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過得開心嗎

入職後的第一個周末,顧輕音睡到中午十一點,她伸着懶腰走出房間,聽見廚房裏的炒菜聲,飛快溜過去,問老媽做了什麽好吃的。

“炒了青椒牛肉和土豆絲,炖了個排骨湯。”夏薇手握鍋鏟在煎雞蛋,眼底滲出溫柔笑意。

“都是我愛吃的。”顧輕音像樹袋熊趴到媽媽的背上,在她臉上親了口,“我太愛你了,媽媽。”

“快點去洗漱,吃完飯陪我去逛街。”

“遵命。”

顧輕音先去沖了個澡,把頭發吹幹後燙成了微卷,是最近剛流行的水波紋,複古風濃厚。

從小她就愛臭美,每次出門都要仔細考慮穿什麽衣服,不允許自己随随便便打扮,久而久之也就養成了習慣。

夏薇最愛和女兒一塊出門逛街了,特別是碰見熟人的時候,那種驕傲和自豪別提有多爽了,誰看到她女兒不誇一聲漂亮。

母女倆來到商場,夏薇說她在雜志上看到香奈兒剛出了一款斜挎包,想買來過幾天去旅游的時候背。

“您又要去哪兒玩啊?也沒和我商量一下。”顧輕音假裝很有意見。

“跟我好姐妹去馬爾代夫潛泳。”

說話間,夏薇拉着顧輕音走進了那家奢侈品店。

好巧不巧,倆人一進門就撞見了最不想見到的人,她坐在紅色真皮沙發上,正在享受服務生為她擦鞋。

夏薇扭頭就要走,顧輕音一把拉住她,“媽,你躲什麽?”

那位才是見不得光的小三,哪有貓躲老鼠的道理。

“誰躲了?我是怕看見她惡心得吃不進午飯。”

夏薇白了一眼魏茜,她對上她的目光,冷笑着提起唇,起身朝她們走來。

“聽說你回國工作了啊?進的哪家公司?”

魏茜看着顧輕音,假裝關心地詢問。

“我女兒去哪工作跟你有關系嗎?”夏薇把顧輕音擋在身後,生怕這不要臉的婆娘欺負了她女兒。

魏茜秀眉微蹙,喊了聲“姐”,随之輕柔地說:“你怎麽脾氣還這麽爆呢?忘了老顧因為什麽跟你離婚的嗎?”

聽她主動提起這茬,顧輕音冷笑了聲,往後推了她一把。

“自己當小三上位還有臉了是不是?忘了當初是誰把你從一個小員工提攜起來的?”

顧輕音伸手指向剛才為她擦鞋的那位服務生,“要沒有我媽,你不也在做這樣的工作?剛才享受別人給你擦鞋的時候,是不是也回憶起了自己當年的時光?那個時候你就在處心積慮地勾搭男人了吧?”

夏薇曾經是某高奢品牌的地區代理商,溫城的三家連鎖門店全是她的,魏茜那會兒還是總店的一位服務生,負責幫客人擦鞋、擦包這樣的工作,夏薇見她機靈,将她提拔為導購,魏茜很會來事,把顧輕音她媽哄得團團轉,整天跟在她後面,也怪她媽沒有防備心,真拿她當自己人了,有時還讓魏茜回家吃飯,這一來二去,她就爬到了她爸的床上。

離婚這事兒是夏薇主動提起的,她自尊心強,受不了背叛,毅然決然和丈夫分開,顧輕音那會兒還在國外讀書,突然有天接到她媽打來電話,說她們兩口子分手了。

顧輕音當時只是很平靜地“哦”了一聲,并不意外,她知道遲早會有這麽一天。

魏茜被顧輕音說得面上無光,她知道這丫頭嘴皮子厲害,自知說不過她,拿起包正要走人,一道身影急急忙忙沖進來,擋在了她面前。

“姐姐,我媽是不是又說什麽話惹你生氣了?你別往心裏去。”

溫妤睜着無辜的大眼睛看着顧輕音,嬌柔的嗓音輕顫着,似乎很害怕。

“我可從來沒有承認過你這個妹妹。”

顧輕音目光淩厲,盯得溫妤心頭一縮,委屈低下頭,“我只是想替我媽道一聲歉,又沒惡意的,姐姐幹嘛要這樣針對我?”

她這副綠茶模樣簡直和她媽媽如出一轍,顧輕音別開頭,看向夏薇,“媽,你不是要買包嗎?”

夏薇冷冷掃了一眼魏茜,過去看包了。

溫妤的眼珠子轉了兩下,又鼓起勇氣開口道:“你有時間還是回去看看爸爸吧。還有,爺爺奶奶他們也都挺想你的。”

“你跟我說這些是為了炫耀你把我曾經擁有的愛全部奪走了嗎?”

