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吵架
“襲擊你的東西叫居觞，是一種半妖半鬼的怪物，極為罕見的妖物，它以吞噬人的情緒為生，最喜歡追随有着強烈感情的人。”
謝瑩舟醒來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葉無漸用着沒有起伏的聲音在向她解釋她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現在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剛才火場爬出來的傷者，渾身又熱又疼，渾身皮肉正在被大火燎燙着，一縷縷剝離軀殼，她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同時體內翻江倒海，謝瑩舟猜想自己一定是受了很重的內傷，那條該死的蛇明明只是纏着她的脖子，為什麽會連體內都受這麽重的傷。
真倒黴……前不久剛遇到白林鳥冤魂附身，現在居然又被其他妖怪盯上？所以我真的是人見人愛，妖見妖喜的人參果嗎？
不過死不了就是命大。
謝瑩舟這樣安慰自己，轉動眼球看清自己現在躺在一間木屋中一張床上，看不清楚床上鋪着什麽，但她聞到了一股溫暖幹燥的茅草味。
“被居觞盯上的人基本都會死于非命，就算一次沒成功，它也會長達數年地跟蹤那個被它看上的人，甚至會化作人類去親近對方，獵物在迸發濃烈情緒的時候，會被她殺死吃掉，居觞只吃大腦，而那個人的軀體如果是它喜歡的，它會把軀體當成繁育後代的巢穴。”
“聽起來很危險……”謝瑩舟聽得有些毛骨悚然，自己真是差點就涼透了。
“那條居觞應該從好幾天前都跟随着你，它因為有鬼的血脈，來無影去無蹤，很難被發現，如果遇到，最好的做法就是呼喊同伴。”
“謝謝你救了我，無漸姐姐。”謝瑩舟的聲音十分虛弱。
又欠她人情了。
謝瑩舟心裏嘀咕着，因為脖頸是被居觞主要攻擊的地方，嗓子受到嚴重的傷害，這使得她的嗓音失去了原本的活力與朝氣，變得輕柔而暗啞。
只不過她心裏卻不想表面這般虛弱，看着坐在旁邊一臉冰霜的葉無漸，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說，謝瑩舟心想自己又不是在上課，她現在只想讨口水喝。
“當那條居觞纏上的你脖子的時候，你就應該知道它可能會置你于死地，我跟小老虎就在不遠的地方，你為什麽不喊我們？”葉無漸的嗓音變得冰冷，她突然抓着謝瑩舟的肩膀，一張容貌冷清的臉出現在面前，葉無漸嚴肅問道，魔氣閃動的眼睛裏帶着沒有掩飾的怒氣，這讓謝瑩舟十分不自然，她第一次這麽近看着葉無漸的臉。
“我以為只是一條普通的蛇，我自己能處理。”
“撒謊，計青岚給你的書裏面有記錄這種妖物，你也已經看過，被居觞襲擊跟被普通的蛇襲擊，完全不一樣，就算你輕信自己能處理，我們明明就在附近，你舉手之勞喊一聲，我們都會過來幫你……”葉無漸的嗓音夾着冰冷的怒意，她看着謝瑩舟的眼睛，直接戳穿她的謊言，因為眼前這個少女不知道什麽別扭的想法讓自己差點喪生，這讓她感到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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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因為我的判斷錯誤給你們添麻煩，但是遇到這種東西并不是我想要的，我确實以為我能自己處理！”葉無漸冰冷的口吻激怒了謝瑩舟，她的嗓音也尖銳了起來，她不明白這有什麽值得生氣的。
“你！”葉無漸氣得雙頰漲紅，她怒視還躺在床上重傷不起的謝瑩舟，不知道拿她怎麽辦才好。
“你以為你救了我就可以對我指手畫腳嗎？我欠你一條命不代表我就要聽你的評頭論足，你覺得不高興，白救我了，那你随時可以把這條命拿走，也省得我要聽你這些冷言冷語！”謝瑩舟像是被挑起戰意的野獸，跟葉無漸針鋒相對起來，鬥志絲毫沒有因為受了重傷而後退。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葉無漸氣得有些不顧形象，但即使氣到魔族的身體特征跑了出來，她卻仍能理智起身站直，不再觸碰謝瑩舟，而額頭兩個巨角跟身體漆黑的鱗片正慢慢長出。
“別假裝在意我的死活了好麽？我只不過是你興之所至随手救的一只小寵物而已，你那種高高在上的傲慢态度讓人作嘔。”謝瑩舟毫不退步，繼續尖酸刻薄地說到，她看完了一整本小說，她知道葉無漸本性就是軟弱，對名門正派退讓所以背叛自己父親，對男主角軟弱所以被背刺，對自己魔族身份的躲避所以颠沛流離，自己為什麽要聽這樣一個無能且脆弱的小姑娘大談生存之道。
為什麽自己會對這樣無知淺薄的小姑娘有依賴的情緒，簡直不可理喻！
謝瑩舟對自己的不滿以及對葉無漸的不滿因為後者冰冷的怒意被完全激起，破罐子破摔争鋒了起來。
