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走到了新的地界,也出現了新的怪物。蘇青竹一路走一路殺,動作也不如之前那樣行雲流水。越往後,怪物的實力就越強,這也是規律的必然性。

雖然沒有經驗值可拿,蘇青竹與石中劍的配合卻更默契了。那柄劍自視甚高,本來心心念念着想跟一個大人物,結果看到獨孤冥夜像根蔥似的插在地裏面,跟外面站着的蘇青竹形成強烈對比,态度終于有些變化。

如今的蘇青竹早已非昔日吳下阿蒙,是條值得它托付的翻身鹹魚,還沒有因為吸收器魂能增強無常地氣就把自己吸掉,石中劍的心思開始有些活動。這點首先就表現在它刺出的時候速度更快,劍氣也更鋒銳了。而在猶豫了一路之後,見到面前的紅蓮塔,它終于開口了。

“汝之劍法施的不對。”

啥?

蘇青竹剛剛一劍刺穿一只古藤妖的胸膛,突然聽到聲音,被吓了一跳,結果險些讓那古藤妖胸口噴出的汁液噴一臉。身周綻出的無常地氣迅速吞掉碧色汁液,蘇青竹也凝起精神,向着那虛空中傳來的聲音反問道:“你說什麽?”

她自是聽出這個聲音與之前三岔路口時的并不一樣。那個聲音可能是來自虛空的系統提示,而這個嗡嗡的金屬音,卻好像是她天天用來斬妖除魔順便殺雞烤肉的石中劍。

唔,之前非攻給她出壞主意讓她吞噬石中劍的時候,這聲音也出來抗議了一下,她記得還是蠻清楚的。

“我乃劍,非槍,亦非刀也。”石中劍再次開口道,“劍者,短兵之祖,百兵之君也。汝之劍法,未及吾力之萬一,若反之,則可遇強敵而不敗也。”

蘇青竹有些羞愧。她聽出石中劍的意思,因為她平常用劍的兩招幾乎除了各種刺,就是各種砍,的确是一點都沒把人家當劍使。石中劍倒也沒怎麽鄙視她,只是告訴她,可以利用紅蓮塔外圍的這些怪物來練習劍術。

劍都開口了,蘇青竹哪能不從?于是她又在紅蓮塔外面練了兩天劍法。雖說沒有什麽超凡入聖的劍術秘籍,但畢竟指導者是劍本身,蘇青竹的劍術還是比之前強了很多。

大家都是成熟的修士,練個劍還是很容易的,只苦了這塔周圍的蔓藤妖和烏鴉妖怪,被追着殺,刷新了再殺,最後殺到那些家夥都不在塔附近刷新了,統統轉移去了不知什麽地方。石中劍要求她不用刃鋒,不用內力,還要控制肉體外力,僅僅以劍術技巧弄碎石塊,于是那些跑不快的石頭妖怪們倒了黴,被當成靶子追着砍,足足受苦受難了兩日兩夜,石中劍終于勉強滿意,同意蘇青竹進塔。

被蹂躏的怪們都跑沒影了。紅蓮塔前空蕩蕩的,冷硬的臺階呈現出一股詭異的暗紅色。蘇青竹叩響了門環,如意料之中的那樣,沒人應,于是蘇青竹徑自推開古銅色大門,向內走去。

紅蓮塔并不算高,一共也才五層而已。其中一層是個迷宮,細長的走廊層層疊疊,兩側挂滿了畫。有油畫,有水墨畫,還有鉛筆素描以及蠟筆圖。這些畫上大多是色彩鮮明模樣詭異的人頭像,偶爾出現如李白醉酒狂草一般的墨色塗鴉,神經病臨摹一樣的蠟筆畫,總之整體給人的印象就是陰森森的。

畫裏很多是熟人,也有熟馬,熟兔子和其它等等。那雙頭白角馬早被蘇青竹忘了八百輩子,此刻在畫裏見到才想起這麽個禍害。說實在的,那馬的怠懶無賴勁給人的印象太深了,以至于蘇青竹此刻在畫中見到了它的絕地傷殘版也能一眼認出——雖然它殘得角都快掉下去了。

