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就那樣亦步亦趨的跟着他，像個聽話的小學生。

吃過午飯，他們從飯店裏出來，很有默契的是，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只是一前一後沿着種滿香樟的大道向前走着。

她懊惱自己不夠堅定不夠決絕，這麽輕易就受他威脅。

或許，她也期待這樣的獨處。

沒有争吵沒有鄙夷，他不是自己的姐夫，只不過是自己生命中遇到的再平凡不過的一個男子。

他們在一個尋常的日子裏相遇，他是客戶，他們簡單的去吃個飯，聊一點無聊的話題。對彼此有了點好感，但是也僅僅止于好感。他們很容易就回到各自的位置。他給她瞬間的心動，但是她不會心痛。

她多麽希望是這樣。

越是要努力忘記一個人，卻将那個人更加牢牢的記在心裏。

十年光陰已過，為什麽你還是我心目中怎麽也割舍不下的那個人？

他就走在她前面，灰色的羊毛大衣顯得他的身材更加颀長。

一陣風過，有片片樹葉飄落。

這天有暖暖的陽光，秋日的陽光顯得那麽溫柔，一前一後走着的兩個人在日光下構成一幅多麽溫暖的畫面，她小鳥依人，他高大英俊。他們本該是多麽幸福的一對！

她記起自己的心淪陷，也是在那個秋天。

她開始知道喜歡一個人，在高一那年的秋天。

走廊裏與嚴洋的初遇，她差點哭鼻子，卻看見了他燦若星辰的笑。

那時候的她還只是一只醜小鴨，每天在堂姐白天鵝光環的籠罩下，不管別人怎麽取笑她。只要他沒有，她的心裏就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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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去世的那一年，她剛好上高一。開學不到1個月，家裏打電話來，說爺爺過世了。她還記得那時候是在上晚自習，她藏在桌洞裏的手機不斷的震動再震動，她終于偷偷的接起來，她把頭低低藏在課桌下面，把聲音壓到最低。

一會兒，她聽見張媽哭泣的聲音，她聽見她說，“二小姐，老太爺，老太爺他過世了。”她瞬間就僵在那裏，老太爺？是爺爺嗎？是爺爺嗎？

她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激動的聲音不自覺從嘴裏漏出來。全班同學都尋找着聲音來源。

恩，她爆出的聲音太突然，吓壞了班裏的學生，有人的書掉到了地上，大家一片唏噓。

桃子卻置若罔聞，只是專注的需要得到一個确定的答案。

張媽泣不成聲的回答，“是的。二小姐，二小姐，你的爺爺去世了。”

桃子強迫自己冷靜的挂了電話，拿起書的時候，眼淚已經模糊了視線。

她終于趴在了桌子上面，眼淚打濕了打開的書頁，她極力克制自己不讓自己出聲，可是她隐忍的哭泣惹來同桌的關心。此刻老師并不在教室，她的同桌關心的問她怎麽了，她什麽也不說，只緊咬着唇。

下一刻，誰也沒想到，桃子沖出了教室，她一路跑着沖到了操場。

正是上課時間，又是晚上，空曠的操場空無一人，只四周路燈亮着，桃子沖到單杠旁邊的角落裏坐下，終于放聲大哭起來。

那幾乎是一種哭喊，跟爺爺在一起的許多畫面在腦海裏閃現，那麽慈祥的爺爺，以後再也見不到了嗎？

她也沒發現什麽時候自己的身邊多了一個人。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總之已經哭得喉嚨沙啞，眼睛酸痛。然後才聽見有人，桃子轉頭，嚴洋的眼睛晶瑩剔透，手裏拿着雪白的手帕。

桃子見了他，不知道怎麽的，鼻子又開始酸，像是被欺負的小孩見着了家長，只想把自己的辛酸一股腦兒的都對他說。

嚴洋不解自己只是遞出手帕，怎麽又把她惹哭了。

他只好出聲安慰，“小跟屁蟲，發生什麽事了？沒事了沒事了，你，你別哭了。”

