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哪怕是捆着綁着鎖着
澈左腳剛踏出浴室門,就被厲升攔腰拉住,整個人跌入對方濕透但溫熱的懷抱。
“你打算這樣光着跑去哪兒?”厲升的面色比剛剛沉了許多,他雙手牢牢禁锢着澈沾着泡沫的身軀,不準他再亂動。
“您對我不好……”澈在他懷中紅着眼眶掙紮,“我要回卧室,不跟您在一起……”
澈的答案裏帶了“卧室”兩個字,這目的地讓厲升還算滿意:“我怎麽對你不好了?”
澈垂下頭,紅着眼睛道:“您不給我吃飯。”
“沒有。”厲升說,“我開玩笑。”
澈不信,眼簾低垂,不說話。
厲升看透他的心思,繼續解釋:“今天辦公結束的早,奴仆們還沒準備好晚餐,所以先帶你洗澡。”
澈聞言,眼瞳在眼眶輕輕顫了顫。
他深思幾秒後,小聲問:“那糖呢?”
“都放在了卧室。”厲升唇邊勾出一絲笑,見澈不折騰了,便将他重新放回浴缸,“洗完澡我帶你去看看。”
澈被厲升捉弄,哪怕知道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麽恐怖,心情也沒有很高興。
所以厲升拿起毛巾為他擦拭身體時,他并不配合,鬧得厲升昂貴的制服上全是泡沫和水漬。
“別動。”厲升從來沒對誰這麽有耐心,可此時眉頭已然微微鎖起。
澈還是在躲他。
沒一會兒,澈突然就放下了推厲升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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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到什麽,緩緩擡起眼簾,仰着頭問:“我不動,您能不能讓我給管理員打電話?”
厲升擦去他臉蛋上的泡沫,做出讓步:“嗯。”
得到同意,澈乖乖坐在原地,讓厲升給他揉搓胳膊和背脊。
等他幫澈清洗完畢,厲升自己也随意沖了下,就抱着澈走回卧室。
“現在聯系管理員?”厲升将澈放在床上,在手心倒了乳膏,抹在澈的肩膀上,“手機在床頭。”
“您出去,我再打電話。”澈說。
“現在。”厲升語氣不容置喙。
澈不解:“為什麽?”
“因為我不希望你有事瞞着我。”乳膏擦過澈的大腿,沿着腿的輪廓慢慢向下揉了過去。
“可是您也有事瞞着我。”音色的原因,讓澈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溫柔,哪怕是表達不滿,也柔弱到毫無威懾力。
“我的事你不必知曉。”厲升回話。
“……”
厲升對上澈的視線:“我身邊滿是算計與陰謀,你接觸了這些,交易館把你關了這麽多年才保持下來的幹淨,一夕之間便足以灰飛煙滅。即使是這樣,你也想要去了解?”
澈看着他狹長的眼眸許久,苦惱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我應該要知道的。”
“寶貝兒,我希望你的眼睛一直純澈。”
“如果我的眼睛不幹淨,您就不喜歡我了嗎?”澈覺得自己終于問到了重點。
厲升的手撫過他的腳底,淺淡的櫻花香味随乳膏沾染留落下來。
完成塗抹乳膏的工作後,厲升才給出語氣意味不明的答案:“或許。”
澈眸中的光彩頓時全部黯淡下去。
他知道了。
他與厲升之間是有矛盾的。
這些矛盾一部分來源于南北帝國習慣上的差異,另一部分與他和厲升之間的相處有關,但答案究竟是什麽,澈不清楚。
澈從來都沒有深入思考過這樣的事情,因為管理員總告訴他,活的簡單,才會被自己的alpha喜歡,然後就會獲得幸福。
可他現在一點也不幸福。
他有一大堆必須想清楚的事情需要想清楚,可他的腦袋裏除去怎麽讨alpha歡心的知識,幾乎空空如也,感情空白閱歷稀薄,學到的交易館其他omega的案例也與他如今的處境無關,單憑自己去弄懂這些實在太難了。
所以他要問問管理員。
厲升注意到他的走神,擡起他的下巴,在他臉蛋上落下一吻:“乖,別想太多。”
澈微微偏過頭,但是沒能躲開alpha的親吻。
原則上而言,他不被允許違背自己的alpha,他學過的理念不允許他反抗,掌握的技巧也不允許他反抗。
那到底是什麽驅使他去反抗……
澈生平第一次因為想事情想得頭疼,他擡起雙手揪了揪自己的小卷毛,卻被厲升一個威脅的眼神瞪了回去。
澈難受地放下手,靜靜看着厲升不說話。
厲升走上前,取來桌子上的奶糖袋遞到他手邊:“少吃點,一會兒帶你去用晚餐。”
澈接過袋子,撕開一個糖果送入口中。
“主上,奶糖是我喜歡的奶糖,甜味也是我喜歡的甜味。”澈道。
“嗯。”厲升唇邊勾出一絲笑,omega終于乖起來的模樣,讓他舒心不少。
“為什麽以前沫給我吃奶糖的時候,我特別高興,可現在我吃它,卻一點也不高興?”澈嚼了幾下口中的糖,甜味在舌尖蔓延,但咽下去後,也沒能讓他的心情甜起來。
說完,他急忙把糖果袋推到一邊,完全不顧厲升因為他這句話黑下去的臉色,問:“我現在能給管理員打電話嗎?我有好多事情想要跟他說。”
厲升伸手抓住他的雙肩,眸色陰沉如暴雨來臨之前的蒼穹。
他能克制住音量,卻沒能克制住寫滿暴躁的語氣:“沫,又是沫!你和他到底是什麽關系?他重要到讓你如此戀戀不忘,無時無刻不将他挂在嘴邊!”