說這馬模樣殘,絕不是那什麽“昔日如花美少年,如今摳腳蠢大漢”的時間與殺豬刀邏輯論。暫不提它本來也絕非什麽美少馬,這厮模樣大變的原因卻是,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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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花果山裏蹦出來的石頭猴子第一次上天時有幸得玉帝封了個職位,叫弼馬溫。雙頭白角馬沒那好運氣上天,更得不到官職,唯一能得到的只是那後面兩個字,馬瘟。

沒錯,它染瘟疫了,在油畫中可有清楚看到它身上的潰爛和血斑。它身周圍着一群灰黑色的禿鹫,似乎正在等待着這匹馬徹底腐爛死亡。

蘇青竹微微皺眉。她對這馬的印象談不上好,但也絕對不想看着它死。瘟疫的話,好像那只帽子裏面有幾管藥劑可以治。不過裏面沒有解除馬身上瘟疫的,蘇青竹試着拿出瘋牛病解藥的瓶子,往畫裏倒了一半——她這算是在糟蹋藝術品嗎?

油畫當然沒有被糟蹋。乳白的液體徑直倒入畫心,白角馬喝了之後,登時身體膨脹,力壯如牛,仰頭發出無聲的怒吼。不過它身體膨脹得太厲害,很快囊腫如球,滾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了。看來這瓶藥劑不管用,蘇青竹又取了其它的,陸續往內注入。可憐的白角馬連續經歷了好幾種病痛,終于恢複原狀,不過它也沒有了折騰的力氣,怏怏地趴在地上不動彈。

蘇青竹繼續往前走。掠過幾個不認識的人,又砍了幾個試圖把手從畫裏伸出掐她脖子的女巫,最後停在了一副畫前面。

這畫是水墨畫,裏面畫着一個洞窟,洞窟裏有很多石像,其中所有的石像都保持着回頭的動作。而蘇青竹注意到,各種詭異生物的石像裏,有一個奔跑着的男子雕塑最為引人注目,在他扭頭的地方立着一面鏡子。

這男子雖然沒有露出容貌,但蘇青竹還是猜出了他是誰。

能敗在鏡子這種生物手下的,也只有宇宙第一自戀美少年東方英俊兄弟了。

蘇青竹默默地将畫中的鏡子塗黑,她也只能幫他到這兒了。東方兄弟能不能脫身就看他自己了。

迷宮并不難走,蘇青竹以力破巧,見到阻隔就一拳揮出,硬生生在迷宮裏打出了條直線通道。陰陽造化果把她的身體改造得極為堅硬,對付這些牆壁根本不在話下,蘇青竹也就沒有動用石中劍,免得那厮說些什麽“我乃劍,不是拳擊手套”之類的話來。

沒過多久,蘇青竹便找到了通往二樓的階梯。随着她漸漸向上走,一樓走廊上挂着的畫陣陣顫抖,最後紛紛化作血水或者白煙消失了。

二樓整體空蕩蕩的,只在最中間有一個骨牢,裏面骷髅寶座上坐着一個孱弱少女。少女有着暗黃色的長發,慘綠色的眼睛,長長的指甲上塗滿了陰郁的黑。她低垂着頭,手中正在玩弄着一疊照片,一只烏鴉立在她的肩膀上,用尖嘴梳理着那雜亂長發,癞蛤蟆,老鼠和毛蟲在她的身周緩緩爬動。

蘇青竹的腳步輕到幾不可聞,但那少女還是第一時間感覺到了生人進入,擡頭望向對方,眼中爆出詭異綠芒!那光芒竟化作實質,在空氣中數番連爆,炸出片片綠色煙斑。一瞬間空氣中仿佛流滿了毒菌,令人幾近窒息。蘇青竹迅速用無常地氣包裹住身體,這才好了一些。病菌一靠近她的身體便會被無常地氣吞噬。

骨牢中的少女露出了笑容。

“我喜歡你。我允許你當我的朋友!”她開口說道,神色天真,說出的話卻十分跋扈,“你過來,幫我挑選一個未婚夫,這麽多真是讓人頭疼死了!”

“幫你選了未婚夫,我就可以上三樓嗎?”蘇青竹不動聲色地道。

“那要看我滿不滿意。”少女嚣張地道,“過來,我允許你進入我的地盤!”

