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73

這件事給何煥與尹棠兩個人的震撼還是很大的, 第二天合樂,都是略黑的眼圈,發腫的眼皮, 原本是兩個大眼睛的青春靓仔, 結果都好像一夜之間得了近視眯着眼看人。

何煥來冰場第一件事就是看埃文斯來沒來, 他們在同一組合樂,但直到埃文斯自由滑的音樂放完他都沒有出現。

事實上直到第二天正式比賽開始前, 何煥才看見埃文斯出現,他看上去已經平靜許多,但仍顯得疲憊,見到何煥才略微露出笑意, 點點頭算作打招呼。

今天男單自由滑的出場順序第一個就是埃文斯, 何煥有些擔心他的情況, 但也知道選手有時又是要必須克服一切阻礙才能站上冰面。

于是在所有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人的掌聲當中,埃文斯站上冰面,在中央準備比賽開始的瞬間。

《城市之光》電影原聲音樂響起的瞬間,何煥也覺得造化弄人, 在這樣時刻偏偏又是這樣看上去表現滑稽但有有着悲劇內核的配樂,埃文斯想必也是百感交集。

開場動作已經擺好,何煥忽然看到, 埃文斯微微側頭視線去往場邊原本該是教練站得位置, 但那裏如今空空如也, 唯一負責陪同的加拿大冰協官員只站在距離等分席很近的地方例行公事, 臉上的漠然與置之事外仿佛埃文斯表現的好壞都與他無關。

“怎麽樣?開始了嗎?”

尹棠出于不肯承認的擔憂, 換好冰鞋跑來場邊偷看埃文斯比賽,何煥還在百感交集,短暫的停頓後音樂替他回答了這個問題。

滑卓別林電影配樂的選手這些年大有人在, 但都喜歡以戲谑滑稽的旋律部分作為開場,引逗觀衆和裁判,然而埃文斯的節目不知是不是出于另辟蹊徑的考慮,第一段配樂剪輯就透露出無言的悲傷。繁華又孤獨的城市背後,在衰敗的小街上行走,踢走路邊的石子,繞開擋路的路燈,幾個簡單動作就描繪出音樂的氛圍,埃文斯不虧為冠軍選手。

他節目編排中的細節設計一直出衆,何煥想,大概都是出自雷普頓的經驗老道的手筆,小小的安排彰顯出的是游刃有餘的感染力,每個絲滑相扣的細節都點到即止,沒有過于誇張的刻意,滿是老派編舞最自豪的端正分寸。

進入第一個薩霍夫四周時,何煥和尹棠都看出埃文斯的狀态不好,多壓了兩步很影響與音樂的契合,而完成跳躍需要更多蓄力也證明他受昨天的影響之大。

這個薩霍夫四周幾乎是勉強成功的,落冰時的深蹲幾乎難以維系岌岌可危的肢體平衡,但最終還是站住。

“這情況可不太妙……”尹棠低聲說道。

“他是不可能睡好養精蓄銳準備今天的比賽的。”選手之間很容易相互理解彼此的處境,此時何煥就能明白埃文斯以怎樣的心情面對今日的比賽。

“短節目的成績在,自由滑的分數真正的意義大概是能給他找回點心态……”眼看埃文斯第二個後外點冰四周跳失誤,尹棠的皺眉也展開成一聲極低的嘆息,“不過現在大概也無所謂了,比賽別受傷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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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煥同意他的說法,已經沒有什麽好挽回的了,但卻還有長長的未來要面對——要一個人面對。

埃文斯的節目很是精彩,曲調從悲傷到戲谑跳脫,再回到落寞哀戚,兩次轉折标準得宛如國際滑聯對自由滑編排的規章要求,整段節目裁切工整,看得出編排者的能力與傾注的心思。

但他的表現卻與短節目一樣,失誤頻頻錯漏百出,七個規定跳躍只有三個成功,其餘不是有瑕疵就是幹脆失敗,甚至一個二連跳躍丢了後一個連跳,倉促比完分數實在不盡如人意。

何煥和尹棠想得卻全都是這段折磨對埃文斯來說總算結束了,這個賽季不管怎麽說都已經完結,他還有很長時間去調整,面對可能未必好的起來的未來。

下一個登場的選手是麥考爾,原本抽到埃文斯後出場的位置總是最兇險,大部分選手都不願在他拔高裁判與觀衆的審美和期待後登場,但這次埃文斯身後留下更多的是遺憾和期待,恰好麥考爾這顆新升的朝陽無比符合此時此刻冰面所需要的光熱。

何煥要在他之後出場,他本不想看麥考爾的比賽徑直去找宋心愉,然而轉身時,餘光無意瞥見側手邊看臺高處一個熟悉的人影,何煥愣住了。

“怎麽了?”尹棠是最後一個出場,不用急着走,他看何煥忽然站住于是問道。

麥考爾在冰場上站好時,那個人影便蹒跚着離開了,雖然很短暫,然而何煥還是認了出來,“沒什麽,以為看見了熟人。”他回答還沒說完,音樂已經開始,維瓦爾第的《四季》幾乎每個選手都極為熟悉,只聽第一個小節就對得上完整旋律。

他不由得站住,被冰上發生的一切吸引。

麥考爾就是有這樣的魅力,即使是滑“爛大街”的選曲,仍然能發揮他自己的特色是這首曲子留給所有人的印象重新洗牌。

和歲月澄練過的內斂與克制不同,麥考爾表演風格與他閃耀的十九歲別無二致,極盡張揚地炫耀活力的青春,快節奏的《四季:春》第一部 分快板裏小提琴都要追着他的步伐才跟得上。

