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傾盡所有去愛你

車窗外,夕陽被城市裏鱗次栉比的高樓遮掩得七七八八,割裂成一縷縷橙色的虛光,暈染在她白皙的臉側。

“時鳶。”

沒聽到回應,洛清漪又提高了些音量喚她:“時鳶!”

時鳶終于回神,收回目光朝她看去。

看着她略微蒼白的臉色,洛清漪皺着眉頭:“你怎麽了?從剛剛出來的時候看你就魂不守舍的,是不是那個溫書瑩又作妖了?她約你出來說什麽了?”

時鳶扯唇笑了下:“沒什麽。”

可她看上去哪像沒事的樣子。

洛清漪眉頭皺得更深,剛想開口追問,就被急促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

她只好先接起電話。

聽見那頭的話,洛清漪赫然瞪大眼。

“你說什麽?!傅斯年出車禍了?”

時鳶一愣,側眸看向她。

“好,好,我知道了。”

挂了電話,洛清漪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說:“剛出的事兒,傅斯年從機場出來後遇到私生飯跟車,出車禍了。”

“不過還好,狀況不嚴重,沒有生命危險。但人住院了,腿受了點傷,《沉溺》劇組這邊的拍攝可能要暫停幾天,你們兩個剩下的對手戲暫時拍不了了,得等人痊愈了再說。”

聽見洛清漪說不嚴重,時鳶緩緩松下一口氣,說:“看看什麽時候能探望,你替我去看看吧。”

“你怎麽....”

“還有,把最近一周剩下的通告都推了吧。”

時鳶頓了下,語氣平靜:“我爸的忌日快到了。”

洛清漪張了張嘴,才懊惱地一拍腦袋。

該死,她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事兒都給忘了。

洛清漪沒再深想時鳶突然要回南浔的原因,只當是為了父親的忌日。

她又問:“那我現在讓蔣清幫你訂機票。什麽時候走?”

時鳶擡眸望着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輕聲道:“就今晚吧。”

洛清漪驚訝:“這麽着急?”

“嗯。”

越快越好。

時鳶發現,其實她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堅強。

她需要短暫的時間逃離所有的情緒,找到一個可以獨處的空間,不會被任何外界的聲音影響。

再看清自己的心。

與此同時。

北城某高級私人會所。

二樓盡頭的包間內,兩個男人相對而坐,皆是極為出衆的容貌,極具壓迫感的氣場也是不分上下。

其中一個男人面容英俊清冷,舉手投足間都透着一股沉穩矜貴之感,讓人望而卻步。

等着裴忌看完合同,傅北臣才淡聲開口:“裴總,這份修改後的合同裏的已經是傅氏能給出的最好條件。”

裴忌挑了挑眉,放下手裏的合同,漫不經心道:“傅總的誠意我看見了,但我想這個項目的投資,傅氏應該可以做到再讓利一個點。”

他勾起唇,語氣篤定:“論投資,我的确不如傅總專業,但多多少少也懂一點。再讓一個點,傅氏也是穩賺不虧,等到下個季度股價上漲,握着這個項目,淨收益最少會翻三倍。”

聞言,傅北臣微眯起眼,目光暗了幾分,沒有說話。

局面陷入短暫的僵持中。

一個點,三十個億的利潤,裴忌說要就要,态度又嚣張至極。

敢在傅北臣這裏獅子大開口,恐怕整個北城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霎時間,包廂裏一片安靜,兩個人都在不動聲色地試探着對方的底線,直到裴忌手側放着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聲。

瞥了眼屏幕,裴忌眸色一凝。

他拿起手機,目光快速掃過短信裏的那幾行字,周身的氣息忽然沉下來。

傅北臣注意到他的神色變化,擡了擡眼:“如果裴總有急事的話,合同可以改天再簽。”

裴忌拎起西裝外套起身,輪廓冷硬分明。

“抱歉。”

傅北臣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衣襟,心情很好地說:“沒事,正好我太太也在催我回去。”

“........”

傅北臣确實是故意這麽說的,畢竟他和裴忌還是存在本質區別。他的太太的确在催他回家。

反觀裴忌,從剛剛他看見短信之後的表情變化就不難判斷。

估計是老婆跑了。

所以他深表同情。

看見裴忌這麽快就出來了,周景林訝異不已。

“裴總,我們現在......”

男人臉色陰沉,彎腰上車,冷聲道:“去機場。”

傍晚,正是晚高峰時期,通往機場的路段更是分外擁擠,整條路上都是停滞閃爍的車尾燈,無端讓人覺得心慌而壓抑,卻讓人無能為力。

後座,男人低着頭,手機屏幕散發出的光芒映照出他的面容,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屏幕上的短信已經被他翻來覆去地看了無數遍。

「裴忌,我回南浔了。從我們重逢開始,我一直都在逃避。因為我不知道,如果我們再繼續糾纏下去,到底是對還是錯,又會不會讓你以後的生活都覆蓋在曾經的陰影當中,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結果。所以在一開始,我一次又一次地推開你,逃避着自己的心。我寧願我們一輩子不見,至少你可以過着嶄新的生活,不必再回想起當初的一切。

