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仙草(51) 天柱傾,異變生,邪魔起……
結界剛解開, 一道稚嫩的聲音傳進來,“禾禾,小芽好想你,嗚嗚, 你不在, 島上的蝴蝶都被我抓完了, 一點意思也沒有。”
箐禾揉了揉小芽頭上的嫩葉,一段時日沒見,她似乎長高了不少, “商戎呢?”
小芽抖了抖身體,納悶道:“龍君不是和禾禾在一起麽?”
“他不在島上?”箐禾皺眉。
小芽說:“不在, 小芽好久沒看到龍君啦!不過有個叫倉季的人經常會過來,有的時候還會叫小芽煮飯給他吃, 小芽只想給禾禾做飯。”
箐禾誇了聲小芽, “倉季現在在島上嗎?”
“不在呢, 不過他給了我這個東西,說是只要捏碎他就會過來。”小芽遞出個符咒來。
箐禾同小芽一邊說話一邊往之前的住處走, 她腳步輕快, 不複之前的病态, 叫小芽相當開心,說要做頓大餐給箐禾補補身子。
箐禾心中感動,見小芽長高了不少, 又給她喂了點靈泉水。
走到之前所住的院中不過剎那功夫, 她繞了一圈, 有小芽在,一切都和她在的時候沒有任何差別,桌子上半點灰塵都沒落。
箐禾不光在自己院子看了, 現下腿腳方便了,她便将島上的所有屋子都尋了一遍,未曾看到商戎的影子。
最終,她坐在自己院落的石凳上,盯着某一個方向,沉默着不說話。
小芽敏感地察覺到氣氛不太對勁,猶豫半晌方說:“禾禾,你同龍君吵架了嗎?”
箐禾搖搖頭,轉而道:“符咒呢?”
小芽一直攥在手裏,聽她一問,便直接遞了過去。
“你将他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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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芽按照箐禾的吩咐,掌心漫上一層水,眨眼的功夫符咒便融在了水裏。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二人面前出現了一道人影,倉季的聲音率先傳了過來,“又不小心把符咒弄壞了?”
聽他的語氣,之前大約有過類似的事情,是以來的時候不見半點兒急色,相當之随性。
等他看見箐禾,臉上的笑意凝滞了一瞬間,而後神色如常地道:“仙子出關了?瞧您周身靈氣萦繞,想來是一切進展順利?”
“你可知道商戎在何處?”箐禾随意地點了點頭,直奔主題。
倉季不慌不忙地說:“尊上的行蹤哪裏是我們能夠随意打探的。”
這話說得夠敷衍,箐禾不太信,既然他時刻關注着島上的動靜,那就說明商戎定是給他留了話,授意他這麽說的。
箐禾斂眉,指了指天上,“好,你不說也行,那你替我将此處的結界解了,我親自去尋。”
倉季沉吟半晌,沒拒絕也沒當即有所動作,“仙子,如今外頭亂得很,依我看,您在此處要妥當得多。”
箐禾當他又在拿那套說辭敷衍自己,剛想反駁,卻見他衣袖一揮,跟前出現了面魔氣萦繞的水凝鏡,裏頭放映的場景叫一旁的小芽發出陣陣驚叫,捂着眼睛躲到一邊,不敢再看第二眼。
“天柱傾,異變生,邪魔起,三界亂,衆生殃。”
倉季緩緩道出這些字眼,每一個都很沉重,“這是萬年前上任司命彌留的最後一卦,當時無人将此卦放在心上,那時三界和平,欣欣向好,誰會想到這些卦言會一一應驗。”
倉季作為魔族一員,的确是見不得仙界發展壯大,但這會兒三界亂成了一鍋粥,他們魔界也沒好到哪兒去,實在不是他想看到的場景。
箐禾愣怔地看着水凝鏡中的場景,血腥到她也忍不住偏開了頭,“仙界不是已經在平定妖邪了嗎?”
“沒有用。”倉季搖頭,“數量太多了,山中的動植物一夜之間便會異變成妖邪,除妖的速度趕不上異變的速度,有什麽用?”
“而且,那些所謂心懷三界的仙人,皆是貪生怕死之輩,見妖邪難除,便能躲則躲,連我魔族都不如,有何臉面來執掌三界?”倉季話含鄙夷,在看見白着臉的箐禾時,他語氣放緩了些,“所以你還是和小芽待在此處,也可過上些安生日子。”
箐禾半晌不語,而後向倉季看去,“我且問你,如今三界混亂的根源是什麽?”
倉季吐出兩個字,“天柱。”
箐禾道:“沒錯,正是因為天柱将傾,才會橫生如此多的禍端,若是天柱真的坍塌了,會怎樣?”
這下,倉季也跟着沉默了。
箐禾雖是穿進書中來的,但她畢竟在昆侖學了這麽些年,不會連天柱都不知道。
于是她便代替倉季回道:“天柱坍塌,三界将不複存在,你覺得,三界都沒了,我還能在此處過安生日子?”
