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過去了三百多個日日夜夜,萬鵬早已不是三百多天前的萬鵬。
該看的他都看過了,該懂的他也差不多都懂了。
厲兵秣馬了一年,就差一個實踐機會。
而被實踐的對象,本來還有點看不起他只會“吧唧”,措手不及地一下子被親蒙了:萬鵬這……就……好厲害啊。
萬鵬本來是想按着腦內實踐步驟認真操作,結果一親上去,主觀能動性的閘門啪一聲就開了,什麽步驟什麽操作,統統忘了個幹淨,按住老婆一頓爆親就完事了!
不消片刻,俞季陽被這粗暴親法親得嗚嗚咽咽,耳朵和臉頰都蒸騰起驚人的熱度,眼淚順着眼角滑進鬓邊的短發裏,哭聲被堵在嘴裏,只氤氲出含混的尾音。
然而老婆被弄哭了——這無論是在三百多天前,還是三百多天後,都是能令萬鵬鼓舞并嚣張起來的現象。
他不但不會停止,反而會持續更加蠻橫下去。
俞季陽從軀殼乃至靈魂都變得軟綿,還被熱戀激出了輕且淡的荷爾蒙香氣。
萬鵬親吻着他,覺得他像塊剛出烤箱的戚風蛋糕,還被鋪了一層什錦水果。
俞季陽被壓在床墊上,兩條腿慢慢曲起來,腳趾用力點在床墊上,足弓繃得死緊。
他被吻得神志不清,渾身發着抖。
萬鵬感到他的緊繃,一邊親他,一邊握着他的腰,抱起他,讓他跨坐在自己身上。
這姿勢較之剛才,變得更加熱辣。
俞季陽有些受不了,起初還有點緊張。
但他很快感覺到,萬鵬仍只是想和他接吻,并沒有任何別的意圖,遂便也只專心沉醉在這吻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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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男孩正吻得情真意切,一牆之隔傳來一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俞季陽被驚到了,一把推開萬鵬。
萬鵬:“……”
兩人都朝牆壁看過去,牆上是一幅大熊貓裝飾壁畫,那拟人化的大熊貓也正張着嘴哈哈哈哈。
而牆的另一面,是俞仲夏和俞季陽兄弟倆住的标準客房。
那笑聲,就是俞仲夏的聲音,他好像正和嫂子講什麽笑話,把自己給逗得大笑起來。
“他不是吃飯去了嗎?”萬鵬壓低了聲音道。
其實房間隔音沒有那麽差,是俞仲夏笑聲太大,才穿破了牆壁,傳了過來。
俞季陽臉通紅,既羞且驚,道:“……不知道啊。”
兩人對視一下,情不自禁看了對方的嘴唇。
“還親嗎?”萬鵬感覺沒親夠,說,“再親一會兒?”
俞季陽沒說話,但那姿态是同意的。
萬鵬認為這是對他的肯定,當即高興道:“我親的好吧?我也看了不少片子的!”
俞季陽:“……”
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回應萬鵬這種傻話,剛才不是很會親的嗎?什麽啊這是。
就聽俞仲夏又在隔壁哈哈大笑,只能聽到是在笑,不知道到底說什麽東西。
想來也說不出什麽好東西。俞季陽有些悻悻地想。
“日了狗了,這個傻逼,怎麽這麽讨人厭?”萬鵬對好友既仇恨又嫌棄,不由分說來到床頭,在大熊貓臉上兇惡地錘了兩拳。
意為警告隔壁:安靜點!不要打擾別人破鏡重圓!
