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是在嘲笑我迂腐?
“嗯。”厲升聽完下屬的彙報,眸色緩緩沉了下去。
他目視前方,沉思半晌,下令:“加大醫院和國相府邸的防護。”
“是。”黑衣人應話。
車在黑夜中疾馳,路燈的光連成顏色昏黃的項鏈,在眼前飛速倒退。
十幾分鐘後,兩人抵達了審判府。
厲升走下車,門口守着的所有黑衣人均對他行禮:“國相。”
黑衣人的首領上前迎接,站定在厲升面前:“國相,請随我來。”
厲升邁步踏入審判所,在黑衣人首領的引路下,來到了關押行刺者的牢籠。
行刺者被綁在了椅子上,雙手用鐐铐鎖着,腳上也纏着粗重的鐵鏈,整個人被束縛的動彈不得。
“他的背景資料給我。”厲升坐在行刺者對面的椅子前,對黑衣人道。
“目前查到了部分。”首領從電腦中調出資料,“男,omega,陸元,二十三歲,本地人,暫無業。
他外婆是王殿的奴仆,前一個月因病被辭退,如今在床卧病不起,神志不清。家族中,他的父親曾有過參軍經歷。”
“他父親抓到了嗎?”厲升接過電腦,翻閱對方父親的資料。
“回主上,陸元父親在作戰中殉國了。”
“陸元最近的行蹤如何。”
“監控顯示他這幾天一直在軍師府邸附近徘徊。”首領說,“具體的消息還沒查到。”
Advertisement
厲升擺了擺手,示意黑衣人首領退下。
他拿出手機撥通蘇景電話,但連續打了兩次都沒打通。
厲升也不再堅持,改視頻為錄音。
“用命換錢,為你外婆治病?”厲升看向陸元的面容,對方眉眼溫順,單從模樣的角度來說,并沒有什麽攻擊性。
陸元聞言,緩緩擡起眼簾,對上厲升的視線。
“我見過你。”陸元開口。
厲升微微挑眉:“哦?”
“你是一名好國相,父親很敬仰你。”陸元語氣平靜,他看了眼手機屏幕,“你和軍師的關系這麽好?他無法親自過來,所以由國相代勞?”
“我沒必要回答你的問題。”厲升面色沉了下去,“你似乎對我們的事了若指掌。”
陸元笑了下:“我知道更多。”
厲升盯着對方的眸:“你是王的人,還是銘辰的人?”
“我沒打算要軍師夫人的命。”陸元并不正面回話,“我知道他懷孕了。”
“收買你的人告訴了你關于軍師夫人的消息?”
“不,他只托奴仆給我傳達了命令。我也想跟他說話,但他是什麽人,怎麽可能降低身份接見我?”明明說着尊卑有別的話,陸元卻不知想到什麽,眸色漸漸亮了起來。
厲升時刻注意着他的表情:“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是王的人,還是銘辰的人。如果你不開口,你的外婆将與你同在今夜喪命。”
陸元被要挾,臉色突變,眼底剛剛燃起的光亮瞬間熄滅了。
他頓了頓:“我給你什麽答案,你都信?”
“你只需要回答我第一個問題。”
“算不上誰的人,不過是被王族奴仆買來效命。”陸元說,“和你說的一樣,我需要一筆錢,為我的外婆治病。”
“槍法不錯。”得到回話,厲升勾唇而笑,“誰教的。”
“父親。”
“你的父親一生為銘辰将軍的父親盡忠,他教你槍法,一定沒想到你會把他用在刺殺軍師夫人上。”厲升将鼠标向下滑了下,細細閱覽着對方父親的資料。
沒一會兒,厲升換了資料頁面,轉移到陸元的外婆上:“相反,你的外婆在王殿挨過不少欺負,身上常帶傷。即使是這樣,你也要為王室賣命?”
“我需要錢……”陸元回話的聲音慢慢小了下去,“外婆認識一些王室奴仆,他們給了我這個機會,我沒法拒絕。”
“呵。”厲升驀的笑了下,他一雙陰美的眸如幽深的井,深不可測。
陸元聽聞他不屑的笑聲,心裏發慌,情急之下補充了句:“他們沒有讓我殺人,只是打傷軍師夫人。我也沒有想殺軍師夫人,他只是一群人争風吃醋下的犧牲品而已。”
最後這句話,讓厲升的眉頭微微蹙了蹙。
他關掉錄音,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向出口。
黑衣人首領連忙跟過去。
“去他家搜搜,看看有沒有什麽可疑的東西。”厲升下令,“動靜放小點。”
“是!”
