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朋友 (1)
“你叫誰?”
步寒蟬聲音剛落, 醉醺醺的少年忽然向他傾倒過來。
步寒蟬順勢伸手接住他,少年瘦削的身體帶着茉莉味的清香撞入他懷裏。
尖銳的下颚抵靠在他肩上,有些硌。
溫熱的呼吸伴着酒氣噴灑出一陣獨屬于這個少年人的清香。
很好聞。
步寒蟬耳邊聽到葉沨醺醉着傻笑, 低聲呢喃:
“Welfen先生……嘿嘿……謝謝你啊……”
在夏初喧鬧的街邊一角, 清涼的夜風吹過, 這個混血男人額前的碎發微動。步寒蟬抱着懷中的少年, 周圍的人醉的醉、吵得吵, 無人注意他們這靜谧的角落。他本該将少年推開一些,然而卻久久未動。
步寒蟬嗅着空氣中似有似無的茉莉清香,懷中的少年不自覺地擁着他,無意識地往他身前暖和的地方湊了湊, 一臉餍足舒适。
半晌, 他只是低頭看着這小孩兒, 伸出手揉了揉葉沨手感柔順綿軟的頭發,勾唇無聲輕笑了下。
飯局快散時, 步寒蟬扶着醉了的葉沨, 擡眸示意坐他對面正翹着二郎腿抽着煙的賀赆,問:“多少錢?”
賀赆将手上的煙撣了撣, 挑眉:“不是葉沨這臭小子請客嘛?”
步寒蟬面色不改:“他醉了,我幫他付。”
賀赆擺手笑:“不用了,這小子剛剛趁過來拿酒, 錢已經轉給我了。”
步寒蟬聞言微怔,随即低頭看一眼此刻閉着眼睛睡得正香的小孩,很快便明白了他這麽做的理由,不再多說。
胡明哲那厮喝得也夠嗆,被佟昊扶着站起來,秦商過去幫着拐起他一邊胳膊, 跟佟昊說:“我送胡明哲回去,你幫忙送一下葉沨?”
“不用,我和葉沨住的近,我送他回去。”步寒蟬擡眸對佟昊說,“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注意安全。”
佟昊也喝了不少,這會兒腦子跟漿糊似地,只知道點頭:“……哦哦。”他轉身朝前面秦商和胡明哲的腳步慢騰騰地跟上去跟條慢半拍的尾巴似的貼上去。
燒烤攤邊雙手環抱的賀赆聞言,挑眉揚起下颚跟步寒蟬調侃:“我看這小子挺黏你啊,就一不谙世事小白兔。搞了半天,還是被你這只大尾巴狼給拐了。你知道他家在哪吧?那我就交給你了,你負責将人送回去吧……”
“嗯。”步寒蟬扶着葉沨應了聲,頓了下,擡眸對賀赆淡淡問道:“Professor He ,你真的願意在這裏這麽過一輩子嗎?”
賀赆聞言臉上吊兒郎當的市井氣息一收,垂眸低頭抽了一口手裏的煙,随性地噴出一口煙圈,在他眼前彌漫開來。透過煙白色霧氣,男人的眼眸中盡是看不透的情緒。
半晌,他只是往身後的椅子上側靠着兩只手,眯着眼睛笑着反問:“這樣不好麽?”
步寒蟬靜默地盯着他看了會兒,沒再多言,扶着貼在他身上倒着的葉沨轉身。
葉沨也是一米八的大小夥兒,看着瘦削卻井不柔弱,要是他只是睡着了乖乖不動還好,偏偏半醉半醒的,被步寒蟬扶着動了下,人就驚動了,掙紮着扭動身體,歪七扭八地坐起來。
葉沨眯着眼睛艱難地露出一條縫兒,再慢慢适應燈光睜開眼睛,嘴裏哼哼唧唧着不知道在嘀咕着什麽,夜風一吹,稍微回了一點神,迷迷糊糊地問眼前的人:“……走了?”
步寒蟬點頭:“嗯,他們都走了,我跟你順路,送你回去。”
“啊?……哦哦,那走吧。”葉沨的腦子還是麻的,慢半拍點點頭,将挎包背在身後,站起來,傻樂着,大手豪氣地向前一指:“走!”
被指着鼻子的賀赆無奈搖頭,伸手掰着他的胳膊給他糾正了個方向:“這兒才對。”
葉沨傻呵呵點頭附和:“對!弄錯了……是這兒,走!”
步寒蟬站起身來,将休閑西裝外套穿上,踱步跟在這個小醉鬼後面走去。
現在已近晚上十一點,附近的店鋪大多打烊關門了,只有幾家燒烤攤還堅.挺地亮趟着。
葉沨走幾步停幾步,步寒蟬漸漸走到他身側。
醉鬼葉沨察覺到身邊有人,轉頭看着他,喃喃傻笑:“學長……我認識一個人,他和你特別像!你們中國話都說得特別溜!哈哈!就跟那首歌唱的一樣哈哈!你肯定沒聽過!”
步寒蟬輕笑,順着他這個醉鬼的話問:“什麽歌?”
“什麽歌?我、我唱給你聽啊……”
“全世界都在說中國話!孔夫子的話……越來越國際化……”
空蕩的街道上空響起葉沨調跑得有些遠的歌聲。他還站在路燈下起範兒,攏着手在嘴前,一副我是巨星的模樣,一陣鬼哭狼嚎:
“全世界都在講中國話!孔夫子的話!越來越國際化——!”