随着她的話音落地,烏鴉嘎地叫了一聲,叼起頸間骨鑰打開骨牢大門,又飛回了少女肩膀上。

蘇青竹略微猶豫,還是向骨牢走去。幫忙選未婚夫應該不是什麽難事,這個少女的能力有些古怪,在敵方身份未明的情況下,她并不想無故招惹強敵。當然她同時也暗暗做好防備,若是對方想暗算她,也沒那麽容易!

少女并沒有通報名字。蘇青竹悄悄地用之前偷窺老族長他們的鏡子照了一下這少女,鏡子上顯示出她的名字是瘟疫小姐,來自災難國度的小公主,最近正在為相親而發愁。

瘟疫小姐手裏拿着一疊的相片,相片都是用符紙裁出來的,上面畫的人物卻都惟妙惟肖,而且在不斷地動作之中,給人的感覺并不像是一張相片或圖畫,而是一張監控器的顯示屏。

“你看哪一個比較好?”瘟疫小姐将照片遞來,長長的黑指甲劃過蘇青竹手背,後者只覺腐爛氣息撲面而來,趕緊将無常地氣又裹一層,這才小心翼翼地接過相片。

照片一共有十幾張,裏面熟人也不少。比如非攻,南宮冥,東方英俊都在內,還有一些奇形怪狀的家夥。瘟疫小姐指着其中的幾張,含情脈脈又帶着點兒悲傷地道:“我最喜歡這幾個,可惜他們一接近我就都死了。”

蘇青竹嘴角微抽。這小姐指着的那幾個沒一個有人樣的,甚至有一位根本就是爛泥怪成精,勉強出現個人形在那裏張牙舞爪。瘟疫小姐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點出南宮冥的照片,郁悶道:

“這個人是家裏給我指定的,雖然長得不好看,也不強壯,本來我想将就一下湊合用了。結果他去了趟人界,回來性格和模樣都大變,還裝不認識我。你說勉強的婚姻根本不會幸福對不對?我打算成親後就把他弄死,然後找個喜歡的再嫁。你幫我選幾個改嫁時候用的吧,要那種不容易死的!”

蘇青竹也沒辦法,試着給她選了幾個。偏偏照片裏的要不不喜歡,要不就是已經被這小妞禍害死了。選的話沒有東西可選,不選就生氣,蘇青竹也實在沒法應付這任性的小姐,索性去儲物袋裏取那幾瓶藥劑,預備跟她幹上一場。結果這時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當初折騰非攻的時候,那家夥給她的報酬裏有一張召喚魔界妖物的符箓。

死馬當成活馬醫。蘇青竹把那符箓掏了出來,對瘟疫小姐道:“我送你一個未婚夫可好?”

說完這話,她迅速念動咒語,召喚出了一只無比巨大的草履蟲形态的生物。瘟疫小姐目光驚疑不定,不過顯然她的審美觀比較欣賞怪物,還是從骨牢裏走出,然後張開雙臂抱向着草履蟲。

一股陰風随之飄來,草履蟲身體陣陣顫抖,竟然開始生出疱斑,蘇青竹趕緊在後面往它身上潑解瘟疫的藥水。這怪物體型太大,數量少了不夠用,蘇青竹把全部藥劑都用在了它身上,這才勉強擋住病魔侵蝕,讓它能與瘟疫小姐成功地親熱而沒迅速爛成一灘肉泥。

瘟疫小姐十分滿意。她依偎在自己新未婚夫的纖毛裏,大方地同意了蘇青竹上三樓的要求。其實她還想請這個好朋友多待一會,請她吃頓飯啥的,不過蘇青竹顯然沒這心情,樓梯處的病菌牆剛一解除,她就迅速化作流光鑽了上去。

瘟疫小姐發`情的時候,連蘇青竹身上的無常地氣都差點被侵蝕掉。這小妞簡直就是黑寡婦殺手,也不知道那只草履蟲還是什麽玩意的東西能挺多久。蘇青竹籲了口氣,又來打量三樓的布置,然後她發現,自己在一片黑暗裏。

遙遠的真仙界,命運小屋裏的銘牌正在微微顫抖。

耳邊響起一個低啞的聲音,他在問:“你來找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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