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仙草(40) 天柱似乎要斷了

魔界終日不見陽光, 永遠是昏暗的,不過光論構造的話,和人間乃至仙界沒有太大的區別。

他們穿過兩條底下滾着岩漿的小路,便有陣陣凄厲的獸鳴聲傳來。

這大概便是到了倉季口中所說的亂獸場了。

還沒近前, 便有陣陣腥臭味傳來, 地上用七八人高的鐵欄圍場一圈, 屍骸随處可見,那一塊的地面顏色要比周圍的更深一些,不知浸染了多少鮮血。

箐禾縱使戴着薄紗也能聞到那股惡心的味道, 兼之看到了亂獸場邊一些還未咽氣的魔族,更是催着倉季快點兒離開這處。

溫泉離亂獸場不過是七八十步的距離, 算不上遠,可神奇的是, 一進到溫泉周邊, 便像是有一層無形的屏障, 與外界阻隔開來。

“為何要将溫泉設在此處?”離亂獸場遠些不好麽。

倉季回答道:“這溫泉是從地底而來,天然形成, 我也曾想改變它的流向, 沒能成功。”

箐禾蹲下, 透過溫泉升騰起的煙霧看到清澈的紫色泉水,不免心生好奇,“這泉水顏色倒是特別。”

“是, 泉水有洗髓之效, 只可惜每百年才會水滿一次, 夫人此次來得甚巧。”

倉季正與箐禾解釋泉水的功效,周圍空氣忽而産生一陣不小的波動,旁邊的鬥獸場傳來陣陣嘶吼和喊叫之聲。

他神色一凜, 擡頭望向半空中,一道人影忽而出現,白衣翩翩,冷面如霜。

倉季一下就認出了此人,“真是稀客,晞衡仙君來我魔界不知有何貴幹?”

晞衡瞬移至近前,箐禾透過層層霧氣看見,他的懷中抱着一人,那人雙眸緊閉,臉色蒼白如一朵枯萎的桃花,只是看着都叫人心生憐惜。

是駱姯。

晞衡居然把駱姯帶來了魔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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箐禾兩腳往後慢慢退,千算萬算,她沒料到晞衡居然這麽快就找到了魔界來,他還真是執着啊,不管怎樣都想殺她。

晞衡目不斜視,道:“我來借魔尊的溫泉一用。”

箐禾聞言,心中納罕,不是來殺她的?

那她可不用急着溜了。

倉季顯然對晞衡擅自突破結界闖進來的做法很有意見,當即一聲冷笑,“我看仙君好像不是求人的态度。”

晞衡抱着駱姯,眼底藏着急切,“魔尊若肯行個方便,在下感激不盡。”

“這紫蘊泉是我魔族七寶之一,每百年方可供一人洗髓,仙君來得不巧,這泉水已經定了人選了。”倉季慢條斯理的說着。

晞衡有眼睛,能看出紫蘊泉內的靈氣尚未消失,“那人是誰,只要他能将此泉讓給我,什麽條件都行。”

倉季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瞧了眼他懷裏的人,“溫泉讓給仙君也沒用了,她心口經脈俱裂,已經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除非以神魂修補,否則只能棄仙骨為凡人。”

晞衡又何嘗不知,但無論怎樣他也想試一試,“那個人是誰?”

見倉季不言,懷裏的人虛弱得連呼吸都快要沒有,晞衡沒那個耐心繼續等下去,闊步走到溫泉池邊,便想搶先一步将駱姯放進去。

“我竟不知晞衡仙君是個強盜,公然搶我魔界的東西。”倉季冷冷一笑,伸手攔住,面上的和平已經維系不下去了。

他一攔,晞衡順勢一推,二人便交起手來。

這裏到底是魔界,對晞衡的修為有一定的壓制,倉季這些年在修煉上并沒有怠慢,二人一時間不分上下。

駱姯被晞衡安置在泉水旁的一塊石頭上,胸口只有微弱的起伏。

箐禾見他們打得不可開交,想着還是趁早逃跑為好,倉季的話她剛才也都聽見了,若是這紫蘊泉沒用,誰知道晞衡會不會還打她神魂的主意……

這麽一想,箐禾拔腿就跑,也顧不得泡溫泉了,讓便讓了吧,自個兒也沒什麽損失。

這林泉周邊升騰起袅袅煙霧,箐禾又不敢往晞衡他們所在的地方跑,只能反其道而行,不想越走這煙就越多,腳底下的石塊還滑得不得了。

“咚”的一聲,她都沒想到怎麽會跑着跑着就沒了路,整個人直接沖進了水裏。

這一下叫人猝不及防,就是在過招的二人都聽見了響動,同時停了下來。

倉季自然明白發生了何事,“晞衡仙君請回吧,紫蘊泉有人用了。”

晞衡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惱怒過,整個人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可總算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

心中一時起了殺意,想将這只“黃雀”殺之而後快。

倉季見他眸色不斷變化,在過去将駱姯抱到懷裏的時候,眼底的殺意止都止不住。

不過最後他仍是一言未發,抱着人去另尋法子。

“仙君是真當我們魔族沒人了?想來便來,想走就走?”倉季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在他騰不出雙手的時候一掌擊上前,不說殺死晞衡,好歹給自己心裏尋個痛快。

晞衡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躲閃過後消失不見。

倉季略顯遺憾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方才要是那一擊能打中晞衡的話就好了。

他扭頭望了眼霧霭深處,揚聲道:“夫人放心,倉季保證不會再有人來打擾。”

此時的箐禾呢?