結果隔壁也捶了兩拳牆,捶意不明。
但在萬鵬看來就是挑釁,更怒了,又上去,更用力地錘了兩下。
隔壁不示弱,也更用力地捶了回來。
一來一回又一來一回,無辜遭殃的大熊貓都為之顫抖。
“……”俞季陽拉住萬鵬,說,“你別招他,他等下就找過來了。”
萬鵬立刻收了手,也立刻領會了俞季陽的意思,他是想跟自己單獨好好待一會兒,不想被人破壞了這氣氛。
況且知道了哥哥在隔壁,俞季陽哪還不好意思再和萬鵬在這邊繼續排放車尾氣,提議去吃飯。
“才親了十分鐘不到,”萬鵬也不想被俞仲夏找上門,只好與他出門去吃飯,在電梯裏還小聲抱怨說,“我還有很多花招都沒用上。”
俞季陽看他一眼。
他以為俞季陽是害羞,吹牛當然是吹個大的,道:“我是很會的!小心我把你親暈過去!”
俞季陽又看他一眼,道:“我不信。”
萬鵬:“……”
這是0可忍1不可忍的挑釁!
他正要召喚色魔上身,電梯門恰好一開,俞季陽立刻跑了。
跑步,沒人贏得過萬鵬。
只幾步他就把俞季陽緝拿歸案,想要一逞1欲,但這裏度假區,住客很多,人來人往,沒個合适地方,只是草草地吧唧了兩口,牽着手吃飯去了。
他倆進了酒店自助餐廳,剛找到位子坐下,俞仲夏和對象也來了。
“我靠!”俞仲夏一屁股坐在俞季陽旁邊,兩手捧起弟弟的臉,一臉沉痛,翻譯腔道,“噢!瞧瞧這可憐的小嘴巴,是剛被那位愚蠢的傻鳥啃過了,是嗎我的寶貝?”
俞季陽:“……”
萬鵬:“……”
嫂子:“……”
“願上帝保佑他全家!”俞仲夏語氣一變,化身長隆武松,二指并起來怒指萬鵬,呀呀呀喝道,“兀那鳥人!”
萬鵬這鳥人也沒什麽文化,一頭霧水地問:“什麽兀那?”
“呔!”俞仲夏抄起桌上的刀叉,道,“老爺現在就要取你狗命!”
俞季陽見他真要動手,忙攔着,沖萬鵬:“傻鳥快跑!”
萬鵬聽老婆叫他傻鳥,叫出一種傻鳥歸巢的美滋滋來,說:“我才不跑!我又沒錯!你來,看我還讓不讓着你!”
他被俞仲夏打過好幾輪了,之前理虧,能忍則忍,今天硬氣極了,哪還有忍的道理?
三個人,一個要打,一個要攔,一個要迎戰,正鬧得不可開交。
危急關頭,在場唯一可靠的22歲成年嫂子,出來主持了大局,拍桌道:“都給我閉嘴!一天天吵死了,你們這幫小屁孩,我不伺候了!”
說罷站起來就走。
“诶?怎麽真生氣了?我們鬧着玩的。”俞仲夏讪讪地扔下刀叉,還要把煩人之鍋甩給在場唯一的未成年萬鵬,指指點點道,“聽見沒有小屁孩,一天天的,就屬你最煩了。”
他站起來,追人追去另外一邊的餐桌坐了。
但還特意坐了個能看到萬鵬這桌的位子,一邊跟對象叽裏呱啦說話,一邊還虎視眈眈地觀察弟弟有沒有被萬鵬揩油。
萬鵬跟他對視了三秒,兩人互相比了個友好的中指。
“你哥怎麽這麽多戲?”去取了餐,回來後,萬鵬還是忍不住要槽一槽好朋友。
“他就是這樣的性格,自己跟自己玩慣了。”俞季陽道。
“小時候我們剛分開,爸爸不喜歡小孩,工作也忙,我哥就整天被鎖在家裏,沒人跟他說話,也沒人跟他玩,他就在家裏演獨角戲。”
“爸爸,媽媽和小孩,有時候還有寵物貓、寵物狗,統統都是他自己。”
他和俞仲夏這對哥倆的成長路上,各有各的苦楚和為難。
如果硬要說有什麽幸福,就是兄弟倆始終都愛着對方,像愛着世上另一個自己。
萬鵬聽出他話裏對哥哥的情感,道:“就這你還說你讨厭他?你一點都不讨厭他,還沒我讨厭他多。”
俞季陽握着叉子吃東西,猶豫了會兒才說:“可我有時候真的會嫉妒他,這個真的沒騙你。”
“我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萬鵬一副模仿成熟男性的語氣,無所謂地說,“其實我有時候都會嫉妒他,太會自娛自樂了,什麽也難不倒他,沒什麽心事,整天就知道傻樂。”
“我認識你的時候,”俞季陽笑了,說,“你也是這樣的。”
“寶貝,認識你以後,”萬鵬深沉道,“我就有了心事。”
俞季陽哭笑不得地想,兀那鳥人,又裝什麽霸總?
