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不會走 三只手的狗雜種

第二天一大早,A市就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的雨下了一個早上,但也沒擋住來江家送貨的快遞小哥,畢竟這家客人下了十倍配送費。

既然決定在江家留三天,原先那些東西顧戚還是一一買來了。

食水,沖鋒衣,便攜刀具,再請來人把江家的牆固定好,把栅欄門換成了大鐵門,順帶裝上監控器,單聽起來就很繁瑣的工作被顧戚安排的井井有條。

江彧推着輪椅出來的時候,就看見顧戚擺弄着手裏的一把匕首,纖長的手指像是夾着一根筆一樣,靈巧的挽出了幾個刀花。

這讓江彧想起了他們以前在一起讀書的時候,顧戚是成績最好的那個,也是玩筆玩的最漂亮的一個,那時候他坐在顧戚後面,只要一擡頭,就能看見顧戚白嫩柔軟的耳垂,和他捏着筆的肉乎乎的手指頭。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顧戚已經從一個白胖胖的小孩兒變成了一個身形挺拔的少年人了,時光被偷走了八年,顧戚的變化很大,讓他都沒辦法把顧戚和小時候的小胖墩聯系到一起。

“醒了?”顧戚聽到動靜,笑着回過頭來和他說:“要出去轉轉嗎?剛下過雨,天氣挺好的。”

江彧掃了一眼門外,點頭。

顧戚親手推江彧出門,他們出來的時候空氣還很潮濕,風吹到身上有些涼,天上時不時還會掉下來兩滴雨水,顧戚硬是在這種天氣裏推着江彧在外面走了半個多小時。

在上輩子,他們那些第一批變異人推測,真正導致人類變異的就是因為那一場持續了三天的雨——因為有人聲稱在淋了雨之後會渾身酸痛,産生幻聽,還有人淋雨過後十分饑餓,想吃新鮮的肉。

只是在上輩子,這種說法都沒被人放在心上,那時候的人都習慣了忙碌,不曾為任何事情停下腳步,誰又能想到天上的太陽真的會掉下來呢?

所以,顧戚最後也只是在比較大的網站上發布了一些“末日來了囤積糧食”之類的帖子,至于有沒有人信就不知道了。

顧戚帶着江彧回江家的時候,還看見門口有幾十株漂亮的、拳頭大的不知名花朵,迎着雨露和風開的豔麗恣意,但顧戚記得,昨天這些花兒根本沒開,甚至連個花骨朵都沒有。

植物,比人類更先察覺到世界的變化。

顧戚在門口沉默片刻,繼而推着江彧回了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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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彧淋了雨之後,當晚就發了高燒。

顧戚在江彧的卧室裏照顧他,最開始江彧還有神智,會和他說說話,但過了半個多小時,江彧就燒暈過去了。

顧戚給他量了體溫,43°,明顯不是人類高燒的範疇了,而且如果仔細觀察江彧的皮膚,能在他的皮膚下面看見若隐若現的黑色的紋路。

顧戚看的有點暗暗嫉妒,他知道這是進化的征兆。

末世裏最先進化的那一批人都是最強的那一批,明明他今天跟江彧一起出去淋雨了,但他到現在什麽反應都沒有。

怪不得上輩子江彧就算成了感染者,也是最強的那一個。

上輩子顧戚的異能就是很雞肋的“大力”異能,一百個異能者裏面九十個都是這種異能,除了力氣變大以外毫無用處。

而這輩子,他不允許自己再這樣了,他一定要覺醒一個強大的異能。

他得出去淋淋雨,順便再幹點活。

他鎖好江彧的門窗,換了一身衣服,拎起了一把鏟子、趁着夜色出了門。

窗外下着瓢潑大雨。

顧戚一出去就被澆透了,他拎着一把鏟子,走到門口,用力的開始鏟江家門口堆積纏繞的花。

這些花比早上的時候更多、更大了,花朵幾乎有人的腦袋大,裏面是密密麻麻的花瓣,迎着雨直直的豎着,顧戚的鏟子一戳下去,地面軟軟的,根莖硬硬的。

不知道是不是顧戚的錯覺,這一鏟子戳下去,那些根莖似乎會動,他再戳一下,花朵也跟着動起來了。

顧戚猶豫了幾秒鐘,看向那朵漸漸低下了頭,正對着他腦袋方向的花朵。

顧戚很擔心它會在下一秒沖上來,用花瓣裹住他的腦袋,然後吮吸他的腦漿。

雖然大家猜測進化的時間需要三天,但萬一這花不按套路出牌呢?