她只想罵人!

倉季這家夥為什麽不提前告訴她這溫泉這麽深,她不會凫水,可能要成為第一個泡溫泉被淹死的人了。

好慘……

箐禾手無力地在水中揮舞了幾下,帶起陣陣波紋,由于缺氧,她的意識已經不太清醒,腦中閃現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畫面。

一會兒是她将臉埋在男子的懷中,抱着他撒嬌。

一會兒是男子抱着她,在教她畫畫練字。

一會兒又是她的胸口被利刃穿透,血一滴滴地往下淌。

夫君……我好痛。

那些鏡花水月,錐心刺骨,痛得叫箐禾眼角落下一滴淚來,懸在紫色的溫泉水中,晶瑩透亮,與衆不同。

像是做了一場大夢,可醒來卻腦中空空,虛無地叫人無端害怕。

這已經是第幾次了?

心髒像是沒由來的少了一塊,箐禾按着沉重的腦袋,大口喘着氣,眼前有模糊變得清晰。

她沒死?

眼前這個還是她在魔界睡的那間屋子,可是外頭怎麽會這麽吵?

她是被誰救回來的?怎麽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箐禾扶着腦袋,一步三停地向門口走去。

拉開木門,外頭伴着嘶吼的嘈雜之聲更加清晰地傳入耳內,她被眼前的景象吓到,瞪着雙眼,一時間無法反應。

說是煉獄也不為過。

随處可見的屍體,人的吶喊,獸的吼叫混雜在一起,恐怖至極。

只見一個長着兩個頭的與虎類似的不知名生物,張着巨口直接便将魔族的一人上半身攔腰咬斷,咀嚼着吞咽下去,鮮血噴濺得四處都是。

方才還叫着的人此時就只剩下半個身體,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箐禾再怎麽樣也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哪裏受得了這種沖擊,在看見那異獸張嘴咬下去的時候便釋放靈力,妄圖将那猛獸擊退。

然而她的這一擊落在異獸身上有如撓癢癢,不光沒能阻止它,還成功地吸引了注意。

異獸每走一步大地都會跟着震顫一下,箐禾自知不是對手,節節後退。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昏睡了多久,怎麽一睜眼會看到這種場景。

眼看異獸已經躍至跟前,箐禾利用融清鈴擋了一下,而後喚出靈劍,一邊與之纏鬥一邊結印。

她調動身體內的靈力時,忽然發現,窒塞的經脈竟全部打通了,靈氣再也不會像之前那樣無法吸收。

箐禾精神為之一振,不再束手束腳,放開了打。

可這異獸的體型實在太過龐大,不僅如此皮也特別厚,一些攻擊打在它身上跟撓癢癢差不多。

箐禾的動作逐漸慢了下來,眼看那一爪子就快要落到她的身上,異獸卻突然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一聲巨吼,往一邊歪倒下去,徹底沒了聲息。

它龐大的屍體上插着一柄劍,依舊是黑漆漆,毫不起眼的樣子,但箐禾認識,這是商戎從碎星樓中得到的劍。

定坤滅了異獸,轉瞬飛至商戎手中,邀功一般在他手掌心蹭了蹭。

商戎朝箐禾看了眼,衣袂飄飄,面上卻無甚表情,仿佛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此時倉季也趕了過來,他沒比箐禾好上多少,整個人瞧着也是相當狼狽,衣袍上全是噴濺的血跡。

箐禾随着他二人一道離開,從魔界出來,一路不知看到了多少血腥殘忍的畫面,她壓下心裏頭的反胃,問道:“出了何事?”

像方才那樣的異獸,即便是出現在魔界,也不尋常。

倉季看了眼前頭只用一招便将上古妖獸斬殺的男人,由心底産生一種畏懼感,商戎太強了,強大到他心生恐懼的地步。

他見商戎在最前方沒有說話的意思,勉強定了定心神後,望着某一個方向,回答:“天柱似乎要斷了。”

天柱一斷,也就意味着被它封印的一些妖魔鬼怪就能出來作亂,也意味着三界的太平日子可能……到此為止。

天柱若是出現問題,這些妖獸絕不會出現在魔界一個地方,估計人界也是都是一樣。

果不其然。

他們從魔界出來便抵達了箐禾之前落腳的武邑城,這裏的繁華一去不返,蕭條得可怕,整個城中連人的影子都極少見到。

就在這時,箐禾聽見有一道極低的抽泣之聲傳來,她順着聲音看去,在一堆廢墟當中,躲着個小男孩,蓬頭垢面,一雙怯生生的大眼睛看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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