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從百米高的旋轉餐廳欣賞窗外的夜景是一種什麽樣的享受，相信有許多人都想要嘗試一番。深幽的夜空繁星點點，輝映着星空下城市的霓紅閃爍，車水馬龍，兩廂對應的別樣雅景明明是值得人流連忘返的，卻在此刻喪失了它本應有的魅力。

酒店頂樓旋轉餐廳幽靜的一角，溫慧玲與葉子相對而坐。豪華的餐廳內部裝潢典雅，明藍色與暗紫色的壁燈交相輝映，擺放在餐桌上的點點燭火通過深夜窗戶上的玻璃倒映出來一個個交疊的燭光影象。星火随着室內飄揚着的樂曲在搖曳，樂曲是一首前不久風靡大街小巷的流行歌曲《愛的樂章》，此刻在餐廳內則被鋼琴師采用了古典音樂的演奏方法重新演繹。從琴師的手指尖下點點流淌出來的一個個音符輕盈地飛旋在游客的耳畔，似乎是要把這裏所有的人們也帶進那個華麗的世界。一切都是那麽美好，美好得讓人仿佛置身夢境一般。

“嗨，葉子，好久不見！”

一聲簡簡單單地問候，一個明豔的笑容就這樣輕易地俘虜了葉子那顆沉澱七年的心。

筆直地坐着，絲毫不敢放松自己的神經，葉子的目光牢牢地鎖定在對面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身上。全身上下從頭到腳都是名牌，就連脖頸間戴着的這條鑽石項鏈都是價值上千萬的極品。

眼前的這個女人真的就是小玲嗎？那個曾經仿佛天塌下來也有她頂着的小玲？

在宴會上，自己被她的話拉回了游蕩在外的思緒，然後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失去了平常冷靜處事的樣子。從以前到現在溫慧玲似乎都一直是那個唯一可以攪亂她心湖的人。不顧衆人的驚訝與辛德羅的尴尬就想要上前去确定這個再度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人真的是小玲，可是卻被小玲向辛德羅簡單的一句介紹“只是我的初中同學”給擋下了千萬句尚未出口的話語。

一場晚宴是如何結束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親眼看到了一名在交際場上周旋自如的妖嬈女子是如何虜獲她周圍所有人的心的。就連葉子自己都快要忘記了那個美麗的身影其實溫慧玲，而情不自禁地被現在這個圈內知名的風月公關小姐秋玲所深深吸引。

聽着周圍人群時不時地低語讨論溫慧玲，葉子才知道原來現在站在她面前的已經是一個名叫秋玲的國際公關了。可是看着她的樣子，她的一娉一笑仍然是那個曾經和她一起分享心事的小玲啊。也許，不一樣的只是現在那人的眼裏多了一些她不認識的東西。是什麽？應該是對她的陌生吧！

葉子從剛剛在宴會廳遇到她開始視線就沒有一刻離開過她的身上，溫慧玲，也是就現在的享譽風月圈內的國際公關秋玲一手舉着紅酒，一手撐着下颚，目不轉睛到盯着杯中随着手輕微轉動的紅色液體。欣賞着那一圈圈杯中壁上的漣漪，流光四溢的深紅色澤像血一樣誘人，真是想要嘗嘗血的味道到底是如何。秋玲就是這麽靜靜地坐着，任對面的女人細細地打量。

兩個美麗的女人單獨坐在這本是羅曼蒂克的浪漫賞景地顯得很是奇異。四周的游客都忍不住将好奇的目光向她們投來，卻覺得那邊的世界仿佛是任何人都無法進入的，她們從進來開始就那麽靜靜地坐在那裏，一個品酒，一個打量對方，一個看不清表情，一個卻滿臉激動，可是這麽長時間卻始終沒有一個說話打破這橫梗在她們之間的沉默。

秋玲在等着，等着葉子開口，雖然沒有擡頭看對方，可落在她身上灼熱的視線卻是她怎麽也忽視不了的。七年過去了，七年以前她們是朋友，七年以後現在的她們又是什麽呢？

她曾經以為自己是堅強的，就算是發生什麽天大的事情也還有上面的市長父親給她撐着，所以和葉子在一起的時候她也總認為自己才是主導一切的人。可是事實呢？當事情一旦發生的時候才知道原來那個被自己認為是懦弱需要照顧的女孩才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依靠？可是依靠到了最後卻還是只能靠自己罷了！

七年的時間可以徹徹底底地改變一個人，她變了，對面的那個曾經她以為懦弱的女孩也變了，而她們之間那些也許珍貴的回憶也早已随着時間流逝慢慢地湮沒了。

今天的溫慧玲，不，今天的秋玲又是為什麽要回到這裏呢？而且是她自己再度選擇來到葉子的身邊的。是啊，為什麽呢？

舉杯抿進一口深紅的液體，酸中帶甜，甜中帶澀，正如同她們之間的故事一樣。最後停留在唇齒之間的味道卻僅剩下了濃濃的幹冽。是的，也如同她這次回來的目的一樣純粹。

眼角餘光掃過那個還在癡癡注視着自己的女人，唇邊不禁滲進了幾許冷笑。七年前她毀了，今天她也要這個所謂的好朋友嘗嘗被人毀了的滋味。

想到這裏秋玲的唇邊的笑意更加加深，現在的葉子無疑是成功的，所以她非常期待有一天葉子跌到黑暗谷底的樣子是多麽的精彩。

仰頭一口幹下杯中剩餘的紅酒，濃烈地香甜徘徊在舌尖，讓秋玲仿佛嘗到了最後複仇的滋味。

無法形容自己此刻心裏是何樣的感覺了，最初見到溫慧玲的驚訝與激動已經漸漸地平複下去，更多湧上心頭的唯有愧疚與心疼。

終于忍受不了她把自己當隐形人一樣的對待，兩人之間始終保持的沉默開始出現了裂痕。嘴唇動了動，由于激動而使得嗓子有些嘶啞，“小玲，你……”

話才剛出口就見對面的人擡起頭朝她這裏看了一眼，可這一眼裏卻蘊涵着太多讓葉子心痛的東西。因為葉子清清楚楚地看見了裏面的冷漠與嘲笑。可是自己還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她的近況，尤其是今夜在看過了那麽多面她從未見過的小玲後，她更想知道溫慧玲這七年的生活到底是怎麽過的。

“你……這七年過得好嗎？”

聽到葉子的話，溫慧玲終于将目光正對上了葉子的眼睛，她的眼神仍舊是含着明媚的笑意，卻也顯得十分犀利。

溫慧玲沒有開口，只是直直地看着葉子，可她的眼神卻讓葉子害怕，仿佛那雙眼睛就是看進了自己的心裏。葉子終于後悔自己剛剛問了什麽問題，她應該知道溫慧玲在七年前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以後又如何會過得好呢？

更深地愧疚湧進心頭，終于淹沒了葉子的理智，她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緊緊抓着溫慧玲放在桌上的手，深深地啜泣着。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一聲聲地抱歉從葉子的口中傾瀉而出，她的頭深深地埋進了胸口，是不知道如何面對這樣的溫慧玲。因為她沒有擡頭，所以葉子也就沒有看到此時正冷漠地注視着俯首哭泣的她的溫慧玲眼中迸發出的寒冰似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