因為見過太多末世裏的花式死亡案例,所以顧戚的想象力尤為豐富,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他甚至都想扒開這花兒的花瓣兒看看裏面是藏着尖牙還是藏着毒馕。

顧戚在想辦法的時候,他聽見身後有汽車笛聲傳來,很刺耳的滴滴聲,對方的車本來可以在大路上飛馳而過,卻偏偏要在他身邊經過,地上有堆積的雨水,車輪猛地碾過,地上的積水“嘩啦”一下濺起來,被車輪碾過的水仿佛也帶上了車輪的力道,“啪”的飙升起來,劈頭蓋臉糊了顧戚一臉。

對方來的太快,讓顧戚生出了被攻擊的危機感,在末日裏鍛煉出來的敏銳神經讓他下一秒直接反手回砸!

“砰”的一聲巨響,鏟子砸在了車窗上,

顧戚聽見了一陣驚慌的聲音混着引擎轟鳴聲逐漸飄遠,是顧戚的鏟子砸壞了後車的窗戶。

能幹出這樣的事兒來的,當然只有顧家那位嚣張的二少爺,顧意了。

汽車飛馳而過的那一瞬間,顧意從窗外看向顧戚。

出乎意料的,他沒從顧戚的臉上看到驚慌失措、憤怒羞惱的表情,反而看到了一張冷漠的臉。

那張臉很白,眉長眸黑,細碎的黑發被雨水打濕,一對鏡片下,是泛着冷意的眼眸。

興許是裹着雨水的風太冷了,有那麽一瞬間,顧意竟然覺得脊背涼了一下。

但下一秒,車子已經風馳電掣的沖到了顧家門口,顧意的腳習慣性的踩下剎車,車子“嘎吱”一聲停住,在短暫的幾秒鐘死寂之後,顧意猛地跳下了車門,在大雨中沖顧戚怒罵:“顧戚你有病啊?我這車是新買的跑車!你他媽敢砸?”

他沖顧戚沖過去,揮舞着手裏的拳頭,大概是想打上顧戚的臉來發洩,但是當他沖過來的時候,他卻看見顧戚面無表情的舉起了手裏的鏟子。

他沒由來的想到了顧戚剛才回頭砸車的那一瞬間的表情,連脊背都跟着麻了一瞬,髒話堵到喉嚨口裏,一句都罵不出來。

總覺得顧戚和原來不太一樣。

剛才砸車的力道,如果砸在他的頭上,會怎麽樣?

顧意的步伐就這麽頓了幾秒。

恰好這時候,別墅裏沖出了一道身影。

“二哥!”顧七還穿着睡衣拖鞋,白嫩嫩的手臂費力的向上舉着一把傘,臉上滿是擔憂的神色,親手幫他拉開車門,踮着腳湊過來給他擋雨,一邊擋一邊尖叫:“二哥,別跟三哥打架了。”

顧意一看到顧七,頓時把剛才的顧戚忘到了九霄雲外去了,心疼的拉着顧七的胳膊匆匆往別墅裏面走:“下着雨呢,你跑出來幹什麽?不是說了我去跟朋友喝酒嗎,都讓你別等我了——哎呀我操,這什麽玩意兒。”

進門時候顧意被什麽東西絆了一腳,扭頭一看發現是他們家花園裏的樹長出了長長的樹根,都橫在到了路上,也不知道那些花匠幹什麽吃的。

“哥哥不回來,我睡不着的。”顧七語氣輕柔的說:“快走吧,媽媽都睡了。”

顧意回過神來時,已經跟顧七進了別墅裏,那根樹根已經被他抛在了腦後。

別墅裏亮着幾盞燈,将所有的冷雨寒風都擋在外面,一走進來,身體裏的戰栗都跟着消失了。

“二哥剛才怎麽又跟三哥吵架啦?”進門之後,顧七狀似無意的說:“我看剛才三哥舉着鏟子要打二哥呢,好吓人。”

顧意剛壓下去的火兒頓時又翻騰起來了,粗着嗓門罵道:“他以為他是個什麽東西,剛砸我的車!媽的,大晚上跟個神經病一樣出來鏟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偷東西呢!”

頓了頓,顧意又說:“我就說他手腳不幹淨,從小就不幹淨,狗雜碎,三只手!”

顧戚在被拐賣那段時間挨了很久的餓,對食物有一種特殊的渴望,他剛回家的時候,晚上經常會偷偷拿食物回到自己被窩裏,要抱着食物才能睡着,有一次拿了顧意給顧七買的棒棒糖,顧七找不到棒棒糖,哭了一早上,最後被顧意從顧戚的被窩裏翻出來了。

從那之後,顧意就罵顧戚是個小偷,愛偷東西,顧戚每次都被罵的臉部漲紅,但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不行,媽的,我明天一定得給他點教訓。”顧意說着說着,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轉頭興沖沖的回了二樓卧室裏.