澈身體被厲升放置在自己肩膀上的雙手逼正,他對上厲升駭人的眼神,漆黑的眸內同一時刻爬滿了水霧。
“我和他在一起很快樂。”澈聲音顫抖道,“很自在,我說什麽他都不會生氣。我在他面前也總是提主上,他不會像您一樣,兇我,讓我難受。”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如他?”厲升狹長的眸中閃過一絲殺意,“在你心裏,我還沒有別人的omega重要?”
“他不是別人的omega。”澈搖頭,堅定道,“他是我的沫。”
厲升聽完他的話,心裏頓時疼得厲害。
他眉頭緊蹙,深吸了口氣,努力将語氣放平:“那麽我呢?在你心裏,我是你的什麽?”
“您是接手我的alpha。”澈回話。
“接手?什麽叫接手?”
“我被南帝國送到您的府上,然後遇見了您。”
“你是說,我對你而言沒有任何特殊性可言。”厲升道,“無論當初你被分配到誰的府邸,無論你遇見的alpha是誰,你都會像對待我一樣對待他?”
澈聽完他的話,認真思索了半天,把自己心裏的想法真實吐露:“嗯,服侍您是我為了家國和平,所需要承擔的責任。無論我遇到的alpha是誰,遵照南帝國交易館的規定,我都會一樣尊敬他,愛戴他。”
“但是沫不一樣,沫是唯一的沫。”澈感受到厲升捏着自己肩膀的手越來越用力,眉頭蹙了蹙,“他與我一起長大,從我記事起就在我身邊陪着我,照顧我。他是無法替代的沫。”
厲升的面色此時已然不能用黑來形容。
他收回落在澈身上發顫的手,整個人仿佛遭受了什麽重大打擊,幾乎站不穩。
此刻胸腔如擂鼓,卻又矛盾地感受不到心髒在跳。
太疼了……
疼得厲升表情不受控制,眼前陣陣發暈,他想起上次澈義無反顧選擇跟沫走的場景:“原來如此……原來你也有寧願抛棄我也要去找尋的人……”
厲升陰美的雙目死死盯着澈,裏面有數不清的負面的壓抑的情緒在翻湧。
如夜晚在狂風下嘶吼的海浪,看着讓人覺得壓抑和悲傷。
澈見厲升神色不太對勁,很怕厲升會突然攻擊他,所以向床後挪了過去。
alpha是唯一的alpha,是信仰,是支柱。但如今信仰踩踏了他的自尊,讓他在矛盾中感到痛苦:“我沒有要抛棄您,是您先看不上我。”
“不可能。”厲升沒有把澈的話聽進去,只搖了搖頭,喃喃道,“我不可能像當初放走她一樣放走你……”
“您說什麽?”澈沒聽見。
“哪怕是捆着綁着鎖着,我都不可能讓你離開我半步。”厲升雙眸猩紅,加大音量,“逃離我,你休想!”
澈被他吼的表情愣住,眼眶越來越紅:“……我不明白,明明我對沫的感情和對您的感情是不一樣的,為什麽您卻這麽排斥沫?”
“……不一樣……呵……”
母親對待兒子,和對待父親的感情也有區別。
但母親義無反顧地選擇了父親,滿心都在父親身上,甚至因思念成疾而亡。
父親得知母親去世,直接斷了對人世的牽挂,痛不欲生吐血身亡。
他們每一個人死去的時候,都沒想到自己還有個兒子。
只留下一句讓他做個好國相的遺言,一張美麗到足夠吸引alpha的臉,推着趕着把他送上了王殿,遇見畢禮,而後經歷了數年如一日的調戲,壓迫,強制。
他被人扯着頭發,強迫看向當年囚禁父親鐵鏈上的血跡時,難過地想藏想躲,回頭時卻發現連個可以依靠的人都沒有。
就連父親死後,為了守住北帝國前國相在外的名節,都要以順從畢禮為條件。
他可以用生命來要挾畢禮,卻從不能真正意義上決定自己的死亡。
他所有的不幸,無不因深愛着不愛他的他們而起。
他困于孤獨且壓抑的囚籠,直到澈帶着足以撫慰世間一切不幸的溫柔,小心翼翼地來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