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屋內滞了一瞬。

姚如英親自迎了幾步, 一面是與紀氏笑着說道:“方還念着你們...”

一面是朝她身後看去,便見到四個衣着得體、面容精致的小姑娘。

姚如英素來端莊和貴的面上也掩不住帶着幾分欽羨之意:“早就聽說王家四個女兒各有千秋,如今一瞧,才覺這話當真無過。”

紀氏面上帶着矜笑,卻也未曾避諱,只說了一句:“夫人美贊...”

她這話說完,便笑着介紹起四人來:“這是四女王昉、五女王媛、六女王佩、七女王蕙...還不向陸夫人請安?”

王昉便上前一步, 領着三人行了一個甚是得體的禮。

王家的姑娘自小便由教養嬷嬷教習規矩, 無論行坐卧眠、還是說話形态, 皆有專人教導...在家的時候她們雖未曾有太多約束, 可出了府在外人眼前, 即便是素來沒個遮攔的王媛, 也是行姿端正,儀态尤佳。

因此她們這一禮, 不僅得體周到,看在她人的眼中, 也很是賞心悅目。

姚如英笑着點了點頭:“都起來吧...”

她這話說完,眼滑過四人,便又跟着一句:“不僅長得好,就連規矩也是半分挑不出錯...”後話卻是與紀氏說:“我看, 我這一聲誇贊還是輕了。”

紀氏便又笑着說了一句。

底下自是又不識紀氏的,便暗自低聲問了一句:“這就是程家出身的那位慶國公夫人?”

“不是...”

“這是王家二房戶部侍郎王允的夫人, 姓紀。”

戶部侍郎王允...

幾人聽到這個名字, 便想起近日流傳在金陵貴人圈中的一個消息, 是說王家那位二爺不知怎麽就得了九千歲的青眼,如今在朝中風頭正盛呢。

九千歲——

那可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

若是能得了他的青眼,往後自是青雲直上。

在座的婦人念着這個理,心下一清,面上自然也是笑着說起附和話來,多是誇贊王媛。

丫鬟上了茶...

紀氏坐在右邊首位,王昉四人便坐在她身後的位置。

有姚如英長袖善舞,又有其他婦人的附和,屋內的氣氛卻是比先前還要熱鬧不少。

王昉手中握着一盞茶,她看着身邊王媛雙眉微挑,面上是遮不住的高興,可見先前那些誇贊已讓她動了心神。她嘴角依舊挂着一道笑,心下卻還是忍不住道了半句“到底年紀小...”

她手中茶蓋半揭,一雙眼卻似不經意地滑過室內...

屋中約莫有十餘位婦人,而她們身後皆有姑娘坐着,或是一個、或是兩個...皆打扮得甚是得體。

她心下一襯,便有了幾分明白了...

王昉這樣想着,尚未收回眼,便看到了一雙帶笑的眼睛。

卻是陸棠之——

陸棠之生有一雙桃花眼,卻與陸意之的不同。

陸意之的桃花眼風姿奪目、太過勾人。而陸棠之許是年幼,或是心性使然,一雙桃花眼只能瞧見水波粼粼,清澈見底。她坐在姚如英的身後,如今正半歪着頭朝她這處看來,屋中溫度适宜,她只穿了一身襖裙,脖子上卻戴着一塊白狐圍脖,圓圓的小臉這會便陷在那白狐毛上,越發顯得幾分可人。

陸棠之見王昉察覺到她,一雙桃花眼便如月牙一般又彎了幾分...

王昉看她這幅模樣,便也忍不住彎了眉眼。

屋中說得熱鬧...

姚如英便順時笑着說了一句:“瞧我光顧着說話,都忘記嬌嬌兒們還在屋裏坐着...今日天氣好,你們也別陪着我們幹坐着。”她這話說完,便朝身後說道:“棠之,你領着各家小姐出去走走吧。”

“是...”

...

陸棠之領着衆人往外走去。

陸家許是不常待客,她又是個生性害羞的,一路往外走去也未曾說些什麽話,不過她身份高,旁人自是不會說她什麽。便由她身邊的丫鬟與衆人介紹着園中布局、花卉種類。

陸棠之便順勢走到王昉的身邊,她見到身邊人都在賞看園景,這才暗自松了一口氣...

王昉看着她這幅模樣,終究還是忍不住笑了一回:“瞧你,倒似是打了一回仗。”

陸棠之面上一紅,低聲說道:“我不喜歡這樣...”

偏偏家中除了母親,便只有她能接待女客,卻是逃也逃不掉。

她這話說完,看着王昉便又輕聲跟着一句:“好在我央着母親多寫了一份帖子,請了王姐姐過來,不然我一定會悶死。”

王昉見陸棠之雙目清澈,毫無旁的想法...