麥考爾滑行技術算是出色,但談不上何煥與成明赫這般游刃有餘的頂尖,他的特點單單是突出快速,複雜程度與二人相較遜色不少。偏偏是這個快很有欺騙性,在節目編排中掩蓋複雜性的不足,整個前半段滑行的享受變成純粹的視覺沖擊力,很是強悍霸道,所有人都被快節奏的編排卷入飛馳的旋律。

何煥來不及多看,在麥考爾結束時他就要準備上冰,和尹棠道別後他趕在宋心愉找自己找得發火前出現,兩人站在入口出門外等候下一個出場,但門是開着的,外面的尖叫肆無忌憚穿入,他們的視線也能毫無遮擋看清冰上的一起。

這并不算個多好的節目,真正出色的是麥考爾本身。

何煥想着,不知不覺竟然拿當初的自己和眼前冰上的後起之秀相較起來。

“感覺怎麽樣?”宋心愉忽然問他。

“在俱樂部都看過許多次,沒什麽新的感覺。”何煥是絕對不會口頭上承認自己所感受到的威脅。

但不必說,帶了他是近二十年的教練怎麽會不知道,宋心愉看他抿着唇的模樣笑了出來,“雖然你們兩個風格完全不同,但他的出現就是莫名其妙讓人想起你剛剛在冰上出現的時候。”

“一點也不像。”何煥斬釘截鐵拒絕這樣的類比,“我們技術特點完全不同,他跳躍和旋轉技術突出,可也沒好到一枝獨秀的程度,滑行快算不上什麽優勢,只是編排掩蓋銜接不足的劣勢,他步法定級不會達到4級,完成分會拉開差距,至于跳躍,教練不是答應我可以用新難度了嗎?那我更沒有什麽好擔心的,至少不會擔心輸給他。”

宋心愉飛快啧啧兩聲,挑眉調侃說道:“你看你,我才說一句,你噼裏啪啦這麽多字,還說不當回事吶?可別和我裝了。”

“我只是實話實說。”被看出真實想法也不是一次兩次,何煥裝作鎮定的本領多年練就從無閃失,穩健極了。

“蓋佐都和我說你經常在訓練時走神去看麥考爾練習,眼神就像要把人燒了。”

“他胡說,我沒有。”

“承認一下自己有新對手又不會怎麽樣。”

“他不是我對手,我現在要超越的人只有自己。”

何煥固執起來油鹽不進,就算宋心愉拿訓練視頻當證據,他也只會說自己是在那邊飛過來的蚊子,因為嗡嗡嗡的聲音太吵影響他聽音樂。

宋心愉苦笑,這麽多年了,自己的學生在冰上大有精進,人其實也算成熟許多,唯獨在嘴硬和固執這件事上就和五歲時沒有任何區別,就算把他再吊到攝影機搖臂上他也不會承認。

麥考爾的節目快要結束,和慢-快-慢的常見自由滑編排選曲剪輯不同,他的《四季》用了快-慢-快的選段排列方式,大大提高整個曲目的緊湊感,到結束前正是最激昂的部分,觀衆早已經起立,為最後一個阿克謝爾三周跳準備鼓掌。麥考爾也沒讓他們失望,他起跳時,何煥就知道這個跳躍會像訓練時的無數個的跳躍那樣就會成功。

他們都是爆發力強的選手,跳阿克謝爾三周跳這個朝前的跳躍當然優勢明顯遠度可觀,麥考爾落冰時觀衆的歡呼吞沒了音樂,掌聲持續到旋轉結束,在幻影旋轉的殘影消失前,現場已經沒人是坐着在欣賞比賽了。

人生第一次世界錦标賽雙雙CLEAN兩套節目,麥考爾幾乎是飛快行完四面禮撲到場下馬文教練身上,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因為激動顫抖的手都在對方的肩上緊緊扣住。

因為太過于激動,到等分席的時,分數剛好出來,他們來不及坐下就在原地愣住,看着自由滑193.56的得分,再一次緊緊相擁。

“人家第一次世錦賽自由滑得分可比你當年高啊~~~”宋心愉在冰場邊,尾音拖得這叫一個長,何煥已經在冰上準備開始比賽,聽到這樣說卻連頭都不擡去看一眼麥考爾的得分,慢條斯理扯平襯衫袖口的褶皺。

為了滑歌劇《浮士德》,他又穿上三件套裏的襯衫和馬甲,領結換成領花,襯衫扣子一直嚴嚴實實掩到喉結下面。

“教練。”

“嗯?”

“我領花歪了沒?”

宋心愉還以為他要和自己說什麽必勝的宣言,白白為自己成功的激将法激動一番,又只能配合何煥去扶正一下傾斜的領口暗扣,“挺好的,帥。”

何煥點點頭,看不出情緒的臉有種大賽前他特有的平靜,“那我上場了。”

宋心愉在沉得住氣方面是比不過自己學生的,她忍不住開口說道:“都不和你教練我說點豪言壯語嗎?意思意思也好啊!”

但何煥已經轉身朝冰場中央區滑了,他只是右手高過左肩,在背影上比了個輕描淡寫的“OK”手勢,仿佛這就勝過千言萬語,一切盡在不言中。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工作有點忙,可能不一定每天更新,但如果更新還是老時間~明天應該會更新~

放心盒飯這麽棒棒,我是不會坑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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