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切還來得及
“謝謝你。”微微帶着鼻音的女聲在車中響起。
黎展瑞看了旁邊的女孩，女孩的眼睛有些微紅，臉頰因為擦拭過淚水顯得有些紅撲撲的。
他轉回視線，認真看着前方開車，聲音有些冷漠：“沒關系。”
車中一陣沉默，良久後黎展瑞開口問道：“現在去哪裏？”
蘇依涵想了想，有些猶豫地說道：“我現在還不想回家，你随便找個咖啡廳放我下去吧，”她看着男人的側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還有，可不可以不把今天的事情告訴我表哥他們？我怕他們擔心。”
黎展瑞沒有開口回答，直到蘇依涵咬唇想自己提的要求是不是有些不合理時，低沉的聲音才在車中響起：“好，還有，我和你去。”
“啊？”蘇依涵有些愣愣的，不明白他說什麽。
黎展瑞沉默了幾秒，才有些不自在地說道：“我渴了。”
蘇依涵盯着男人定定看了許久，直到男人轉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噗嗤。”蘇依涵努力忍着笑，搖着手說道：“不好意思……我是說，我請你喝咖啡。”
黎展瑞心中雖然有些尴尬，嘴角卻是微微向上勾了勾。
黎展瑞将車停到路邊的一家咖啡廳的車位上，冷着臉帶着偷笑的蘇依涵走進了咖啡廳內。
不知是因為中午的原因還是這家咖啡廳的地理位置，咖啡廳的客人就只有剛進來的黎展瑞兩人。咖啡廳的環境很是清雅，裏面放着一點輕音樂，綠色的藤蔓植物爬滿了窗戶和櫃臺，淺綠色的牆上挂着一些油畫，服務生們穿着白色的襯衫和黑色的小馬甲，在看到他們進來時露出淺笑，引着他們入內的動作不卑不亢。整個咖啡廳，透着幾分優雅與恬靜。
蘇依涵坐在軟綿的沙發上，帶着幾分好奇的神色打量着周圍，她竟從來不知道，在學校附近竟然有這麽一家裝飾高雅的咖啡廳。
俏麗的服務生微笑着走到他們面前，有禮地問道：“請問兩位要點什麽嗎？”
蘇依涵問對面端坐的男人道：“黎先生，你要喝什麽？”
男人看了她一眼，說道：“拿鐵。”
聳了聳肩，蘇依涵見好就收，對微笑着等待的服務生禮貌地笑了一下，然後才說道：“一杯卡布奇諾，一杯拿鐵，還有兩份慕斯蛋糕，謝謝。”
看服務生走後，蘇依涵才發現男人直盯着她的眼睛，她輕輕笑了笑，“上次不是要拿蛋糕給你吃麽？這次就當補給你好了。”
黎展瑞點了點頭，然後皺眉說道：“你可以叫我的名字。”黎先生太過生疏！
蘇依涵愣了愣，随即想到是表哥找他幫忙，那他一定是和表哥極熟撚的，她贊同地說道：“恩，既然你和表哥是朋友，那我叫你黎大哥吧！”
黎展瑞臉上的神色緩和了些，不再開口說話。
兩人本就不是多話的人，場面此刻又安靜下來，除了空中飄揚的輕音樂。
蘇依涵看着對面的男人，他即使坐在柔軟的沙發上，也是挺直着脊背面色冷漠，周圍的環境沒有讓他放松下來，就好像此時是坐在辦公室中一樣。
這樣會不會太累了啊？表哥雖然是一個很嚴謹的人，但是在家中都會放松下來，至少身邊的氣氛會很溫和。
最終還是忍下想讓這人放松一點的話，蘇依涵明白，現在兩人不是很熟，如果冒冒然開口說那些略微親昵的話，還是有些不妥的。
在剛剛的服務生端着托盤上來的時候，蘇依涵才暗暗松了口氣，剛剛的氣氛過于沉默，而黎展瑞莫名看着她的眼神又讓她有些不自在。
端着散發着香濃味道的杯子，蘇依涵放松下來，臉色不自覺露出一份笑容。
黎展瑞啜了一小口咖啡，略帶苦澀的溫熱液體入喉，讓他的臉色也溫和起來。
他直視着對面的女孩，女孩臉上的笑容淡雅恬靜，看着感覺心都跟着安寧下來。
就是這樣的笑容，讓他對女孩莫名的關注。
蘇依涵抿了一口，舒服的嘆了口氣才道：“你怎麽知道這裏有一家咖啡廳的？”
黎展瑞看着女孩的眼中有些暗沉，臉上的冷色也斂了幾分：“以前讀高中的時候，和天浩來過這裏。”
“表哥和你是一個學校的？”
“嗯。”
“原來你們這麽早就認識了啊！難怪你們倆那麽像。”蘇依涵小聲的嘀咕着，卻在看到黎展瑞的眼神時吐了吐舌頭，也許是知道這個男人是表哥的朋友，所以在他面前會不自覺放松下來。
莫名覺得有些口幹舌燥，黎展瑞眼神暗了暗，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若無其事地說道：“等會回家？”
“恩，”蘇依涵點了點頭，笑道：“不管怎麽說，今天真的是謝謝你了！”
“你已經道過謝了！”黎展瑞看着她說道，然後有些猶豫：“林朗的事，你沒有和天浩說過？”
看林朗今天的表現，她不是第一次這麽被林朗欺辱了，如果天浩知道她在學校的情況，林氏怕是沒有現在這麽好過。
蘇依涵愣了愣，手中無意識地攪着勺子，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以前的事情，不是一兩句能說的清楚的。
黎展瑞皺了皺眉，有些事情本就不是他該問的，只是不知道為何想起她剛剛在衆人面前脆弱的樣子，就莫名地有些生氣。
