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方易看着沈陸揚, 忽地笑了。

他見過不止一個沉溺夢境的蠢貨,最後的下場凄慘到不忍直視。

但那些都是無可救藥的蠢人,“死”不足惜。

他以為沈陸揚看起來只是傻了點, 不蠢, 還可以救。

但他錯了。

這可能是唯一一個“聰明人”。

沈陸揚拿着藥出了門, 想了想剛才方易的話, 無所謂地笑了笑。

謝危邯正坐在外面看方易養的一只玄鳳鹦鹉, 并不逗弄, 只是安靜地看着。

鹦鹉歪着頭, 直勾勾地看着他撐着下巴的手。

哇, 沈陸揚感慨,鹦鹉都喜歡謝老師的手,可真是個不純潔的鹦鹉。

方大夫怎麽養的。

聽見動靜,謝危邯偏過頭,視線在沈陸揚身上關切仔細地逡巡,看他精神了很多後才露出一個溫潤的笑:“好多了?”

沈陸揚點頭,走到他旁邊, 伸手在籠子外面擺了擺,笑得陽光燦爛:“哈喽, 我叫沈陸揚, 你好。”

鹦鹉:“= =。”

沈陸揚轉頭看着謝危邯, 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看它表情,一看就很喜歡我!”

謝危邯輕笑一聲, 縱容道:“确實, 它從不看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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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易忍無可忍地從診室出來:“趕緊走, 別摧殘完我摧殘我的鹦鹉!”

沈陸揚見好就收, 拿着藥和謝危邯一起回了辦公室。

剛進門就聽見宗蔚晴說:“定了, 下周一月考。”

沈陸揚走到自己辦公桌坐下,收好藥:“怎麽才定,題還沒出呢吧?”

宗蔚晴一直是語文出題老師,聞言揉着太陽穴道:“最近事兒有點多,三天時間緊了點兒,但也能出完了,熬夜吧。”

沈陸揚還挺期待,回頭問謝危邯:“謝老師,我們是不是得監考?”

“嗯,”謝危邯擡眸,猜到他想說什麽,眼底含笑,“兩人一組。”

“我們兩個也可能一組。”沈陸揚一臉期待地笑。

第二天,第五節物理課。

沈陸揚聽了上午有課的老師們抱怨學生狀态不好,上課太吵,下午進班前做好了準備。

一進班,裏面的鬧哄哄安靜了幾秒,然後就是更鬧的“沈老師好!假期好不好?”。

沈陸揚一一和他們打過招呼,靠在講臺上,伸手往下按了按。

“不要這麽熱情,我都害羞了,”沈陸揚拿手裏的卷子擋了擋臉,等他們笑夠了才拿下來,彎着嘴角說:“你們的作業我都看了,做了一些批注,來,詹大課代表發下去。”

詹靜妙站起來喊了聲“OK”。

沈陸揚趁她發的時候,點了幾個人名,非常贊賞地看了他們一圈:“這幾位同學的正确率是最高的,包括最後一道題,非常有難度,也都各顯神通地寫出來了。”

幾個學生臉上露出或明顯或含蓄的笑,詹靜妙很快發完,發現缺了幾張。

“哦對,”沈陸揚拿起自己留下來的幾張卷子,嘴角動了動,繃不住樂,“這幾個同學呢,比較有代表意義,我将用這件事教你們,寫一手好字的重要性。”

沈陸揚往最後一排掃了一眼,眼帶笑意地讀第一張卷子:“黎申宇,非常棒,也是剛才名單裏的誇獎對象,在最後一道題第四行中間,寫了一個阿拉伯數字‘13’。”

他換了張卷子:“丁一凡,在最後一題第二行,同一個步驟,寫了個抽象藝術版的‘13’。”

“好玩兒的來了,”沈陸揚拿起最後兩個卷子,瞅着最後一排樂,“來,彭俊向磊你倆跟我說說,誰照誰抄的,還是都照丁一凡這個坑貨抄的,誰告訴那玩意兒是‘B’。”

向磊皮糙肉厚的抓了抓後腦勺,笑嘻嘻地沒說話。

彭俊則偏過頭不看沈陸揚,瞪向回頭哈哈笑的所有人,吓唬住幾個之後煩躁地踹了一腳桌子。

班裏笑聲戛然而止。

彭哥威武。

沈陸揚指關節敲了敲講桌,也沒生氣:“幹嘛呢?怎麽玩玩兒就揚沙子。”

彭俊用力呼吸了幾次,看向傻了吧唧笑的向磊,皺眉,深吸口氣:“照他抄的。”

向磊鍋從天降:“啊?什麽?”

“那行,”沈陸揚接受舉報,“彭俊和向磊丁一凡黎申宇今天作業多一張卷子,今天晚上正好我答疑,你們到我辦公室寫。”

向磊一臉遭受背叛的委屈,看向他彭哥。

彭俊:“呵。”

爺冷心冷肺。

這麽鬧了一出,班裏氣氛炸完了,難得安靜了會兒。

沈陸揚順口提了一嘴:“這次月考你們都知道了,我聽內部消息說可能開家長會,而且考完還要複盤監控,都別抄啊。”

沈陸揚指了指自己站的地方,一臉逼真的驚恐:“抄襲被抓住,家長會的時候就把你拎這兒來,讓你當着全班同學的面讀檢讨,恐不恐怖?”