從父親離開的那天開始,我就變得自私又懦弱。我總是會很自大地認為,至少我可以努力,讓身邊的人過得不那麽痛苦。所以我做出了很多一意孤行的決定。但事實證明,我錯了。而被我當初的自以為是,傷害得最深的人,是你。

我知道,你承受的痛苦不比我少一絲一毫,可你還是會努力地朝我靠近,無論我推開了你多少次。曾經我所做過的,自以為正确的每一個決定,都成了刺在你身上的利刃。裴忌,對不起。

比起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你,我更不知道該怎樣面對我自己。所以,給我一點時間吧,讓我自己想清楚,也不要來找我。等我真正變得勇敢起來,我會傾盡所有去愛你。

好好睡覺,好好吃飯,不要發脾氣。

還有,等等我。」

——時鳶。

讀完最後一個字,他的眼眸早已變得猩紅,胸膛中沉寂已久的所有負面情緒,暴虐,瘋狂,此刻紛紛肆無忌憚地叫嚣起來。

他拼命隐藏的心理缺陷,不想讓她得知的陰暗面,她都已經知道了。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健全的人,從幼時開始,他在扭曲的家庭環境裏長大,從沒有人真正關心過他,他不懂愛是一種怎樣的情感,也不知道該怎樣去愛一個人。日複一日,他唯一理解的感情只有恨。

是因為她的出現,他遵從着本能的情感,才明白了愛這個字究竟代表着什麽。

所以那天,她跟他說,她其實從來沒有愛過他,才會擊潰了他一直以來平靜的僞裝,長期以來壓抑着的情緒,從他離開南浔,離開她之後,更加肆虐侵蝕着他的心智。

一道聲音一直在他的腦海裏叫嚣,不停地說着,恨她吧。她比他那個從沒養過他一天的父親,靠折磨她來發洩怨恨的母親還要殘忍。她教會了他愛,卻又告訴他她從未愛過他。

他知道自己有病。

否則為什麽,明明恨她恨進了骨子裏,他卻始終不敢做出任何傷害她的事,複雜又矛盾的感情無從宣洩,他只能用自虐這一種方式。最極端的那次,他差點就沒命了。

那次他到底是依靠着什麽活下來的,自己也不記得了。或許是恨,或許是愛,又或者是兩者都有。

如果他死了,恐怕就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

一個又一個輾轉難眠的深夜裏,他靠着這個念頭,撐過無數次瀕臨崩潰的邊緣。幾年裏,無數的藥物和心理治療終于漸漸有了些效果。他發病的次數越來越少,尤其是最近,和她在一起的時候。

裴忌記得自己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再用那些穩定情緒的藥物。

此刻,他的手在發抖,從車上的扶手箱裏摸出一個藥瓶,從裏面倒出兩片吞下。

他手背的青筋暴起,破碎的目光緊緊盯着屏幕上的最後一行字。

撕裂的意識終于一點點回籠,眸底的陰霾以緩慢的速度慢慢褪下。

他要冷靜下來,要清醒。

要等她。

直到天徹底黑了下來,擁擠的道路才漸漸疏通開來,重新恢複暢通無阻。

透過後視鏡,周景林看着後座上的男人,他的神情已經恢複得極為平靜,甚至平靜到有些詭異。

周景林小心翼翼地開口問:“裴總,現在還去機場嗎?”

低沉的嗓音在車廂裏響起,有些沙啞,冷得讓人心驚。

“去查她今天都見了什麽人。”

周景林愣了下,連忙應下:“好的裴總。”

二十分鐘後,周景林終于挂斷電話,神情微微嚴肅下來。

他轉頭,看向裴忌道:“是溫書瑩溫小姐。”

溫書瑩早就猜到這一刻會來。

從去找時鳶前,她就預想過一切可能會發生的結果。

裴忌的怒火,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可她還是這麽做了。

不僅僅是因為季雲笙的教唆,更多的是因為她狹隘自卑的心理。

時鳶,她憑什麽。她究竟有哪點好,值得他為她死,也為她活。

溫書瑩深吸一口氣,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面容冷厲,一雙漆眸中充斥着駭人的戾氣,看得人通體生寒。

裴忌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薄涼的聲線裏辨不出任何情緒,卻更叫人心驚膽戰。

“我記得我警告過你,別再去招惹她。”

溫書瑩自嘲地勾了下唇角:“裴忌,我做這些都是為了你。”

她的笑容苦澀:“她到底有哪裏好,她只會讓你越來越痛苦,你為什麽就是不能看看我.....”

裴忌冷笑一聲:“你也配和她比?”

話落,溫書瑩臉色煞白。

他深邃的視線緊緊盯着她,極強的壓迫感頃刻襲來,神色晦暗莫辨。

“是季雲笙讓你去找她的,對嗎。”

聞言,溫書瑩眼睫一顫,下意識屏住呼吸:“你想做什麽?”

他擡腳往外走,聞言停住腳步,轉過頭看她。

男人的唇角慢慢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笑意卻不達眼底,聲線低沉幽深。

“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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