可見是真的不知事。

她心中忍不住還是腹語一回,也不知陸家是怎麽教得,竟能養出陸棠之這般不知世事的性子?

王昉聽着身後一衆女子的說笑聲,恰似莺莺輕語,餘光又見她們着紅穿黃,竟是要比這滿園花卉還要好看數倍...卻不知是人賞花,還是人比花?

陸家兩位公子雖都尚未娶妻...

只是大公子陸則之自小便與文淵閣大學士的女兒定了親事。

這般說來...

今日這賞梅宴是為了陸意之?

陸棠之見身邊人又沒了聲,便輕輕朝她揮了揮手,喊她:“王姐姐?”

“嗯?”

王昉回過神,面上似有些惑:“怎麽了?”

陸棠之彎着眼,笑着與她說道:“前面有個水榭,正好毗鄰梅林...可要去歇息一會?”

王昉往身後看去,見衆家小姐雖還禀着禮儀含笑看着景致,可到底是寒冬臘月,走在外頭這麽久,也的确受不住...她搖頭笑了笑,便點了頭:“走了一路也的确乏了。”

陸棠之笑着說了聲“好”,她讓身邊的丫鬟去與衆家小姐說了一句,自己是領着王昉幾人先往水榭走去。

水榭位于一片湖泊之中,它毗鄰梅林,三面皆築有小橋...

裏頭早就生了熱炭,還擺有琴棋等雅物,衆人一進去便覺得滿身寒氣皆被這熱氣消散。

丫鬟上了茶點果脯...

王昉看了眼室內,王媛不知何時已跟幾家小姐混熟了,如今正坐在一處與她們熱熱鬧鬧說着話。她笑了笑,卻也未說什麽,任由琥珀替她解下鬥篷,便與陸棠之介紹起人:“這是我六妹王佩,七妹王蕙。”

陸棠之朝她們點了點頭...

她生性害羞,這會自是也不會多說什麽。

若是不知曉的,只當她是個冷淡的,王蕙卻是聽阿姐提起過她的性子,便與她笑了笑,聲音柔和:“阿姐曾與我提起你。”

“啊?”

陸棠之擡了臉,看了看王昉,又看了看王蕙:“王姐姐說我什麽?”

王蕙面上帶着清雅的笑:“阿姐說,在宮中的時候,你幫她良多。”

陸棠之聞言,臉一紅,輕聲說道:“王姐姐說岔了,明明是她幫我良多...她教我打絡子,畫花樣,還教了我許多。”她說到這,臉越發紅了幾分,連着聲音也輕了幾分:“我都沒有教過王姐姐什麽。”

王蕙雖然聽阿姐說過陸棠之,卻也未曾想到,這位陸家的三小姐的性子竟是如此有意思?

她這樣想着,臉上的笑便又濃郁了幾分...

幾人這廂說着話,便有人輕輕“咦”了一聲,是指着王昉的衣裳,詫聲問道:“她這是什麽花樣,竟如此別致?”

衆人聽見她的聲,便都往王昉這處看來。

先前她們也未曾注意,如今見王昉臨窗而坐,穿着上襖下裙,樣式并無多少特別。就連那紫藤花也不過尋常花,偏偏那紫藤花下竟有一人一傘,身後更有小橋流水...

有丫頭打起布簾,送來幾許風...

王昉身上的襖裙随着那風一動,紫藤花輕輕拂動,就連那小橋流水、握傘美人也跟着活了一般。

女人對衣物首飾向來敏感,如今見到這樣一番景致,卻是掩飾不了的驚嘆,跟着吶吶開了口:“這哪裏是衣服,竟似畫一般...”

陸棠之也張了櫻桃小嘴...

她的面上有遮不住的驚訝,這些花樣王姐姐也曾教過她,卻未曾想到做成衣服竟會有如此絕豔?

圍在王媛身邊的幾家貴小姐,皆站了起來,朝她走來,打首的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看着她,問了一句:“王小姐這一身衣裳實在別致,不知是家中繡娘做得,還是外間成衣鋪所購?”

王昉手中握着茶盞,聞言是擡了臉笑着說了一句:“繡是家中繡娘所繡,不過我知曉有一家成衣鋪也會做這樣的衣裳...”

幾家小姐一聽,立馬亮了眼睛:“不知是哪一家?”

“東街的綢織鋪...”

王昉把手中的茶盞落下,她微微擡眼,露出一雙含笑杏眼,便又跟着一句:“不過若說別致,我這一身卻還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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