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意琦行與绮羅生
意琦行的目光始終落在他身上,從頭到腳,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半年的分別,能改變人的穿着言談,眼神、小動作卻毫無欺瞞的能力,他看出绮羅生的痛苦,便覺得心頭也刀割一般。隐隐地又起一分喜悅的心情,好像绮羅生越逃避、越回避,就越能證明他也同樣念念不忘。
“離這裏有段距離,打車走吧。”
他說完也不等绮羅生開口表态,徑直拉着他手腕在路邊招呼了出租車,绮羅生試着掙了掙,手腕生疼,意琦行把他抓得緊緊。
“誰他媽要跟你一起走!”心裏有怨也有怒,趁着酒意脫口而出。
誰知意琦行仿佛沒聽見說他抗議,跟師傅報了個地名,兩人并排坐在後排座上,看窗外燈光迷離的城市夜景。
有司機師傅外人在,绮羅生自然閉嘴不多說話,等到了地方一看,是一個格外幽靜的大院子門口。
兩人下車,沿着樹影搖曳的寬大馬路又走了幾分鐘,路上鮮少行人,安安靜靜,意琦行仍舊握着他,從手腕換成掌心相對,十指交錯緊扣,绮羅生毫無抵抗的能力,也沒有想抵抗的心思,跟着他一步一步上樓進房門。
這裏像是什麽機關單位的內部酒店,外表看清幽,像是養老院,裏面布置幹淨寬敞,老式沙發上蒙着镂空珠白色布料的外套,加個牡丹背景牆,俨然國家領導人接見外賓的派頭。
“這是什麽地方?”绮羅生問他,屋內通風良好,又緩了這麽久,酒勁消去大半,坐在單人沙發上,捧着意琦行遞給他的熱茶打量。
意琦行站在床頭邊換掉酒氣沖天的襯衣,春末天暖,随意套換一件單衣,全程也不避開绮羅生,绮羅生餘光掃到他赤、裸的上身,讪讪避開視線。
“倒閉的單位改建的,有次參加高校聯盟的活動,在這裏住過。”
應該是大二的事情,绮羅生記得那次他一走三天,雖然是同城距離不遠,兩人仍然有分別的不舍,每天電話短信不斷。
意琦行走過來坐到他面前,兩人之間越有一米的空白距離,他把雙手交錯着放在腿上,臉色緩和,顯得冷靜而又深思熟慮。
“我們聊聊吧,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機會。”
“行,從你把老子甩了開始說起,”绮羅生咧嘴“呵呵”兩聲,沒什麽笑意,心頭全是苦澀怒火酸楚,揉在一起像只怪異的猛獸,将他的理智吞得精光,只剩下沖動和口不擇言,他本想着沉着冷靜面對,最好能裝作無比大度的姿态讓意琦行感受到被蔑視的滋味,但一開口便走上另外一頭極端,聲音很大,情緒激動。
“聊什麽?感情?你跟我之間還有嗎?犯錯的人是你,甩我的也是你,現在莫名其妙跑回來,把老子拉酒店房間的也是你,夠了沒有?我在你心裏究竟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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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羅生說完,狠狠罵了句臺詞真狗血,風水輪流轉,沒想到自己也有親口說出這些話的時候。
他潛意識覺得意琦行虧欠他,于情于理都占據道德制高點,意琦行想聊,他就揀最軟最薄弱的環節下手,一擊必中,絕不手軟。
果然意琦行沒想到他變得這麽直接,不複往日和風細雨的好性格,變了臉色,勉強笑笑回道:“你在我心裏,什麽都沒變。”
“所以你變了?”绮羅生攤手,“這樣對話有什麽意思,覆水難收,你他媽躲得遠遠的不挺好,回來幹什麽?”
“不是你先躲的嗎,小绮,你讓我沒日沒夜找了那麽久,一點消息都不留給我,要不是一留衣後來遇到你,我還搞不清楚你恨我到那種地步,寧願學業不要了,也要避開我。”
“我恨你,你甩了我,這就是意琦行式的邏輯對吧?”被子裏的水被他顫抖的手捧着亂搖晃,绮羅生把茶杯放在旁邊,忍着不讓屈辱的眼淚流下來。他平日甚少對意琦行直呼其名,惱羞成怒之間一聲喝斥,才覺得硬板板的稱呼有多冷漠,瞬間将兩人的距離拉得遠遠。
意琦行埋了頭,好半晌,才灰白着臉說:“我當時也恨你絕情,想着你既然一定要躲,就幹脆成全你,辦了出國的簽證。現在我知道後悔了,”他走到绮羅生面前,單膝跪在绮羅生腿旁,滿臉痛苦的神色,“绮绮,我們和好吧,以前的事統統不計,從頭開始……”
“別喊我!”绮羅生哽咽,“已經太遲了,回不去,你他媽選擇拿話戳老子心窩,選擇一個人滾得遠遠,就等于已經放棄我了,咱倆的緣分差不多就這麽點,畢業分手,真他媽的一說一個準!”
說到被放棄,眼淚還是忍不住滾滾而落,如果背叛傷他一次,被抛棄才是另外致命的一刀,遠遠遮蓋過第一次的傷痕。
“傷你一千,自損八百。老子看你跟別的男人跑了,還不是窩囊!”
