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送你回家?”
桃子說,“我不想回家”。
肖遙看她一眼,說,“你餓不餓?要不我帶你去吃東西?”
自從早上爬起來吃了面包,到現在也沒吃什麽東西,倒是真的餓了。
桃子沒想到肖遙會帶自己來這種地方吃東西。她以為,像他這樣的老總,起碼會帶着自己去大餐廳。車子在南市拐了彎,駛進一條小巷子,裏面的巷子太窄,車子開不進去,肖遙在巷子口找了車位停了車,繞過來替桃子開門,自然而然牽起桃子的手。桃子掙紮了兩下,沒掙開,只好任由他牽着自己朝前走。
桃子以前從沒來過這裏,原來這裏是城南大學後門的小巷,這時候晚飯高峰期剛過,不過小巷裏還是人聲鼎沸,周末,出來吃飯閑逛壓馬路的學生很多。桃子穿着這一身桃色小短裙,惹得幾個男生對着她吹口哨,她下意識朝着肖遙靠了靠。
肖遙臉上有了得意之色,打趣桃子,“呵呵,看着我的女朋友這麽有魅力,我吃醋了”。桃子擡頭注意到他說,她是他的“女朋友”,一時真是習慣不了這個稱呼,不過也懶得反駁他。誰叫她剛剛答應了,做他的女朋友。
他們混跡在一群大學生當中,若不是一個穿着禮服,一個西裝筆挺,還真像一對簡簡單單的大學情侶。
肖遙帶着他來到一家川菜館,三層樓的菜館在這樣的巷子不算是小的。透過玻璃門就可以看出,這家生意很好,裏面坐滿了人。肖遙和桃子進去的時候,一個服務員禮貌的上前告訴他們,“不好意思,兩位,我們這裏客滿了”。一個老板娘模樣的中年女人卻看見了肖遙。
“哎呀,是肖遙嗦,你好久都沒到我們館子頭來照顧我們生意了,”叫了服務員去招呼其他客人,自己親自帶了肖遙上樓去,邊走還邊拿眼睛打量着桃子。
“喲,這個是你二天的媳婦吧?”這老板娘操着一口四川話,那句“二天的媳婦”讓桃子當場就有些hold不住了。但是令她沒想到的是,肖遙也用四川話對那老板娘說,“就是撒,工作忙,好久沒來咯”。
“撲哧”,桃子沒忍住就笑了。今天這肖遙真的是給了她不少的驚。半是驚喜,半為驚吓。
原來這店的老板娘是肖遙的同鄉,肖遙剛來這所城市的時候,經常性的在這裏蹭吃蹭喝。老板娘對他很照顧,畢竟出門在外,老鄉總比旁的人要親一些。
肖遙和桃子被老板娘帶到了三樓一個小包廂,靠近街道,有小玻璃窗,可以看見熱鬧的小巷和各色小店。桃子對這個位置很滿意,轉頭随着肖遙叫老板娘“王姐”,對她說“謝謝”。老板娘楞了一下,随即笑開了,“唐小姐真是斯文人,太客氣了,有啥子需要的盡管說。”她對她說的是普通話,只不過帶着四川腔,桃子覺得挺親切的。
他們點了一大盆酸菜水煮魚,一份蝦仁冬瓜湯,一份樟茶鴨子,配一個素菜。2人吃似乎都有點多,王姐問他們要不要喝點酒。肖遙看桃子,桃子說,“喝點啤酒吧”。于是肖遙叫王姐拿了幾瓶青島啤酒上來。
肖遙給桃子倒了杯啤酒,然後給自己的塑料杯也倒了一杯。桃子看着杯子上的白色泡沫一點一點的破滅,消失,肖遙探過身子敲了她額頭一記,“看什麽呢,快吃吧,水煮魚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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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給桃子的碗裏夾了一塊魚,自己也開始吃起來。桃子吃着魚,遠處小巷裏的嘈雜吆喝時不時透過了玻璃傳進來,不是頂好的地方,沒有華麗的裝飾,桃子卻吃了很久以來最舒服的一頓飯,吃的酒足飯飽,拍着圓滾滾的肚子,靠向椅背。一點也沒了淑女樣兒。
幾瓶啤酒大多是肖遙喝了,他好像知道桃子不太能喝酒。不過肖遙是很能喝酒的,在家鄉,他陪着父親都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桃子說,“總經理,我怎麽不知道你是四川人,你普通話說得很像本地人嘛。”
肖遙瞪她,“公司的女員工裏,估計就你最不關心你的上司”。
“什麽嘛,上司的私事哪是能随便關心的”,桃子吐吐舌頭,一臉無辜。
“再說了,公司關心你的女員工還少嗎?也不差我一個嘛。”
下一刻,桃子愣住了。
因為,肖遙,很突然很突然的俯過身,在她還措手不及的時候,他的唇,貼上了她的。
桃子仰着頭,瞪大了眼睛,看着這張在自己面前無限放大的俊臉。
肖遙開始只想惡作劇的輕碰下她的唇,卻在接觸了她柔軟唇瓣時受到了致命的誘惑,他不自覺的加深了這個吻。
他的氣息有些紊亂,她已經閉上了眼睛,身子輕輕顫抖着,這一刻氣氛多麽好,她對自己說,你可以試着去愛另外一個人,你可以的!于是她試着去回應他。
于是,兩個人的氣息都開始紊亂。
他卻突然的放開了她,氣息微喘。桃子看着他,眼神像受傷的小鹿。
肖遙有些懊惱,他一向傲人的定力在唐小桃的面前受到了嚴峻的考驗。剛剛他的行為有些太沖動,他知道她還沒有準備好接受自己。但是她吐着舌頭的樣子太清純太魅惑太誘人。使他變得像個沖動的毛頭小子。
他結了帳帶她出去,兩人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順着小巷往停車的地方走,中間一群喝醉了酒的學生在小巷裏橫沖直撞,眼看就要撞在桃子身上,肖遙一把将桃子拉了過來,護在自己身側。然後,他牽着她的手就一只沒放開。
桃子想到了嚴洋,今天的嚴洋和唐小瑤,就是那樣牽着手,出現在她面前的。那畫面打碎了她存有的最後一點點念想,她只是心有不甘,這麽多年來,一直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喜歡他。而現在,似乎連偷偷喜歡,都成了奢侈。
算一算,從高中到現在,她喜歡嚴洋,竟然有十年了?