他看蘇依涵低頭不語的樣子，纖細的身子陷在大大的沙發中，單薄地不可思議，心中有種說不出的煩悶，“為什麽不告訴天浩，你才16歲吧？小孩子遇到事情就要交給家長去處理！”
“我不是小孩子了，”蘇依涵低聲說道，不似未成年的孩子争辯着自己長大的樣子，她只是看着面前的男人，淡淡地說着這句話，“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黎展瑞有些啞然，想起前幾天她在宴會上的話，那的确不是一個小孩子能夠說出來的，而且她看待一切，都太過淡然，仿佛洞知了一切般。
“我記不得爸媽的樣子了！”蘇依涵忽然說道，看着黎展瑞的眼神有些恍惚，“我甚至不記得我12歲以前是什麽樣子了。”
“12歲前我有爸爸媽媽的，只是有一天他們突然就都不見了。”
“然後就是從來沒有見過面的外公來接我，說帶我回家。”
“他告訴我媽媽為了爸爸離家出走，然後我就在想，是不是如果外公當時不那麽堅決，爸媽就不會有事呢？”
“我是不是很卑鄙？”蘇依涵看着黎展瑞笑道，笑容帶着說不出的悲哀，“明明知道外公心裏很難過，卻為了讓自己心裏好受一點，就把所有的錯都歸咎到外公身上。”
看到女孩眼中的淚水，黎展瑞低聲說道：“不想笑就不要笑。”
蘇依涵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即使只是冷漠的看着她，卻讓她感覺到莫名的安心。
“外公接我回家之後，不論他怎麽和我說話怎麽逗我開心，我都縮在自己的房間裏不開口也不出去。”
“後來林朗來家裏做客，不知道為什麽，他一直和我說話，即使我一直沒有理他。”
“然後，他突然抱着我，和我說不怕不怕，他雖然那麽小，可是他的懷抱卻那麽溫暖。”
“我以為他是爸媽派給我的天使。”
“我總是跟着他，他去哪我就去哪，可是後來，他就不來顧家了。”
“我跟外公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說我想看到林朗。”
“所以外公安排我和林朗一個班，我以為這樣就可以像以前一樣，天天跟着他了。”
“可是他說他讨厭我，讨厭我總是跟着他。”
“我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只是跟着他也不行嗎？我做錯什麽了嗎，為什麽他會讨厭我呢？”
看着蘇依涵迷茫的雙眼，黎展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他的生命中從來沒有遇到像蘇依涵這樣的女孩子。
他的母親為了得到父親的眼光，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徒勞，卻一直逼着他學那些他不懂的東西。他在學校也從來沒有人和他玩，大家說他是野種，是沒有爸爸的小孩。因為經常和同學打架，老師也都不喜歡他。
從來沒有人站在他這邊，只要他動手反抗，那些人就會一起教訓他，所以長大之後，他用冷漠來面對那些人的冷嘲熱諷。
直到碰到顧天浩，第一個沒有諷刺他的人，就算他一直冷漠地拒絕顧天浩的好意，那家夥卻在自己和學校的幾個混混對峙時毫不猶豫地站在他這一邊，那次之後，被打成豬頭的兩個人成為了朋友，當然，那幾個混混也沒有占到便宜就是了。
再後來，就是他媽媽過世，那個名義上的爸爸迫于家族的壓力将自己接了回去，呵，什麽不能讓黎家的血脈流落于外，不過是怕造成輿論罷了。
黎家和顧家雖然都是豪門家族，家族內部卻是截然不同。
如果不是顧天浩一直幫着他，黎家的那些人怕得罪顧家，他又怎麽可能平平安安的活在現在？他今日掌控的黎家股份雖然是憑自己本事，但是也有天浩身後的顧氏協助。
有時候他在想，如果不是顧天浩的出現，之後的他會不會早在黎家那樣的環境中被同化，然後變成像他父親那樣的人，冷血冷情，唯利是圖？
他嘆了口氣，眼中有着一抹溫情，對着迷茫的女孩認真說道：“你沒有錯，林朗也沒有錯，錯只錯在，你們年紀都太小了！”
一個在孤獨中抓住一抹溫暖，就如救命稻草般不放手，另一個卻無力承擔，逃避不了就冷言相諷，不懂珍惜。
“沒關系，”他伸出手，猶豫着，終于還是摸了摸她的頭，“你還小，一切還來得及。”
被頭上的溫暖喚回了神，蘇依涵愣愣地看着手的主人，此刻他斂下冷漠，讓她有些想哭：“不是我的錯，也不是林朗的錯，是我們年紀太小了？”
“嗯。”柔軟的發絲讓他的手心有些癢癢的，忍不住揉了兩下，他勾起一抹笑容，“還來得及的，不是嗎？”
蘇依涵點了點頭，對着男人露出大大的笑容，不同于以往的淡然，這個笑容燦爛耀人。
看着她的黎展瑞只覺得，這一刻，連屋外的陽光都不及女孩此刻耀眼，他只覺得，胸膛中有什麽東西激動地跳着，他仿佛能聽到那跳動的聲音，就好像每天晨跑後能清晰聽到的那種聲音一般……
“砰”、“砰”……
重生後的16歲，有人告訴蘇依涵，沒關系，一切還來得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