班裏倒吸一口涼氣。

這不僅是恐不恐怖的事兒,這t好丢人啊!

吓唬完,沈陸揚又恢複成正直的好老師:“不想念檢讨的好孩子,就認真聽課,指不定沈老師哪節課就有原題呢,是不?”

班裏躁動了幾秒,然後響起一片掏筆記的聲音。

根據他們對沈老師這段時間的了解,這位帥哥老師有的放矢的概率還挺大的。

雖然也總特別欠打地逗他們玩兒。

一節課結束,沈陸揚給彭俊叫了出來——班裏同學見怪不怪,默契地同時向曾經的王者投以同情的目光。

沈陸揚領着人走到樓梯角落,低聲問:“高利貸那群人還過去找過你麽?”

彭俊臉上的不高興立刻變了,垂着眼睛看着地磚,皺眉:“沒有。欠條你打了?”

“嗯?”沈陸揚好奇地看着他,“什麽欠條?”

“……”彭俊額角跳了跳,強忍揍人的沖動,“我欠你的八十萬。”

“哦,”沈陸揚摟住他肩膀,一臉欠揍的原來如此,“這點零花我都忘了,明天給你。”

他順當地接了下一句:“對了,是一百萬。”

彭俊猛地擡起頭,呼吸都急了:“是利息?”

“什麽利息,”沈陸揚彈了他額頭一下,“剩下二十萬給你媽看病,八十都借了,這點零頭就別拒絕了。”

彭俊咬咬牙,臉上閃過痛苦的糾結。

二十萬不是小數目,但是媽媽确實還要治病,他已經一分錢都掏不出來了,

就算沈老師幫他把八十萬還了,為了給媽媽看病,他還要四處借錢……

沈陸揚臉色正了正,語氣也正經了,看着他的眼睛,溫和地說:“錢的事你不要有壓力,我給你二十年的時間,你想怎麽還都行,是一年給我幾塊錢,還是第二十年一次性給我。明天合同給你,你自己看,不懂我幫你聯系律師。還有你媽媽的醫生,我也有很多門路,你還是個孩子,适當地依靠大人,不丢人,對不?”

彭俊死死攥着拳頭,偏過頭不看他,整個人像一張緊繃的弓。

過了好久,才從喉嚨裏擠出一聲沙啞的:“謝謝。”

沈陸揚揉了揉他的腦袋,笑了聲:“回去吧,下次有不會的作業問老師,不是有我微信麽?”

彭俊點點頭,悶悶地“嗯”了聲。

辦公室,隔壁班化學老師弓婉鈞正和生物老師姜暖雨探讨如何打動問題學生。

沈陸揚一進班就收獲了一衆視線。

弓婉鈞抹着眼淚問他:“沈老師有什麽訣竅嗎?20班那幾個學生,我怎麽管都不行。”

沈陸揚狀況外地“啊?”了一聲。

打了一架算方法嗎?

宗蔚晴給他說了情況,沈陸揚才明白。

上節課弓婉鈞上課,有幾個“茬茬學生”搗亂,明目張膽地挑釁。

給她氣哭了,邊哭邊講講了一節課。

沈陸揚看向弓婉鈞的眼神都帶了崇敬。

宗蔚晴幫年輕的Oga老師擦了擦眼淚,安慰道:“這幾個學生已經是高中生了,造成他們性格的原因也複雜,科任老師的能力都是有限的,很難改正他們——”

她看見拿着盼盼小面包過來安慰弓婉鈞的沈陸揚,微妙地頓了下,無奈地說:“當然也有例外。”

沈老師是他見過最神奇的老師,班裏幾個學生連她都不服,現在天天往辦公室跑找沈陸揚學習。

雖然脾氣還不太好,但沈老師也總笑呵呵的,沒見他生過氣。

姜暖雨沒瞅沈陸揚,只從他懷裏拽出一個小面包撕開咬了一口,這位女Alpha老師天生一股氣場,上課從來不用擔心紀律。

她沒說自己的經驗,反而指了指一旁分面包的沈陸揚:“看那個陽光燦爛的同志。”

弓婉鈞吸着鼻子看過去。

姜暖雨繼續說:“我從他身上總結出幾點經驗,第一個,你要找到學生的突破口,也就是弱點,然後拿着弱點和他們坦誠相待,毫無保留地對學生好,讓學生對你交心。”

弓婉鈞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姜暖雨插刀似的補了一句:“當然,他身上紮了一堆刀也沒見他生氣,沒這個心理素質不建議這麽幹。”

等于先把自己的心交出去,賭學生會不會給反饋。

學生就是一群半大孩子,不确定性那麽強,交心這種失敗了就讓人抑郁的事,也只有沈陸揚能做的那麽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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