他的安慰那麽笨拙，他伸出手輕輕拍她的背，因為她哭得像是要斷了氣，整個肩膀一抽一抽的。

她“哇”的哭出來，邊哭邊對他說，“他們說，他們說，我的爺爺去世了。我不相信，不相信。”

他終于知道了來龍去脈。他知道那種失去至親的痛，媽媽去世的時候，他不過9歲。他下意識的就同情起她來，于是往她那邊靠了靠，把她的頭輕輕按在自己的肩膀。

他說，“小跟屁蟲，別哭了。”他從來不會安慰別人，但是桃子靠着他的肩，卻漸漸止住了哭泣。

她從教室裏跑出去之後，馬上就有同學通知了班主任，班主任派了幾個學生去四處尋找她，并通知了她的家裏。

等到她紅腫着雙眼回到教室的時候，大家都知道了她家裏發生的事，同學們都來安慰她。

而不久，她家裏就派了司機來接她和堂姐回去。

參加完爺爺的葬禮，桃子才回來上課。那一段時間她一直怏怏的，對什麽都提不起勁，學習也沒有以前努力。班主任找她談過幾次話，她還記得班主任對她說過，“唐小桃，不要為過去了的事情傷心難過，你的爺爺如果看到你這樣子，他該有多難過啊。你要更加勇敢的活下去，好好的生活，才能讓關心你的人安心。”

班主任還說，“學校的秋季運動會馬上就要開始了，你可以試着多去參加一些活動。”

說到運動會，同學們都是很興奮的。因為這所學校的秋季運動會一般會持續三天，而這三天裏是停課的，這無疑是振奮人心的消息。

這個消息一在班上傳開，大家就積極的開始報名。

體育委員親自找到了桃子，希望她也能參加一個項目，他拿了報名表讓她選，說是希望班上每一個人都能參與進來。

桃子看着表格上面所列的項目，短跑、長跑、跳遠、跳高、扔鉛球、标槍······除了跑步，她好像什麽也不會。她為難想推辭，體育委員卻說，“要不就跑800米吧，正好我們班還沒有人報這一項，就是去湊個數，不拿獎也沒關系的，唐小桃同學，積極參加一下吧，你看大家都是熱情高漲呢。”體育委員都這麽說了，她只好勉為其難在800米那裏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果然是熱情高漲的，不參加比賽的人，也都積極的做着後勤。

桃子因為報了800米，每天傍晚都和班上的幾個同學一起在操場練習賽跑。她平常很少到操場上來，這裏總是那麽多人。男孩子們在籃球場上打着籃球，女孩子們三五成群的圍在那裏看，要是嚴洋、蔡輝他們幾個在球場的話，那麽圍觀的人就更多了。

那段時間，每個傍晚嚴洋都會去球場打球，桃子慢跑了幾圈就坐在不遠處的雙杠上面晃着腳看他們打球。只是嚴洋似乎從來沒注意過她。

那時候的她，有點疑惑。一個男孩子怎麽能有那麽大的魅力，似乎全校的女生都喜歡他。

她晃蕩着腳丫子，聽一大群的女生為嚴洋進了球而歡呼，遠遠的瞧見嚴洋在夕陽下面轉頭朝這裏笑。汗水細細密密的布滿他的額頭，白色的球衣在秋日的陽光下泛着淡粉光澤。他的皮膚是健康的顏色，一瞬間他又投入到球場，渾身充滿着活力。她有點體會出他令人着迷的原因。

離秋季運動會只剩不到幾天時間，桃子照樣在傍晚來到學校的操場，今天她來的比較早，同班的幾個同學都還在宿舍裏。于是她一個人先沿着塑膠跑道慢跑起來，她聽到有腳步聲從後面傳來，慢慢的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一會兒，一個背影越過她，跑到了前面去，那個背影那麽熟悉，這段時間桃子幾乎天天看到他。

