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被打斷的告白
“昨晚都沒睡？”
清晨謝瑩舟正在附近的溪水邊洗臉， 身後傳來了一個有些冷清的嗓音，那是平常模樣的葉無漸。
早就感知到她靠近的謝瑩舟在心裏給自己打着氣，然後好像什麽事都沒法， 繼續動作如常地掬了一捧水洗臉， 然後才擡起頭看向身後，臉上露出如常的笑臉。
“早啊， 無漸姐姐。”
葉無漸點點頭，把手中幹淨的毛巾遞給滿臉是水的謝瑩舟。
後者順勢接過， 心裏有些打鼓， 把整張臉都蒙在幹燥而溫暖的毛巾後面。
“你的傷沒有完全好，盡量保持足夠的睡覺時間。”葉無漸看了看把衣擺別在腰間，露出卷起褲腳的雙腿的謝瑩舟， 她似乎很不喜歡在洗漱的時候穿短靴， 所以只是穿着一雙簡單削制出來的木屐，露出了白嫩的腳趾。
“知道了。”謝瑩舟沒有像往常那麽理直氣壯地反駁葉無漸， 乖巧地點了點頭。
兩人對立站着， 一時沉默了起來，不過葉無漸的嗓音很快又響起。
“關于昨晚的事，我想跟你聊聊， 你先收拾吧，我去給你熬藥。”葉無漸說完， 便轉身往獵人木屋的方向走去， 雖然面容，話語，甚至眼神， 都像平常那樣， 但還是讓人感受到某種氣息。
葉無漸她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很緊張。
把臉從毛巾的遮掩中露出， 謝瑩舟抿了抿嘴，看着葉無漸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你們怎麽怪怪的？”跟随着謝瑩舟一起到溪水邊的寅山君擡頭不解地問道。
“等你長大就懂了。”
“為什麽？”寅山君追問，尾巴輕輕甩了幾下。
謝瑩舟沒再回答它的問題，磨磨蹭蹭地開始清洗自己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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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謝瑩舟身邊等着的寅山君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在心裏小聲抱怨了一聲，人類真麻煩。
好不容易把髒衣服洗好，謝瑩舟擰幹就直接搭在前臂上面，往獵人木屋走去，準備在那邊院子再晾幹，因為在這裏已經呆了不少時日，葉無漸早就為了愛幹淨的她搭了一個簡易的晾衣架。
從小溪邊回到獵人木屋，要走過一條不太長的山間小道，雖然距離不長，但寅山君卻一直形影不離，緊跟在謝瑩舟身後，到了木屋的院子，看到了正在熬藥的葉無漸，同時聞到了一股它跟謝瑩舟都很不喜歡的草藥味，它才打着哈欠，伸了個懶腰，用還帶着一些奶音的嗓音說到，“我去找吃的了。”
謝瑩舟看着它毛茸茸的白色背影消失在樹林中，走到院子一角的晾衣架，把洗幹淨的衣服晾了上去，好像這才積攢好了一些決心，她緩緩吸了口氣，走到葉無漸身邊，坐到了她旁邊的石塊上。
葉無漸側過臉默默看了她一眼，看着身邊的少女坐在石塊上，彎着腰正把卷起的褲腿放下，而同樣圈起來的袖子露出了前臂那個仍十分明顯的猙獰傷口，現在那個傷口之上，甚至還纏繞着一圈紅色環形狀的紋路，就如同是被居觞标記了個獵物，她不由微皺了下眉。
悄悄把剛剛吸進的那口氣呼出，謝瑩舟擺脫了僵硬的樣子，表情如常地跟葉無漸搭話。
“無漸姐姐，你是怎麽看以前的我的？”說這話的時候，謝瑩舟并沒有去看葉無漸，她需要先知道葉無漸對葉泮的态度。
“……有些膽小，很善良，身份成謎。”葉無漸思索了一下，很快回答。
說了等于沒說。
謝瑩舟聽到這個回答，在心裏嘀咕，因為關于葉泮的具體性格，她早在穿越來的第一天就大致推斷出來了。
“那你珍惜她嗎？”謝瑩舟更具針對性地追問。