他成了這位霸總唯一的心事。這不知道該不該令他高興。
萬鵬和俞仲夏确實都屬于人群中較為樂天的那一類,大概也是因為如此,所以他們才互相吸引,成了一對鐵磁。
但兩人很大的區別在于:
俞仲夏對什麽都不執着,是真正的無為且自在。
萬鵬不是,他的性格裏有很固執的一部分,特別在對待“喜歡”時,很鑽牛尖角。
他喜歡上了跨欄運動,就要專門去學習,去苦練。
愛上了誰,他就一門心思只想愛那一個。
這種特質和他的年齡是沒有關系的,這是根植在他已日漸趨于成熟的人格裏的,不可磨滅的一部分。
他自己也許還沒有很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只是憑着這部分本能的驅使,想要就大膽去要,想愛就堅定去愛。
“我現在一點都不嫉妒我哥了,”俞季陽忽而有感,雙眸望着萬鵬,認真道,“我的運氣,好到我不用再嫉妒他,也不用再嫉妒任何人。”
萬鵬:“?不懂,展開說說。”
俞季陽道:“展開說就是……我真的很喜歡體育生,特別是又高又帥的那種。”
萬鵬:“……”
“你不是說要介紹帥點的體育生給我認識嗎?什麽時候?”俞季陽說着自己先笑了。
“說起來,”萬鵬不太流利地提起,“就那個,咳,那個高你一級的體育生。”
俞季陽的笑容一淡。
萬鵬不是想找茬吵架,找補起來:“我知道你們倆沒談過,知道你那時候是誇大其詞故意那麽說,我也沒別的意思,我就是……”
他“就是”不出來,心想:我是一個還有八個月就要成年的1,我應當成熟穩重,不應當沒事找事翻舊賬,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有什麽好問。
而且他翻過那體育生的朋友圈,跟他比,那就是個醜比!
俞季陽這小0顏控得要死,瞎了也不能看上那種臉。
“沒什麽,算了。”于是他成熟穩重地說。
“說起來,他還挺帥的。”俞季陽道。
萬鵬:“……”
俞季陽!你不是瞎了!你是小山豬吃不了細糠!你老公這麽帥,你誇一個醜比!
小山豬對他可可愛愛地眨巴眼睛,說:“怎麽突然提起他了?”
萬鵬:“……”
“我吃醋!我吃醋行了吧?”萬鵬把破罐子就地一摔,道,“你倆怎麽回事?你跟我說實話,你說我就信。”
俞季陽正色道:“我跟你說的是實話。我真的被騙了,我以為他喜歡我,結果不是,他是直男,還有女朋友了,我就是被騙了呀。”
事實也确實如此,體育生學長整天追着他跑,他以為學長就是那個意思,等他婉拒了對方,對方又矢口否認,還火速去交了女朋友。
但萬鵬在意的根本不是這個人如何,而是俞季陽如何:“你喜沒喜歡過他?”
“不記得了。”俞季陽道,“太久了,可能喜歡過也可能沒有,也忘了。”
十七歲霸總忍了又忍,終究失了霸總體統,罵罵咧咧道:“那個傻逼就是深櫃,喜歡你又不敢承認,你挑明了他就跑了,他就不配被你喜歡過。”
俞季陽一臉吃驚道:“啊?他喜歡我?他跟你說的嗎?”