意琦行悶聲說了句,說得绮羅生噙着眼淚花子又想氣又想笑:“滾擦,你才跟別的男人跑了!”
“沒有,”意琦行握住他的手,堅定地說,“我一天也沒忘記你,你不理我,我就專心學業,能提前畢業的話申請回來,天天陪着你,就跟以前一樣。”
“說這麽好聽騙誰,那天我看見的又算什麽?”绮羅生冷冷笑道,從他手掌中抽出來,愛與恨交織密布的滋味,讓他不知道該如何對待眼前人,心裏明明拼命提醒自己不能相信,可又希望從他嘴裏能多說出來些溫情的話,來撫慰他這段時間承受的痛苦。
“那天看到什麽?”意琦行着急争辯,“那天我跟你争論完,你堅決不允許我出國,說得我心裏不痛快,就跟隔壁班的幾個人出去喝酒,喝得爛醉,什麽都不記得。等晚上醒過來發現你沒回宿舍,電話又打不通,立刻到外面找你。绮绮,我真的喝多了……”
“你閉嘴!”
绮羅生生怕他接着再說出什麽讓自己痛心又惡心的話,袖子擦了眼淚,到這時他想想“劈腿”、“酒後亂性”這種狗血戲碼也不是沒可能湊齊了,心裏信他幾分。事實上随着時間的推移,他也起過疑心,覺得意琦行不至于智商低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軌,對象還是女人。如果意琦行變心也就算了,可後面觀察又不像,心頭越發冷靜,自作聰明給那樁事蓋下“酒後亂性”的定論。
“就算這樣,我也不願原諒你。”
“你明白嗎?意琦行。”
“绮绮……”意琦行見話講到這份上,他還是鐵心要跟自己斷,心裏冰涼到極點,他也是第一份戀情,太珍視難免吹毛求疵、力求完美,能做的都做了,若還是不能挽回,最理智的辦法是退回去當朋友,至少還能知道绮羅生的狀況。
但腦海中轟鳴一片,胸口如被千斤重的石頭壓着,張了張嘴,沒說出什麽,眼淚倒落了下來。
他一哭,绮羅生哪裏還忍得住,扭過臉,淚水洶湧而出,模糊了視線。
意琦行聽見聲響擡頭,見他這副摸樣,長跪着将他抱入懷裏。熟悉的體溫,熟悉的氣息,熟悉的心跳節律,就像做了一場長長的噩夢,忽然醒過來的剎那,仍有一絲難以置信,分不清什麽是夢境,什麽是現實。
意琦行的手掌輕撫他後腦勺,耳邊喚他的名字,又偏頭吻他,绮羅生嘴唇輕顫,臉上髒兮兮的眼淚,被他一邊擦一邊吻,壓抑許久的委屈在這一刻徹底爆發,雙手攀上意琦行的後背,又是抓又是撓,嘴裏嗚咽着說:意琦行,我恨你,我他媽的恨你。
“我他媽的知道,”意琦行沒他淚腺發達,注意力早被他又哭又鬧的賴皮樣吸引走,拽T恤的衣擺給他擦眼淚,兩人一高一低對視,意琦行差點把上衣全都掀開了,绮羅生咧咧嘴,又惡狠狠說:“走開,裸男計也沒用。”
說完嘴角微咧,意琦行當他消火,也跟着快速笑了笑,捏着他下巴道:“臉都哭紅了。”
“呵呵。”绮羅生冷笑一聲,沒什麽表情,不接招。
意琦行又撲過來吻他,雙唇炙熱、呼吸急促,一只手掐住下颚不容他反抗,另一只手将他攬得緊緊,不停揉動他瘦弱的後背肩胛骨。唇貼唇揉一陣,舌尖探出來頂開牙關,糾纏住同樣熱燙的舌頭萦繞、吸吮不停,绮羅生喉嚨裏“嗯”出一聲,開始還被動地任由他動作,漸漸地受不住濃烈的熟悉的氣息引誘,伸手抱住他脖子,微張開嘴巴,探舌回應他。
滋味算不上十分美妙,哭得久了,口腔裏的津液黏黏不舒服,但對象是愛到極點怨到極點的意琦行,心火燒得燎原。
感受他的回應,意琦行也跟着呼吸一滞,接着萬分熱情地狠狠吻他,柔軟的唇瓣含在嘴裏又咬又啃,手掌順着往下滑到腰腹間,再一路蜿蜒游走,顯得急不可耐。
屋內原本的争吵聲不見,啜泣聲也不見,取而代之,空氣中浮動着一絲不尋常的躁動喘息。
绮羅生微微後仰腦袋,雙唇被吻得紅腫,他騰出空間讓意琦行熱辣的親吻順着脖頸繼續往下,力道很大,白皙的皮膚上滿是斑斑紅痕。但這是唯有痛感才能纾解心頭的複雜情緒,才能占據神思,專心投入一場絕望而又濃烈的親密。
恍惚中,不知怎地,绮羅生又想起在古鎮那一夜,孔雀跟老杜也是這樣相互争吵、親密、再各走各的路。
相愛開始的原因各有不同,過程甜蜜,結局刻骨,愛一次扒一層皮下來,鮮血淋淋,也不知道最後千瘡百孔,還能餘下幾多完整。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