葉無漸淡然的眼眸深深看了眼謝瑩舟，此時後者卷好了褲腳，正開始把卷起來的袖子放下來，依舊不看自己，自己低頭側臉，也只看到她紮起白發下面的耳朵與下颚線條。
“我樂于保護她。”過了十幾秒，葉無漸回答。
謝瑩舟點點頭，已經預知了葉無漸會是這樣的回答，因為在穿越前，她看了那本三流小說，就已經知道了，葉無漸其實并不是太在意葉泮，她也沒有去深刻了解過葉泮，雖然她們相處了一年多，但葉無漸遭受了父親是魔族，而且還在自己的參與下被殺死這件事，一直無法釋懷，期間還有男主角的白無衣的背叛等等破事，導致她的大腦一直都處于相當渾噩的狀态，就算救了葉泮，也只不過是順手，并沒有多少感情。
自己之前跟她吵架，說她只不過把葉泮當成一個可有可無的寵物并沒有冤枉她。
說不定連寵物都談不上，只是吉祥物，而對于保護一個吉祥物來說，順手保護是保護，保護不了就放棄，這才是葉無漸會對葉泮的态度。
葉無漸的內心在意的，永遠是名門正派對她的看法，是自己能否融入神州大陸的修仙者們，謝瑩舟覺得這是無可厚非的，因為葉無漸一直以來的理想就是成仙成神，但她的出身讓她的這個夢想磨滅了，所以她對許許多多事情，已經失去了深層次的興趣，只不過是随波逐流而已。
跟穿越前的我有點像，不過我一直以來就沒什麽真正的夢想，沒她這麽曲折，而且現在我有目标了，那就是回到原來的世界。
謝瑩舟摸着下巴，在心裏分析着葉無漸。
“但是我珍惜你。”葉無漸清冷的嗓音這時在謝瑩舟耳邊響起，雖然她說得很平淡，卻猶如一道驚雷劈在謝瑩舟心頭，她像是一直被驚吓到的貓，猛然坐直，看向旁邊的葉無漸。
“你，你……”謝瑩舟嘴唇翕動，震驚地看着葉無漸，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是誰？”葉無漸平靜地問道，仿佛她已經知道了一切。
謝瑩舟立刻站起來，往後退了幾步，卻不敢有過激的動作，怕刺激到眼前這個已經識破她身份的強大修行者。
“也許葉泮不知道她自己是誰，但我知道，你肯定知道自己是誰，你問我對葉泮的看法，不就是打算要告訴真相嗎？”葉無漸的嗓音也就很平靜，她擡起頭，淡然的眼眸看着謝瑩舟，幽深得如同一潭古井。
“你，你騙我？”謝瑩舟這才醒悟過來，葉無漸并不是不了解葉泮，而是有意那樣回答，好讓自己能有勇氣跟她說自己的真正的身份，而葉無漸，究竟是什麽時候就發現了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葉泮。
謝瑩舟突然覺得葉無漸太過聰明可怕，忍不住在心裏倒抽了口氣。
“我沒有騙你，我确實在保護着葉泮，帶着她有目的地去各種地方，幫她恢複記憶。”
“你說去恨川，其實你們早就去過了？”聽到葉無漸平淡無波的聲音，謝瑩舟推斷到了什麽，一陣頭皮發麻，因為在自己穿越之前，葉泮跟葉無漸早就在一起一年多，如果真如葉無漸說的，她們不可能沒去過恨川。
葉無漸究竟是什麽時候發現自己是冒牌貨的？
“是的。”葉無漸起身，緩步走向謝瑩舟，她見眼前的少女的臉一下子都紅了起來，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麽。
我在這種人面前演戲？她是不是覺得是在看猴戲？
謝瑩舟又退了幾步，覺得自己很是崩潰，比起昨晚那種尴尬，現在的她羞恥得想狂奔。
呼……冷靜，冷靜。
謝瑩舟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快點冷靜下來。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謝瑩舟認真地看向葉無漸問道，雙頰有些發紅。
“……葉泮看到乞丐，總會多少施舍一些，那是她的習慣，最後一天離開狄鳳城時，你離開客棧，我在樓上看着，你看到門口那個乞丐，卻只是看了一眼就走開了，那時開始我便覺得有些奇怪，後面跟你相處，也一一驗證了這一點。”
