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射擊場位于主實驗樓右側一棟獨立的場館內。

場館正門朝向和主實驗樓一致,左連大樓,右側則是一片開放式的運動場,內部則由于置辦了許多娛樂及運動設施,毫無懸念地成為除食堂外第二大人群聚集地。

來往這裏的人多,邱墨是知道的,但沒想到難得來這裏一次,竟然會讓他撞見上次和司悟坐在一塊的那個外國男人。說撞見或許有些偏頗,那個男人只是安靜地坐在靠近主實驗樓邊上的樹底下,雙眸閉着,像是在睡覺一樣,而原本完全将他下半張臉覆蓋住的長須被剃幹淨了,露出稍顯松弛的下颚。

男人名叫尼爾,尼爾·伍茲沃斯,名字是從前幾天傳過來的被釋放人的名單中看到的,意外和被關在主實驗樓地下第三層的泰德一個姓氏。

也正因此,邱墨不免多看了他兩眼,企圖從他已經明朗的五官中看出兩人之間可能存在的關系。或許是察覺到他的視線,那男人忽得動了下,而後緩緩睜開眼睛,用他那雙顯得深邃的眸子看向他。

邱墨怔了下,接着便見那男人向他點了點頭,似乎在同他打招呼,又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閉上了眼睛,就如同方才的睜眼不過是錯覺罷了。

邱墨覺得莫名其妙,而同樣覺得莫名的還有站在邱墨邊上的魏弋哲,不過比起在意那男人奇怪的舉止,魏弋哲更為好奇這兩人何時建立起了點頭之交。

“你們認識?”魏弋哲問他,視線卻一刻不離地盯着樹下的尼爾。

邱墨也注意到了魏弋哲的目光,就像司悟在提及尼爾時顯出露骨的敵視,魏弋哲在看向尼爾時同樣帶着毫不掩飾的敵意與警惕。盡管覺得奇怪,但邱墨并沒急着問,而是順着魏弋哲的問題回道:“不認識。”

“不認識?”魏弋哲顯得有些驚訝,又瞥了眼尼爾說道,“啊~不認識的話最好以後也別認識比較好,那家夥可是很危險的,靠得太近什麽時候死的都不知道。”

第二次聽到有人說那個外國男人很危險,邱墨下意識地擰了下眉,不過他并沒有太過于糾結這件事情,話鋒一轉,帶着點調侃地對魏弋哲說道:“哦~我可以理解成你在擔心我嗎?”

“誰、誰擔心你啊。”魏弋哲反射性地落下話來,那急切的态度像是急着撇清關系一樣。

邱墨扯着嘴角輕笑了下。就像被這一聲笑刺激到了,魏弋哲猛地撇開腦袋,半響才聽他說道:“早說過了,這裏就你一個醫生,你出事了可就沒人看病了。”這話頗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

邱墨又笑了下,輕輕“哦”了一聲。他的語氣微微有些上挑,聽得魏弋哲渾身不舒服,剛想發作,卻又聽邱墨問道:“你以前是警察?”

魏弋哲猛然怔了下,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但很快他又恢複如常,眼睛眺望着斜對角的運動場,狀似無所謂地回道:“這種事情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我想關于我的資料上應該寫得清清楚楚吧,還問來幹嘛?”

将魏弋哲的反應全納入眼中,邱墨斂了眸:“随便問問,反應需要這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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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一落,邱墨明顯感覺到旁邊的人氣血上湧,仿佛稍不注意就會回身送他一拳一樣。他腳步一滞,擡眸,卻又見魏弋哲似是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往場館的大門走去。

邱墨沒再問什麽,但心裏卻對他的過去起了點心思。不過直到跟着魏弋哲走進射擊場,他也沒出聲詢問。而魏弋哲也沒理會邱墨,一進射擊場,他就熟門熟路地從放置在一旁櫃臺上的槍械中取了把慣用的。

這裏的槍械構造、重量,乃至産生的後坐力都和真槍一般無二,但并不會射出子彈,而是射出一種特殊光線,這種特殊光線對人體并無傷害,但對靶場浮現出來的虛拟靶卻能造成如同被子彈射中的相似效果。靶場平時并不會浮現虛拟靶,只有在人走進射擊臺的感應範圍內,靶場才會浮現出射擊者要求的虛拟靶,至于遠近、大小、快慢都可以按照射擊者自己的要求,在射擊臺彈出的操作界面上進行調試。

魏弋哲一走進射擊臺的感應範圍,就以最快的速度在操作界面上輸入了自己所需要的标格,接着就見他似乎在宣洩着什麽似的,不停對着裏面的虛拟靶開槍。

槍聲響得相當急促,邱墨上前幾步,就見靶場中的虛拟靶移動地極快,卻依舊在每一聲響槍之後迅速退卻,而後只留下一個鮮紅的“10環”。

這表示什麽邱墨非常明白,他挑了眉,對眼前的人頓時又有了一個新的認識。或許魏弋哲很沖動,有時候做起事來也不經大腦,但不管是他拿槍的手還是開槍時候的神情都非常穩,和他平時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邱墨覺得這樣的他也挺有意思的,于是也不出聲,就靜靜站在原地看着他。

十六發之後,槍聲停歇,魏弋哲垂下手,回頭正好對上邱墨似是打量的眸光。

或許也是發洩完了,此刻的魏弋哲看起來比方才平靜多了,他向着邱墨揮了揮手上的槍,問道:“你不玩嗎?”