“你，你……”葉無漸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被謝瑩舟的話嗆得眼角發紅，只是抿着嘴看着謝瑩舟。
“嘔……”下一秒，謝瑩舟如她自己所說嘔吐了起來，不過她嘔出的是大灘大灘的鮮血，體內本來就受了重傷，還發如此大的火，鐵打的身體也經不起她這樣折騰，謝瑩舟衣襟被鮮血染得一片赤紅，而她本人仍倔強地盯着站着的葉無漸，只是沒瞪幾秒，虛弱的身體再也撐不住，她翻了翻眼睛，軟軟地倒下。
葉無漸想也沒想立刻湊上去，伸手連拍她身上幾處穴位，幫她止血。
“我不要你救我。”謝瑩舟面如白紙，只是當她要強說完這句話，她的身體再也支撐不起她的脾氣，她徹底暈死了過去。
趴在木屋外面的寅山君嘆了口氣，木屋裏面的争吵他聽得一清二楚。
想起他的父母有時也會吵架，每次都是父親被母親咬得傷痕累累，母親發起脾氣來，父親也要夾着尾巴讨好，不知道葉無漸還會不會救謝瑩舟。
不過其實謝瑩舟的行為讓他也覺得生氣，明明就在附近，為什麽要自己面對危險，喊一聲他們就會去幫她的，如果面對危險的時候她一直都這樣，會讓他跟葉無漸很擔心。
不一會兒，葉無漸也是一臉鐵青地從木屋出來，寅山君立刻蹲直挺胸，等候差遣。
“你看着她，我去打水。”葉無漸的嗓音生硬暗啞，身上的黑色鱗片已經褪去，只不過那兩只巨角仍讓人望之生畏。
“好的。”寅山君答得飛快，明明是一頭小白虎，卻給人一種正襟危坐的感覺，它眼睛看着蔚藍的天空，避開葉無漸看向自己的目光。
去取水的葉無漸很快就回來了，她的身後跟着一團水，在那她的靈氣操控下，那團清澈透明的水開始冒出絲絲白煙，寅山君目不轉睛地看着，即為葉無漸出神入化的操控力感到不可思議與羨慕，又在內心嫌棄起謝瑩舟，肯定是又吐血吐得全身都是，不然葉無漸不會特意把水加溫，自三天把謝瑩舟救回來之後，她就在睡夢中吐了無數次血，每一次都是葉無漸幫她處理好。
寅山君對于謝瑩舟還能活下來其實抱的希望不大，不過看葉無漸這麽無微不至，他又覺得，謝瑩舟必定不可能會死。
操控着溫水進了木屋，又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一件染滿血的衣服被裹在溫水裏面，那團原本清澈的水變成了深紅色，可見這次謝瑩舟吐了多少血。
“你自己去找吃的吧，我去把衣服洗了。”葉無漸神情有絲疲憊，謝瑩舟昏迷這幾天，她一直看護着她，怕那條居觞留在她體內鬼妖之氣惡化，突然暴斃，她片刻沒有松懈。
“主人，小主人會死嗎？”因為看起來葉無漸年齡大一點，所以寅山君為了區分，叫謝瑩舟小主人。
“……她那麽神氣，怎麽可能會死。”葉無漸原本平淡的神情立即轉冷，整個人變得像一座可怖的活火山，讓人畏懼顫栗。
寅山君立刻點點頭，也不再多問，轉身飛快跑進樹林，“那我去找吃的了。”
現在的葉無漸，身上散發出來的魔氣實在是有些吓到它這只小老虎。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他們的人。”
“可是我想繼續跟着你，卡拉。”13歲的謝瑩舟擡頭看着眼神冰冷的褐發女人。
“謝謝，不過不用了。”褐發女人莞爾一笑。
“我會對你言聽計從，為你殺掉任何你想要殺的人。”謝瑩舟試圖牽女人的手，但後者立刻擡高手避開。
“永遠不要向任何人說這種話。”
“我愛你。”媽媽兩個字卡在少女謝瑩舟的喉嚨裏，她還是不覺得自己有資格說出這麽溫柔的字眼。
“你認真的嗎？”女人低頭，嘴角浮現出嘲諷的微笑。
“認真的。”小謝瑩舟的話直白而篤定。
“可你懂愛是什麽嗎？我可沒教過你這東西。”
“我想永遠追随你，卡拉。”
“不要像個需要人照顧的小孩子一樣，你已經是個殺手了。”女人看着她的眼神開始變得有些不耐煩。
“好吧。”謝瑩舟能讀懂褐發女人哪怕只是蛛絲馬跡的情緒，所以她有些戀戀不舍地把舉了很久也無人問津的手收回。
“記住我對你的訓練，活下來，以後我們說不定能站在同一個層面上來讨論殺人的藝術。”女人伸手摸謝瑩舟的頭，後者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臉上有了笑意。
“真的嗎，說不定我會超過你。”
“這不是比賽，寶貝，不過我相信你永遠不會讓我失望，對了，這個可以解開了。”褐發女人微笑看着謝瑩舟，她說着，伸手解開戴在謝瑩舟脖子上裝着追蹤器的黑色頸環。
“你要是喜歡可以讓我繼續戴着。”
“別說傻話了。”
……
睡夢中謝瑩舟抿了抿嘴，眉頭緊皺，她覺得自己好像一條狗，某天突然被主人牽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然後她俯身解開狗鏈，說，你自由了。
可她一點也不想要自由，她也不想被抛棄，她想要有家人在身邊，即使那個可能成為她家人的人殘酷冷漠，她也想要有個地方可以去，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在這個世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