫:“像嗎?”

瓷白杯沿在燕蘭庭的唇邊微微一頓。

蕭卿顏不說他還沒察覺,岑鯨現在的樣子,比起剛入京那會兒确實不大一樣,可能是接觸的故人多了,又或者是恭王妃的事情牽動了她的心緒,叫她不得不提起精神來應對,總之比起最初的頹如死水,現在的岑鯨雖然還是很安靜,很容易疲憊,但也多了幾分精氣神,恢複了些許岑吞舟的模樣。

蕭卿顏許久不曾仔細接觸過岑鯨,對岑鯨的印象還停留在幾個月前,沒有發現這點。燕蘭庭則是太過關注岑鯨,沒有注意到日漸的變化,唯獨岑奕是最近才回京,所以他一看到岑鯨,就從岑鯨身上發現了她與岑吞舟相似的地方。

對此,燕蘭庭當然是高興的。

雖然岑鯨變成什麽樣他都喜歡,但這并不妨礙他希望岑鯨越來越有活着的樣子。

蕭卿顏見燕蘭庭沉默,也不再糾結像不像的問題,就提醒他:“我不信你在自己的私事上抗旨一回能被怎麽樣,這事兒吞舟也不是沒做過,且眼下還未納征,你對岑鯨沒有男女之情,就別耽誤她。”

納征便是下聘,意味着這樁婚事徹底敲定,需要男方那邊的長輩上女方家的門。

燕蘭庭父母早亡,燕家叔伯早些年都回了老家,要把他們請來,怎麽也得花上點時間,按說快過年了,納征禮推到年後也不是不行,偏燕蘭庭送了一封書信回去,眼下那些長輩就在來京的路上,定能趕在年前下聘。

由此可見,燕蘭庭有多希望這樁婚事能快點落定。

蕭卿顏離開後,書房內就剩下燕蘭庭一人,他望向窗邊那支按照岑吞舟的習慣被放在花瓶裏的白梅,輕聲道——

“誰說我對她沒有男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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