因為喜歡他,所以努力追趕他的腳步,想讓自己變成能夠匹配他的女人。
因為喜歡他,她曾經每天寫一篇日記,“今天,在教學樓的拐角遇到你,你穿着白色球衣,大汗淋漓,剛從球場打球回來······”,她曾經那麽努力的記錄跟他的每一個交集,記錄初戀的每一次心動和甜蜜。現在,那些日記還被她鎖在西郊莊園家裏的抽屜。
因為喜歡他,她曾傻傻的,偷偷的織了一個多月的毛衣,那是她第一次織東西,還是一件毛衣,她偷偷找了書,請教了張媽,從暑假開始,織到秋季即将開學,想在他上大學前送給他。那時候,她在心裏千萬遍預演着,那一天該怎麽對他說,“她喜歡他,她希望他等她,等她畢業,去大學裏找他。”
她以為他起碼對她是有好感的,因為他曾經借肩膀給他靠,他曾經那麽燦爛的對她笑,他的白色手帕,她洗得幹幹淨淨卻舍不得還給他,現在,也連同那些日記一起被她鎖起來了。
桃子不願意想起那一天,但是,有時候記憶像是壞掉的水籠頭裏的水,無論你怎麽阻止,它還是照樣泛濫成災。
那一天,桃子帶着精心織的那件毛衣,去送嚴洋和堂姐,他們考上同個城市的大學。
那天嚴洋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嶄新的條紋薄羊毛衫,和自己織得那件,都是純淨的天藍色。
桃子緊緊拽着手裏的袋子,想着要怎麽送出這件禮物。
在愛情這場戲裏,桃子不是一個好演員,即使預演了千百遍,臨到上場,桃子還是怯場了。
倒是堂姐發現了桃子的緊張,問她手裏拿着什麽東西。桃子慌張得舌頭打了結,說了半天,還是沒法說清楚,然後,嚴洋搶過了紙袋,說了一句,“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是一件男士毛衣,針腳歪歪扭扭,實在是一件失敗的作品。
桃子的臉爆紅,急急搶過毛衣和袋子。桃子生怕衣擺處那隐約可辨的兩個字母被他們發現,因為正是嚴洋名字的縮寫“YY”。
感覺嚴洋似乎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她覺得無地自容。她不敢看他,只對表姐說了一路順風,就逃也似的跑了。
直到現在,桃子有時候還在懊惱,為什麽那天不明明白白的說出自己的感情?是不是,只要那天,自己再勇敢一點,現在,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桃子記得,高三的那一年,她拼命用功的讀書,因為她想着,只要自己也考上那所大學,就能天天看到嚴洋了。那時候,他還會嫌棄她織的毛衣嗎?
但是桃子的幻想就在高考完那個夏天破滅了。那個夏天,嚴洋明明白白的告訴她,“我有女朋友了,她叫唐小瑤。”傷心的她在志願上填了一所祖國最南端的學校。那裏沒有嚴洋,沒有唐小瑤。只有渾渾噩噩的唐小桃。
桃子又想起了那個夏天。但是在這個秋天,她的手被肖遙牽着,她告訴自己,試着別再去愛嚴洋。她不讨厭肖遙,并且覺得,他是一個可以試着去愛的人。
桃子坐上了肖遙的車,四平八穩的黑色奧迪Q7,像他給她的印象。
他說,“現在送你回家嗎?”
桃子搖頭。
“那麽,去哪兒?”
桃子還是瞪着大眼睛,搖頭。
肖遙無奈,偏偏對她那無辜的眼神很受用。開動了車子,駛出巷子。
他帶她來了他家。
原來,他的公寓也在清源路上。只是和桃子不在一個小區。
他帶着她進了大廳,和門口的門衛打了招呼,進了電梯。這幢公寓比她住的那幢要好,每戶都有直達室內的電梯。
桃子站在門口,感應燈亮起來,室內的光使桃子的眼睛一下子不太能适應。肖遙回頭看見她還站在那裏,進屋拿了一雙幹淨的拖鞋出來。
他說:“家裏很少來客人,你将就着穿吧,這是我的,已經洗幹淨了”。那是一雙男式拖鞋,對于桃子來說,實在太大了。不過桃子可不想繼續穿着高跟鞋。她坐在玄關的木椅上,換了他的拖鞋,啪嗒啪嗒的汲到他家的沙發上坐下。
他倒來一杯水,看她兩手撐在沙發上,兩只腳丫晃晃蕩蕩的,過大的拖鞋有一只就飛了出去。她的腳真小。
他失笑,“下次,陪你去買雙拖鞋放在家裏吧”。說完之後,自己先有點愣,似乎覺得有點多餘。他不知道,她會不會再來。
他卻聽到她說,“好”。
他的臉上有了大大的笑容,像個要到了糖果的孩子。這像是一個承諾,告訴他,今晚的事情,不是一時興起。告訴他,她真的答應跟他在一起。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