醫院。
沫在厲升走後不久睜開了雙眼。
一直守在門邊的蘇景見沫在床上動了下,立刻通知醫生。
醫院進去給沫檢查了下身體,見再無大礙,終于給蘇景放了行,讓他進去看看。
蘇景長舒了口氣,将手機放在桌面上,坐到沫的床邊。
“還疼嗎?”蘇景看着對方蒼白的面色,語氣裏的擔憂和懊悔濃厚。
沫小幅度偏了下頭,棕色的雙眸內,蘇景的面容和周圍的背景一點點變得清晰。
他張了張口,卻因為嗓子過分幹啞,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蘇景見狀,趕忙走到一邊給他倒水。
然後他小心地扶起沫,讓沫瘦削的身軀靠在自己懷中,将水杯遞到對方唇邊。
沫配合地小幅度仰頭接納流入口中的水,漂亮的喉結随着他的舉動上下動了動。
“還要嗎?”蘇景移開水杯,低聲問。
沫合上眼,表示拒絕。
“好。”蘇景将水杯放回桌上,卻保持着将沫抱在懷中的姿勢,沒舍得放手,“你和孩子都沒事,醫生說好好養傷,不久後就能出院。”
沫長長的眼睫随眼簾的舉動緩緩掀起,他偏頭對上蘇景的視線,好一段時間都沒開口說話。
“幹嘛,這樣看着我。”蘇景扯開嘴角笑了下,一方面怕壓到沫的傷口,另一方面又不自覺地收緊了抱着沫的胳膊。
“怎麽……是你?”
沫一開口,就讓蘇景心髒梗塞。
“不是我能是誰啊。”蘇景面露不爽,“我在外面等你一晚上了。”
沫眸色閃了閃,第二次張口,說了兩個字:“謝謝。”
“!”蘇景瞪大了眸:“你、你在跟我道謝?”
“不用。”蘇景搖頭,這會兒倒是開始不好意思,“你別這麽客氣,我都适應不過來。”
然而沫下一句話,馬上就打碎了蘇景心中剛剛燃起的那麽一小點局促和歡喜:“你其實沒有必要,陪我。”
“我不陪你誰陪你?我幹嘛不陪你?我陪你你還不高興了?”蘇景這會兒完全不能跟沫置氣,拼命壓着,才沒讓自己加重語氣,“我突然覺得你不開口說話最好。”
“困。”沫無力地将頭靠在蘇景懷中,重新閉上雙眼,“你把我放回床上。”
“我不。”蘇景拒絕,“我就要這樣抱着你。”
沫沒有多餘的精力跟他作對,麻藥過了,肩膀疼得實在厲害,腦袋也疲憊,沉重地轉不動。
他保持着姿勢,并未掙紮。
蘇景垂眸自上而下地看着懷中人的面容,他抿了抿唇,剛想擡手摸摸他毫無血色的臉,沫突然在此時睜開眼睛,把蘇景吓一跳。
他迅速放下手,裝出一副什麽都沒發生的模樣。
“我的傷……”沫想起什麽,擡手扯了下自己的病服,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的繃帶。
他眼瞳在眼眶內顫抖,抓緊蘇景的胳膊問:“誰幫我換的衣服?誰給我治的傷?”
“當然是醫生啊,不然還能是誰。”蘇景不明所以地回話。
“他們……脫了我的衣服……”沫聲音抖得幾乎連不成句,“看了我的身體?”
蘇景終于反應過來,他連忙解釋:“帝國醫院有規定,治傷的醫生性別必須與病人匹配。所以給你取子彈和換衣服的醫生都是omega,別擔心。”
沫還是死死盯着他,不能确定。
棕色的眸甚至有細小的,不易察覺的淚光在閃爍。
蘇景抱緊沫的身軀,柔聲安撫:“你的身體只屬于我,我一直記着。以後也是,哪個alpha或者beta敢看你身體,我就把他們眼睛挖出來,剁了踩碎了喂狗。不止alpha和beta,若非必要,omega也不行。”
沫沉默半晌,小幅度點了下頭,音色清冷卻憔悴:“嗯。”
聽得蘇景無端的難受。
他開始釋放出信息素,玫瑰褪去了利刺,穿過沫的四肢,透過衣服纏繞着他的身體,替代蘇景親吻沫的傷口。
“我信息素沒你那麽厲害,安撫情緒能力也沒那麽強,但能稍微幫你緩解點疼痛,你将就下。”蘇景說。
沫不再給予回應。
病房重回寂靜。
盛夏,窗外的蟲鳴陣陣作響,室內的鐘嘀嗒而行。
沫的呼吸在耳畔,輕而均勻。
“對不起。”
蘇景突如其來的道歉,致使沫身軀頓時僵硬。
“不用,我的傷跟你沒關系。”沫微微蹙眉,回話。
“我是說,我之前對你做的事。”蘇景将他的頭輕輕按壓在自己胸膛,閉上眼睛,語氣沉重:“南帝國的規矩,我不知道你原來在乎它到這種地步……對不起。”
沫眼睫不自在地顫了顫,他垂下眸,看着自己落在腹前的手:“你是在嘲笑我迂腐和冥頑不靈嗎?”
“當然不是!”蘇景否認。
“我是想說,你要是還沒解氣,我也脫光了在你卧室門口跪一晚。”蘇景說,“兩晚三晚都可以,你什麽時候消氣,我就什麽時候起來。”
“……蘇景……”沫深吸了口氣,“你現在的道歉,是為了什麽?”
蘇景扯了下嘴角,笑得蒼白又溫柔,嘆息:“還能因為什麽……”
他腦海中浮現出那夜慣來心高氣傲的沫,放在姿态跪在地上求自己別把他丢出去的模樣,哽咽了下,繼續道,“因為……我喜歡上你了。”
所以此時此刻,他的心才疼得那麽、那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