……
第一天就暴露了，狗屁破書，細節那麽少，我哪知道葉泮的習慣是給乞丐施舍啊？！呼......冷靜。
“那你想怎麽樣？我确實不是葉泮。”謝瑩舟看葉無漸離自己越來越近，又下意識地退了幾步，直到背部抵住了院子中的大樹樹幹，退無可退。
眼前這個女人，有能力，有智商，這個世界又是她的主場，自己現在在她眼中，真的就只是一只寵物。
“你很害怕？”葉無漸不想要謝瑩舟害怕自己，但看她這樣，有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有趣。
“我現在在你手裏。”謝瑩舟眉頭微皺，努力告訴自己冷靜，并在心裏想着逃脫的方法。
只是現在想逃脫，似乎已經晚了太多太多。
“我說了我并沒有騙你，我确實珍惜你，不然我不會費盡心思救你，也不會給你靈氣，不會教導你那麽多事情……更不會跟你吵架。”說這話的時候，葉無漸耳朵開始有些發燙。
“……”謝瑩舟看着眼前的葉無漸，久久了沉默了起來，她一直以來都相信葉無漸對自己沒有惡意，如果她這麽早就知道她并不是真正的葉泮，那她對自己的種種舉動，也更加表明了，不管是葉泮還是謝瑩舟，她都沒有惡意。
“為什麽？”經過這件事，謝瑩舟已經完全不想再去相信那本三流小說中對各個角色的描述，因為不符合，葉無漸比小說中描寫得更聰明，更深沉，也更讓她看不清。
“為什麽？”葉無漸的嘴角露出笑容，只是那個笑卻如此孤寂，凄美，“我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失去了，對任何陰謀者，已經沒有任何可供榨取的價值，除了想要殺我，分食我血肉的獵魔人，但你不像，所以只要你是無害的，我便不會對你懷有惡意。”
“你為什麽對我這個，頂替者這麽好？”問了這個問題，謝瑩舟的臉又燙了幾分，只不過她僞裝得十分好，依舊是一副對葉無漸戒備的樣子。
“葉泮是個膽小善良的女孩，她丢失了全部記憶，如同一張白紙，這讓她即使跟我四處游歷，也如同只是一幅蒙上灰塵的圖畫，但我既不知道她的真名，也不知道她遭遇了什麽，更不知道去哪裏能找到認識她的人，跟她旅行了一年多，從沒有出現一個認識她的人，而你的出現，讓葉泮開始變得很不一樣，如果葉泮身上真的有什麽秘密，可能只有你才能揭曉，因為她失憶之後，一直都有些迷糊。”葉無漸沒有直接回答謝瑩舟的問題，而是說起了這具身體的原主人。
“我猜想過你真的是葉泮，回想起了失去的記憶，但你不像，你對太多常識完全陌生，就好像來自另外一個世界，另外一個人。”葉無漸淡然的眼眸看向謝瑩舟，沒有再拐彎抹角，直接指出了這一點。
那些謝瑩舟曾經提出過的問題，有些幼稚得路邊的小孩都能回答，但她卻是真的不知道，不了解。
又沉默了片刻，謝瑩舟才鄭重看着葉無漸的眼睛說到，“我确實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我想要的是尋找回去的契機。”
“什麽樣的世界？”葉無漸沒有嘲笑謝瑩舟這種好像謊話的說法，同樣認真問道。
“另一個星球，就好像月亮，我是住在月亮上的人，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葉無漸沉默，只是看着謝瑩舟的眼睛，企圖在她眼中找到一絲虛假。
“那個世界沒有妖魔鬼怪，只有普通的人，普通的動物，植物，那裏也有一個地方叫昆侖，有好多批普通人上去過，最高的山峰，那裏也沒有神仙。”
“……這就是你來的世界，而你想回去？”
“嗯，我還養了兩只貓，一條狗，它們都很普通，不用制律令，跟小老虎一樣可愛。”
葉無漸聽到這裏，原本抿着的嘴唇突然翹起，露出了一個微笑。
“那讓我來幫你吧，幫你回到你原來的世界，瑩舟。”
“為什麽？你相信我？”
“我有很多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