嚴洋越過她跑到了她前面，似乎并沒發現她。

他們隔着一段距離慢跑着，跑到第二圈的時候，嚴洋卻明顯的放慢了速度，桃子在猶豫，要不要追上去。或者也放慢速度，不然，就要跟他并肩了。

跟他并肩這個想法促使她不着痕跡的保持着自己的速度，于是，他們果然并肩了。

嚴洋輕輕的轉過頭來，眼睛裏帶着笑，雖然是在慢跑着，他說話的語氣卻沒有一絲喘，反而帶着笑意，“唐小桃，你也來跑步。”

桃子卻已經帶了點喘息，她不說話，只是點點頭。旋即又低下頭，只顧看地上藍色的塑膠跑道。

他們就一直那麽并肩跑着，到了操場的出口那裏，他停下來對她說，“後天就是運動會，加油。”

桃子看着他的背影一點一點消失在操場門口的臺階。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已經一點一點淪陷。

運動會開始的第一天，就有桃子的比賽，不過是在下午。還記得那天天氣特別的好，大家按照學校事先給每個班級劃分好的區域各就各位。拉拉隊門穿着統一的服裝在自己班的區域裏等候着，同學們個個像出籠的小鳥臉上帶着肆意的微笑。

雖然是秋天，但是因為天氣好，大家穿得都比較清涼，桃子穿上學校發的紅色運動衣，那是一件短褲加短袖背心，背上印着21號，以及唐小桃名字的大寫首字母。

桃子的比賽是在下午，不過從上午開始她就有點緊張，因為以前她從沒參加過運動會，這是她的第一次。

學校的廣播站為了這次運動會特別推出了點歌服務，只要花上幾塊錢，就能為你想要加油的人點上一首歌。當然，期間廣播站還實時播出比賽的結果。

桃子聽見自己的堂姐唐小瑤做着播音員。

“恭喜高二（3）班的嚴洋同學在剛剛結束的男子三級跳遠比賽中榮獲第一名”。

“嚴洋加油，高二（3）班因為有你而驕傲，大家都在為你鼓勁、為你加油、為你喝彩、鮮花和掌聲在終點等着你！向前沖吧！以上是高二（3）班XX同學來稿。”

“下面是XX同學為嚴洋點播的一首歌曲《xxxx》······”

桃子聽見嚴洋的名字不斷被提起。

桃子一直在看臺上找尋嚴洋的身影，那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有這樣的舉動，然後，她終于看見了他。

所有人都看見了他。

他不過剛跑完400M比賽，一會兒他已經騎上那輛超炫的哈雷機車，轟隆隆開出了操場。

桃子看着他離開，心裏有淡淡的失落。

下午，操場。女子800現場。

桃子一直沒見到嚴洋，比賽工作人員都已經各就各位，幾位參賽運動員也站到了自己的跑道上，發令槍響，桃子奔了出去，卻已經慢了一步。她本來體力不是很好，運動一直不是她的強項，當初參賽不過是來湊個數。

但是，嚴洋跟她說過加油，于是，她想要拿到名次，希望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廣播裏，然後，也許他會聽到，他會注意到。

桃子漸漸落到後面，最後半圈的時候，她覺得呼吸越來越急促，腿也似乎有千斤重，每一步都是艱難，旁邊的加油吶喊都有點朦朦的，像是隔着水傳過來。

她好像看見嚴洋站在那裏，對她笑着，對她說着，“加油，小跟屁蟲。”

她想，看着他的口型，他是在叫她小跟屁蟲的。

然後廣播裏傳來播音員甜甜的聲音，“有一位同學想要匿名為唐小桃同學點一首歌曲，五月天的《倔強》，他對你說，加油。希望你可以堅持下去。”

然後《倔強》就在整個操場上空回蕩起來。

桃子終于堅持到了終點，早早就有班上的同學們等在那裏，過來扶了差點倒下去的她。只是她只得了第五名。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