萬鵬:“……”
俞季陽道:“真的假的啊?我就說,早就不一起玩了,他怎麽還一直給我的朋友圈點贊。”
萬鵬剎那黑了臉,不再說話,把餐盤裏最後一塊披薩吃了,又把杯子裏的檸檬水喝了,站起來走了。
茶了半天的俞季陽愣了會兒,也有點茫然,這是……玩脫了嗎?
他把自己的食物也吃完,看了看哥哥那邊。
起初還一直在盯着鳥人的俞仲夏,此時正和對象腦袋挨着腦袋說悄悄話,明顯戀愛談得投入,把盯梢的事給忘了。
餐廳裏熱熱鬧鬧,只有俞季陽一個人形單影只,他便也站起來,離開了這裏。
剛出了餐廳門,就見門外柱子下,萬鵬抱着胳膊等在那裏。
俞季陽一喜,快走了幾步到他面前,道:“還以為你不理我,回房間了。”
“我帥還是那傻逼帥?”萬鵬張口便是問句,“快說!”
俞季陽笑了,說:“當然是你。我沒喜歡過別人,剛才是逗你玩的。”
萬鵬不依不饒,說:“我還有別的事要問你。”
俞季陽緊張道:“你問吧,我都告訴你。”
他做好了被萬鵬問許多是的準備。
但萬鵬只是問:“你對我是不是一見鐘情?”
俞季陽:“……是。”
萬鵬道:“因為我長得帥?還是因為我跟俞仲夏是鐵磁?”
他當然更希望是因為他長得帥,不希望這第一眼的心動,和別人有任何關系。
俞季陽明白這層意思。
他回答:“是因為你很帥。”
萬鵬強裝出的黑臉立即收了,展顏一笑,伸手想抱他。
“不全是。”
俞季陽的話讓他停住動作,遲疑地看向俞季陽,懷疑俞季陽又要茶言茶語地編瞎話。
“還因為,”俞季陽抿了下唇,說,“那天你給我的冰激淩,好甜。”
初遇那一天,在游戲廳喧嚣的背景音和炫麗的光線裏,俞季陽膽怯得如同一只初出巢的幼鳥,只能跟着唯一算是“熟悉”的萬鵬。
對游戲機的新鮮好奇過去後,他就很想回家,心裏有點煩躁。
這幫吵吵鬧鬧還總是在講黃段子的體育生,很難讓他産生好感,除了聽哥哥提起過的萬鵬。
他像哥哥說的一樣有趣,講義氣,有種能令人相信的氣質。
而且他還是最帥的一個,這排名不只局限在現場,幾乎是他見過的所有男生裏最帥的前幾名了。
但也僅僅是這樣了。
等晚點大家散了場,他回了家,這不過是一場偶然的遇見。
沒踏足過的娛樂場所,沒玩過的電玩機,沒摸過的游戲幣,沒聽過的玩笑話,沒見過的斑駁陸離。
沒近距離接觸過的,和他完全不一樣的男孩子。
他偶然地,到一個離自己生活甚遠的天地裏,小心地窺探了一番,僅此而已。
直到萬鵬把自己的冰激淩讓給他,又怕被他拒絕,強硬地塞進他手裏,加快腳步就朝前走了。
他在原地愣住,端着冰激淩,頗有些不知所措。他很想嘗一嘗,但不太敢,似乎只要他吃了,今晚就不再是一場偶然。
因為他沒跟上,萬鵬又回過頭尋他,一眼望了過來,卻帶了些許迷茫和怔愣。
他也難免愣住。
對面少年有着英俊的臉龐,帥氣的眉眼,恰逢游戲廳頂燈的斑斓霓虹落下來,像為他披了一身璀璨星辰。
俞季陽在那一刻被擊中了心髒。
他的蓋世英雄,踩着七色的雲彩,來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