顧七跟在他後面,踩着濕掉的拖鞋,一步一步往自己的卧室走。

經過窗戶時,他還轉頭往外面看了一眼,從這個角度他只能看到外面的花壇,并沒有看到顧戚。

這個時候,顧戚已經提着鏟子回了江家了。

——

顧家別墅沒有其他人,屋內十分安靜,顧戚剛放下沾着土的鏟子,就聽見一樓卧室裏傳來了“噗通”一聲響。

一樓卧室裏住的是江彧。

顧戚匆匆換下濕透了的拖鞋,赤着腳往卧室裏跑,他一推開門,就看見江彧滾在地上,蒼白的臉色燒的緋紅,伸出手在地上胡亂的抓着,見了他,江彧奮力的向他爬了過來。

顧戚匆匆彎下腰去扶,他伸手一摸,江彧的皮膚燙的他手都一個哆嗦,興許是因為他身上沾了冷雨,貼上去十分舒服,所以江彧緊緊地抱住了他。

“別走。”嘶啞的聲音從江彧的方向傳過來,緊緊地貼着顧戚的耳廓,江彧似乎燒傻了,只會囫囵的重複這兩個字。

原來是江彧在中途醒來,以為他走了,所以才翻下床來找他。

雨夜之下,昏暗的卧室裏,顧戚下意識地回抱他,拍着他的後背,安撫着江彧的情緒:“我不走,別怕,我守着你,直到你好了為止。”

江彧閉着眼,依舊是神志不清的樣子。

顧戚只顧着去探他的體溫,卻沒有看到江彧的腰後有什麽東西猛地鼓動了兩下,然後又慢騰騰的縮了回去。

當晚,顧戚把江彧拖到了浴室裏,在浴缸裏放上冷水,然後将江彧整個人都丢了進去。

冷水被江彧的體重壓的從浴缸裏晃出來,将浴室的地面都弄得濕淋淋的,顧戚三兩下脫掉了身上的衣服,摘掉了眼鏡,随意在淋浴下沖洗了一下。

顧戚沖洗的時候,江彧安靜的躺在浴缸裏,寬闊削瘦的脊背頂在浴缸壁上,不動了。

冷水對他的作用不大,但最起碼能讓他舒服一點,他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了,身體懸在水面上,波光粼粼之中,江彧的發絲被打濕,孱弱的雙腿無力的在水中漂浮,下巴淹沒在水中,唇瓣被浸潤的粉紅,頭發濕淋淋的飄散在水裏、貼在臉上,肩頸上還帶着被顧戚拖拽的指痕,在水中一泡,格外的紅。

像是縱馬長安的小王爺被囚困于地牢,滿身傲骨上縱着傷痕,桀骜和脆弱糾纏在一起,塑成一副冰肌欲骨。

看上去很好欺負的模樣。

但每次顧戚看到他,都會想到他上輩子“堕魔”的場景。

普通人變成感染者的過程叫進化失敗,進化者變成感染者的過程叫堕魔。

前者基本上都是沒什麽理智的怪物,就算是有理智,也都很低等,而後者,是真正具備人類智慧的感染者,每一個都很難對付,甚至有的堕魔感染者還會僞裝自己,把自己重新僞裝成人類。

水珠從顧戚的額頭上滾落下來,落到了顧戚的眼睫毛上,顧戚閉了閉眼,再一睜眼,就強迫自己忘掉了那些事。

他開始不斷測量江彧的溫度,确定溫度降下來了,就把人從浴缸裏拖了出來,過程不算順利,江彧個頭很高,有一米八,再瘦也不是顧戚能輕松擡動的重量。

顧戚照顧了江彧整整一夜,不斷地給江彧貼冷毛巾,擦身,折騰到早上四點,江彧高燒退了,顧戚松了一口氣,這才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第二天早上,顧戚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許久沒聽見過手機鈴聲了,顧戚頭昏腦漲的爬起來,從被丢在洗手間門口的髒褲子裏掏出了手機,盯着上面的人名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才記起來是誰。

是他高中時候的班長。

他接通了電話,就聽見那邊傳來了一陣爽朗的聲音。

“顧戚,錄取通知書都到了,你不來學校裏取嗎?”

顧戚捏了捏眉心,總算把時間都對上了。

上輩子這個時候,他才剛在貴族學校裏考完高考,成績下來沒多久,考上了國內的知名學校。

“過幾天去取吧。”顧戚一開口,聲音有些嘶啞:“我這兩天走不開。”

“啊?可是今天晚上還有畢業舞會呢。”班長似乎有些遺憾:“咱們班同學都說好了要去的。”

顧戚被他這樣一提醒,就想起了上輩子的事。

上輩子他因為生日的事情跟顧家鬧得不可開交,他那時候并沒有離家出走,而是不斷地争吵,摔打,最後鬧到顧家人煩了,直接把他關到了閣樓上。

他曾經用手機向班級裏的幾位朋友求救過,那幾位朋友們結伴翻牆進來,試圖救走他,但很快被保安發現并趕走了,他後來還報過警,然後手機就被沒收了,還被顧夫人打了兩個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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