倉季苦笑一聲,“只是你出去了又有何用。”
他們如同蝼蟻一般,所做的一切對如今的三界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箐禾的手習慣性地撫上鎖骨中間的玉墜,“帶我去找商戎。”
倉季似乎知道她的意圖,當即反駁道:“尊上是不會救三界的……”
箐禾卻沒有聽他說下去,只重複了一遍,“帶我去找商戎。”
她的語氣很平淡,而手中卻多了把匕首,随着話音的落下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倉季猶豫不決,箐禾又一次重複,手中的匕首緩緩劃開皮肉,有鮮血流了出來。
“好了好了,當我怕了你。”
倉季奉商戎之命在此守着箐禾,他自然知道眼前的人對商戎來說有多特殊,有修為傍身,雖然脖子上的傷口算不得什麽,但看箐禾威脅人的架勢,他還是別冒那個險。
箐禾見他松口,忙問道:“他在哪兒?”
“那日尊上比您先一步出關,而後便随我回了魔界,過了幾日,他便一聲不響地走了,不過好歹給我留了符咒,叫我有急事時方可去尋他。”
說話間,倉季拿出商戎留下來的符咒,嘴唇微動,跟着黃色的紙面上浮現出兩個筆力遒勁的字——雪山。
是那次她去過的雪山麽?!
“你快将此處的結界解了。”箐禾不住地催促。
倉季“哎”了一聲,手覆在院中的那棵大樹上,樹是結界的陣眼,因商戎此結界設得相當複雜,便是他也費了好些勁才找到突破口。
半空中一層薄薄的屏障消散開,箐禾不等倉季再說些什麽,轉瞬便消失不見。
小芽哭唧唧地往前追了兩步,倉季揪住它頭上的兩片葉子将它給拎了起來,“你主人不要你了,跟我去魔界好了。”
聽見不要兩個字,小芽“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倉季捂了捂耳朵,将小東西塞進袖子裏頭,踅身從原地消失。
他們走後不久,小芽最喜歡一起玩的一只紅黑斑紋的蝴蝶忽然像是受到了某種刺激,開始瘋狂地扇動薄翼,像是在掙紮一般左右扭動身體,跟着它“啪”的一聲掉落在地。
然而等它再次動起來的時候,體型暴漲了數倍不止,周身也被一種紅黑色的霧氣籠罩,它肆虐着島上的草木,然後,身形暴漲的動植物越來越多,整個小島也被黑氣所籠罩。
箐禾去到的雪山在北極之巅,路途遙遠,若是換上從前,她大約需要花一整天的功夫方能到達,如今她修煉至天問五重,身子輕盈了不止一點半點,只用了一個時辰,便來到了熟悉的洞口。
雪山溫度很低,但箐禾卻絲毫不覺得冷,她攏了攏被吹亂的長發,想着過會兒要是見到商戎,定要好好将他臭罵一頓。
哄不好的那種。
也許是此處的風太冷,箐禾躲了躲腳走進去,憤怒沒有緊張多。
她一邊往裏走,一邊想着除了罵他還能說些什麽,畢竟二人的關系現在頗為尴尬。
那日在洞中修煉的場景,一旦回憶便愈發不可收拾,臊得人臉上發熱,心間沒由來地發慌。
按照商戎的性格,他不會不在洞口設禁制,現在箐禾能一路暢通地走進來,想來裏頭的人應當是知曉她到來的。
“可是她出了什麽事?”
這裏還是熟悉的擺設,一切從簡,冰床之上,男人盤腿坐着,背脊挺直,面無表情。
他的長發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問話時除了語氣稍顯波動,神情沒有絲毫變化。
箐禾沒有回答,而是朝前走了兩步,目光落在他的臉上,一錯不錯地看着他。
“為何不答?”商戎眉心擰出褶皺來。
箐禾卻瞧出了他的不同,瞬間嗓子哽住,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給攥緊,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說話!她怎麽了?!”
商戎黑眸沉沉,一動不動地看着洞口的方向,有幾分動怒的征兆。
箐禾從旁邊繞過,走到他近前,捂着嘴輕輕抽泣了一聲,“既然這麽想知道,為何不自己去看看。”
商戎聽到她開口,臉上出現了片刻松怔,繼而垂下眼眸,“你怎麽來了。”
“既然将我一人丢在那兒,何苦還來關心?”箐禾咬唇,見他不為所動,狠心道:“是我央求倉季告知你的行蹤,多謝你再造之恩,既然你不想見我,我這便走了。”
商戎藏在衣袍中的手死死捏着,聽完她這番話,也未有任何言語。
聽着洞中帶着怒氣的腳步漸行漸遠,他閉着的眼這才慢慢睜開,有如一座精美的雕塑般,坐在那處一動不動。
“騙子!”一聲哭腔響起,“不是說我是你的人,讓我以後都跟着你?現在為何又要将我趕走?”
商戎感覺到有個人撲進了他的懷裏,那些猶豫徘徊在這一刻都消失不見,他摟着箐禾纖細的腰肢,将她用力貼向自己。
箐禾環着他的脖子,微微仰起臉來,“你的眼睛怎麽了?”
商戎循着聲音低頭,目光空洞,似笑似嘲地吐出了兩個字,“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