邱墨順口說道:“玩啊,不過……”

沒等邱墨說完,魏弋哲已經将手中的手槍丢了過去,邱墨險險接住,低頭把玩了幾下。

完全像個新手的動作讓魏弋哲感到詫異,随即就覺得好笑,而事實上他的确也笑了出來:“喂,醫生,你別告訴我你不會這玩意?”

“不會很奇怪嗎?”邱墨卻極為坦然,主動繞過魏弋哲走到射擊臺前,在操作界面上将原先的快速改成固定不動。

“當然,外面三歲小孩都會這玩意,你該不會沒有童年吧。”魏弋哲随口問道。

“的确沒有,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邱墨回得也是随意。

但魏弋哲卻聽了他的回答後,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匆匆落下一句:“抱歉。”

邱墨頓時停下正要掰動扳機的手,側頭瞥了他一眼說道:“騙你的,我爸是在我十八歲的時候死掉的。”

魏弋哲一愣,反應過來後就想回嘴,邱墨卻先他一步回頭扣下扳機,下一秒,靶場發出類似警報的聲音。魏弋哲雖然沒聽過這聲音,但也知道這是脫靶的警報聲,當下“噗”一聲笑了出來。

“醫生,沒想到你也有這麽……這樣的一面。”魏弋哲故意停頓了下,轉而看着別處說道。

邱墨不以為意,依舊氣定神閑地轉了下手上的手槍說道:“第一次,不是很正常嗎?”

魏弋哲立馬擺擺手:“不不,我第一次射中了8環,我周圍的朋友第一次至少都射中靶子了,脫靶什麽的也太遜了,至少喝了十瓶酒以上才能做出這種水平的事。”

魏弋哲的話到一半,邱墨手上的動作就停了下來,他垂眸瞥了兩眼手中的槍,等他說完了,他再次轉回靶場,将槍口對着還停留在靶場中的虛拟靶。

“還是我來教你吧。”也沒等邱墨同意,魏弋哲直接上前,一手繞過邱墨的身側,托着他的手瞄準靶心,另一只手直接抓過邱墨扣着扳機的手,“這只手應該這麽拿,這邊要這樣會比較穩……”

魏弋哲說得不疾不徐,而随着他話音落下,手中的手槍随之被扣下扳機,“砰”的一聲,靶子退去的同時原處顯出“5環”的字樣。

看着前方漂浮的綠色字樣,魏弋哲顯得比邱墨激動多了。他微微偏頭,語氣帶着少許自豪地說道:“怎麽樣?比你之前好多……”目光倏地撞上近在咫尺,連一拳距離都不到的邱墨,本還待出口的話瞬間又被他咽了回去。

如此近距離地看一個人,或者說如此認真地看一個人,魏弋哲還是第一次。以前不是沒有和邱墨近距離接觸過,但從沒這麽認真地打量過他,近在眼前的他的皮膚真得很白,但白得有些病态,沒多少血色的臉龐就和他的手指一樣透着些許的涼意,不過他的側臉輪廓很好看,以及幾乎快要碰到他的耳垂,都讓人有種想要親吻的沖動。

而一旦有了這種念頭,魏弋哲越看越無法将視線從邱墨臉上挪開,他一點點地靠近,而就在他幾乎要吻上他的耳垂的剎那,耳邊卻忽得響起邱墨滿不在乎的聲音。

“不過是‘5環’……”話未盡,偏頭卻正好撞上魏弋哲逐漸靠近的臉龐,而後者猛地怔了下,緊接着似是回過神來,急急忙忙地松開手,又匆忙退了一步。

看着魏弋哲像是急着逃離什麽的舉動,邱墨愣了一秒才恍然,接着挑了眉笑道:“怎麽不做下去?”

被抓個現行,魏弋哲頓覺臉上一陣火燒火燎的,但還是死鴨子嘴硬地“呿”了聲,頗有種打死不承認的架勢。

對,他就是不承認剛才該死的對眼前這個醫生動心了。

他撇撇嘴,強行将話題扯回到射擊上,說:“總之、總之……每種槍械的射擊姿勢都有所不同,不過用這款的話只要這樣就可以了。”眼睛卻始終不敢正視邱墨。

邱墨倒也不在意,放下槍,筆直走到魏弋哲面前。趁着他才看過來,他一把扯過他的衣領,将他拉向自己,帶着笑意地輕聲說道:“我替你做下去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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