這種把自己僞裝成無辜少女的低等段位,顧輕音都不是很想搭理,可她對她的故作善良又實在看不過眼,譏諷奚落了句:“搶來的終究只是搶來的,你應該巴不得自己和他們能有血緣關系,這樣午夜夢回的時候還能踏實點,不會做被人抛棄的噩夢。”

顧輕音話不多,卻字字珠玑,每一句都像鋒利的小刀割在了溫妤的心上。

她道出了她最恐慌的一點:沒血緣關系,正因如此,她才會拼命去讨好顧輕音的爸爸,還有她的爺爺奶奶,想讓他們真心喜歡自己,拿她當親人一般對待。

溫妤厭惡極了曾經貧窮的日子,所以她要不惜一切代價守住現在所擁有的。

“還跟她說什麽,走吧。”

魏茜扯着溫妤離開,她回頭看一眼顧輕音,眼底滲透出冷意。

——

陪老媽逛了一下午,到晚上,顧輕音開車将她送回家,接着一加油門又開走了。

她約了裴景澤和韓露幾個人去酒吧,回國後還沒和這些好朋友們正式聚一聚。

酒吧位于鬧市區,是裴景澤常去的地兒,停車倒是挺方便,門前有一大片空地,停的幾乎都是豪車。

顧輕音甩上車門,擡頭看見霓虹閃爍的廣告牌——清酒,這名字倒是雅致。

【我到了。】

在群裏發了消息,顧輕音朝裏走,震耳欲聾的搖滾樂接踵而來,令她不适皺眉。

她愛泡吧,但僅限于清吧。

【我們在二樓包廂,你要不熟悉,我下去接你。】

回她的人是裴景澤,顧輕音沒跟他客氣,讓他趕緊滾下來。

不多時,穿着一身嘻哈裝的裴景澤出現在視線裏,見他脖子上挂着根大金鏈子,顧輕音伸手扯了扯,還挺沉。

“不玩搖滾,改玩說唱了?”

“是啊。”裴景澤霸氣挑眉,“趕明兒我就去參加說唱聽我的。”

開着玩笑來到二樓,裴景澤事先告訴顧輕音,他還叫了他幾個好朋友過來,等下介紹給她認識。

裴景澤了解顧輕音,她性格活潑,最擅長交友,不管來了多少陌生人,都不會覺得不自在的。

一推門,撕扯的男高音飄了出來——

“死了都要愛,不哭到微笑不痛快………”

但凡想展示下自己的音域都會挑這首歌,真的很莫名其妙。

顧輕音不适地皺眉,對方在看見她時,歌聲戛然而止,神情那叫一個尴尬。

早知道會進來一位膚白貌美大長腿的美人,他會上去丢人嗎?莫續趕緊回去坐下。

顧輕音剛要開口和大家打招呼,忽然看見某張冷酷的臉,話音瞬間哽在喉嚨裏。

在私下聚會的場合裏遇見自己的領導是種什麽體驗?

——夢回職場。

顧輕音還想在周末放松一下,突然又感受到被領導支配的恐懼。

“來來來,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發小,顧輕音。”

裴景澤對那幾個男生說完,又向顧輕音介紹,“他們是我研究生同學,從左往右依次是周欽、林知州、莫續。”

林知州剛才看到顧輕音進來,眼珠子都直了,她長卷發随意散在肩上,穿着白色短款小外套,下面是黑色皮裙,白皙的腿又細又直,跟超模似的。

他愣了兩秒,正襟危坐,笑着揮手和顧輕音打了招呼。

“女神,又見面了。”

裴景澤很意外,“你倆之前還見過呢?”

“別提了,我想找她要個聯系方式,但被拒絕了,她嫌我太老。”

“她也就比你小………”

裴景澤差點要說出顧輕音的年齡,被她用力捂住嘴。

女人的年齡是能到處亂說的嗎?

在那冰冷的威脅目光中,裴景澤慫了,拿開顧輕音的手,灰溜溜找地方坐下。

顧輕音坐到韓露旁邊,脫下外面的小外套,裏邊是一條黑色緞面的吊帶裙。

這種布料很挑人,只有骨相好的美人穿起來才有味道,顧輕音的肩頸線條流暢,鎖骨微凸,纖瘦又婀娜,連指尖都散發出妩媚氣質。

跟其他幾個朋友閑聊幾句,她撕開一包蟹黃豆漫不經心吃起來。

“輕音。”韓露忽然叫她,假裝低頭嗑着瓜子,小聲說:“最左邊那個男人看到了嗎?長得好,骨相絕,氣質清冷,我都語言匮乏到不知怎樣形容他的帥了。”

“你這是第一次見他?”

“是啊,裴景澤說他以前從來不參加這些聚會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韓露了解自己姐妹捕獵的标準,碰下顧輕音的胳膊,“是不是比你交往過的都帥?不下手嗎?”

“你怎麽不追?”

“我要有你這張臉就追了。”韓露喝一口酒,偷瞄眼周欽,“這帥哥話怎麽那麽少,不會是在裝冷酷吧?”

“他本來就話少。”

顧輕音下意識脫口而出,說完自己都愣住了。

韓露聽她說了什麽,表情瞬間凝固,立刻追問是不是之前就認識。

“我倆以前是大學同班同學,他也是我現在的頂頭上司。”

“我去,勁爆啊!”韓露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燒,“你倆不會是前任吧?”

顧輕音對她比了個“噓”,讓她小點聲,萬一被周欽聽見,豈不太尴尬了?

裴景澤是個熱場高手,他想讓大家快速熟悉起來,便提議玩個游戲。

酒桌上能玩的游戲無非就那幾種,裴景澤拿出一副撲克牌,從中取出黑桃和紅桃兩種花色,打亂順序讓大家抽,哪兩位抽到相同數字就要站出來接受懲罰,互相問對方一個問題,答不上來就喝酒。

第一輪的倒黴蛋就抽出了裴景澤本人,另一位是林知州。

裴景澤先問林知州:“你和多少女人上過床?”

一上來就是這麽勁爆的問題,其他人紛紛起哄,氣氛瞬間掀到高潮。

林知州漲紅着臉,憋了半晌,說:“我……我還是童男子呢。”

“靠!你他媽還是處/男啊?”

裴景澤震驚完,發出毫不留情的嘲笑聲。

林知州立刻反問他,“你是哪一年破/處的?”

“…………”裴景澤沉默半晌,回答:“18歲。”

起哄聲更大了,林知州對比之下更為難堪,感覺自己剛剛純粹是在自取其辱。

游戲繼續,第二輪抽牌開始,韓露抽完後緊張地把牌扣在胸前,碎碎念地對顧輕音說:“如果我被抽到,我肯定要喝酒,才不讓他們看笑話。”

“有什麽就答什麽呗。”

顧輕音從不遮遮掩掩,對自己做過的事情亦不會回避。

裴景澤讓大家同時把牌亮出來,顧輕音抽到一張黑桃A,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裴景澤無情的嘲笑聲。

“輕音,你完了。”

看到周欽和顧輕音抽到相同的牌,裴景澤默默替顧輕音點蠟,衆所周知,周欽可是最不會憐香惜玉的人。

林知州懊惱得像只大猩猩,在那裏捶胸頓足。

為什麽這輪沒抽到他,不然就能公然給女神放水了。

“你先問。”

顧輕音想看看周欽能有多狠,而他只是無波無瀾地看着她,問:“在國外過得開心嗎?”

裴景澤聽到這個問題,重重嗤了一聲。

就這?

也太無聊了。

只有顧輕音明白周欽的這個問題意味着什麽,當初他氣喘籲籲跑到她面前,對她說:“顧輕音,我想好了,明年考研我就報溫大,以後留在你的城市生活。”

顧輕音仍清楚記得那一天他的樣子,穿着幹淨的白色連帽衛衣,淺藍色牛仔褲,橘紅色的夕陽在他身後,他的目光映照得澄澈而幹淨,明亮的瞳仁裏倒映着她的身影,滿心滿眼都是她一個人。

可是之後,她一聲不吭跑去國外讀研,沒有告知他一聲。

他轟轟烈烈追了她三年,直到那時才删了她所有的聯系方式,就此罷休。

“開心”兩個字在唇齒之間滾動,顧輕音怎麽也說不出口。

她的異常,在場的人自然都看出來,但沒有誰那麽不識趣會問的。

良久,顧輕音端起酒杯,無聲地喝下這一杯酒。

裴景澤錯愕地看着她的舉動,那麽簡單的問題都答不上來?這絕對是有情況啊!

該顧輕音去問周欽,她無聲注視着他,實在想不到有什麽好問他的,因為對周欽,她始終很矛盾很複雜。

但游戲規則總要遵守,顧輕音只能随口問了他一句:“你今天中午吃了什麽?”

裴景澤兩眼一翻,想結束這游戲了。

能不能認真點,有點兒游戲精神啊?看看他和林知州剛才是怎麽玩的。

而事實上,全場只有他一個人還在關心這游戲,其他人都屏息看着周欽和顧輕音,有的擰眉,有的抿唇,還有的啃指甲,全都是吃瓜群衆的模樣。

周欽的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他一笑宛如冰雪消融,直擊人心。

“紅燒排骨,酸菜魚,酸辣土豆絲。”

全都是她愛吃的菜。

顧輕音的指甲摳進掌心裏,埋藏于腦海深處的記憶忽然如電影畫面一般湧出來。

她第一次和他單獨吃飯點的就是這三道菜,那時她霸道極了,明明是人家幫了她忙,她說要請他吃飯,點的卻全都是她愛吃的。

周欽當時還一臉嫌棄地說他最讨厭吃魚,尤其還是酸溜溜的魚,可顧輕音就愛吃酸,非要讓他嘗嘗,結果他嘗了幾口就改變立場了,稱贊确實不錯。

顧輕音不知道這是不是巧合,曾經讨厭那麽吃酸的人難道有一天會愛上?

她認真去看他的眼睛,深邃如漆黑的漩渦,觸不到底。

包廂裏忽然間安靜極了,連伴奏的音樂都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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