站在一側的步寒蟬被他這陣仗震住:“……”
幾秒後,他才不得不蹙眉上前,強行拽着巨星離開演唱會現場。
“可以了可以了,我聽到了。”他快速敷衍,試圖打斷葉沨一展歌喉的機會。
葉沨腳下踉踉跄跄,跟着人往前走,這段路的路燈壞了,黑蒙蒙的,只有一點微弱的月光。
“好黑啊……”葉沨伸手向前,嘟囔着皺眉,不肯往前走。
步寒蟬無奈,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照在他腳下:“走吧。”
葉沨放心了,跟着那道黑暗中的光磕磕絆絆地追着,跟小孩子一樣叫新奇地叫嚷着:“是光!是光!別動!我要踩到你了!”
步寒蟬聽到他這傻裏傻氣的話,不禁好笑,用燈光指引着這個笨小孩一點點往回家的路走去。
“學長!”前面追着光的小孩開心地轉過身來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純真的笑容。
站在他一步之外的步寒蟬被這個笑容感染,溫柔笑着回應:“怎麽了?”
葉沨站在他手中的燈光下,露出一行白牙:
“學長!”
“Es freut mich sehr, Sie kennenzulernen!”
步寒蟬一怔,這是他之前在直播間教過小孩的一句話。
意思是:很高興認識你。
站在他手中燈光之下的葉沨說完洋洋得意:“怎麽樣?我德語是不是說的很标準!”
步寒蟬溫潤儒雅地點頭:“嗯,你說得很好。”
“Es freut mich sehr, Sie kennenzulernen.”
他低聲在唇邊重複了一遍這句德語。
葉沨聽到回應,開心地轉身踩着腳下追逐的光,嘴上一遍遍重複着這句德語,歡快地向前蹦跶着,身後的人則拿着開了手電筒的手機,時刻注意着他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跟在他身後。
從容信步的步寒蟬安靜地看着少年的影子在他腳下愉悅地起舞。
他不禁莞爾,心想果然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孩,快樂是如此簡單。
葉沨跑到小區門口時,已經自己玩瘋了,樂得張牙舞爪,時不時回頭催促腳下的光快跟上。兩人踏進小區後又走了小段路。
深夜裏,小區裏路兩兩旁的燈散發着冷白色的光,飛蛾在燈光處撲來撲去。
走在前面的葉沨目光無意掃過綠化帶座椅下,陡然捕捉到一團模糊的血肉,冷不丁地直接給他吓得血液逆流上腦,猛地僵站在原地,他再定睛一看,臉色瞬間煞白,沒有半分血色。
步寒蟬注意到他的不對勁,移動手機電筒循着他的目光照過去,看到一只渾身是血的黃色小奶狗奄奄一息地躺在木椅下瑟瑟發抖。
“小黃!”葉沨失聲叫出聲。
他這下徹底醒了!忙奔過去蹲下來去看它,見它一動不動,渾身的血,又後怕地不敢伸手觸碰它微弱起伏的小肚子。
葉沨想到今天下午沒見到小狗,很可能那個時候它就出事了。
想到這裏,葉沨一陣自責,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心裏難受得不行,他忙回頭對步寒蟬說:“學長,麻煩你幫我查查這附近現在還開門的寵物醫院,我先把小黃抱出來!”
步寒蟬點頭:“你放心,我已經找到一家24小時的寵物醫院,打了車。”
葉沨感激地看他一眼,不再多說,忙蹲身上前,将受傷的小奶狗小心翼翼地捧着抱起來,盡量避開它的傷口。
步寒蟬細看小狗的傷口,蹙眉道:“這應該被車碾的。”
葉沨聞言,驚慌失措地看向懷裏的小狗,既心疼小心捧着,頓時心亂如麻,不知道說什麽。小黃還這麽小,要是內髒全被碾碎了,會不會就……
他不敢細想。
車來了,兩人迅速坐上車。
司機看了眼小狗,還沒說話被步寒蟬打斷:“麻煩開快一些。”
十幾分鐘後,兩人趕到寵物醫院,護士見到小狗,緊急找來候班的醫生過來。
醫生看到這麽小的狗,渾身是血,忙示意葉沨将小狗放在幹淨的臺子上,他仔細檢查後,皺眉說:“這小狗太小了,受傷應該超過了五六個小時,現在還能活着已經是小狗的意志了。我只能試着給它做手術,但是手術成功概率只有一半,價格也……”
葉沨忙上前打斷他:“醫生,錢不是問題,手術就手術!你快救救它!”
醫生點頭,沒再多說,緊急安排護士配合,将小狗推進去進行急救手術。
葉沨看見小狗被推走,靠着牆邊的座椅,虛弱地滑坐了下去,頹喪自責地低垂着頭,強忍着心裏的難受。
步寒蟬看到他上半身衣服胳膊上都染了污血,眸光微閃,踱步走到他身邊,伸出手輕輕拍着他的背,沉聲安慰:
“它會活下來的,它撐了那麽久,不就是為了等你嗎?”
聽到這話,葉沨一頓,心裏揪在一處,悶疼得厲害。
他要是早下定決心把小黃養了,它也不會那麽小就流浪,風餐露宿。這個世界對它這只小奶狗而言那麽危險,他早該意識到的。
他早該意識到的……
葉沨眼前閃過小黃每次歡快地奔向他,熱烈地歡迎他回來,開心地向他搖尾巴的種種畫面……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線。
步寒蟬站在他面前,凝視着這個深夜蜷縮在寵物醫院,為一只小流浪狗的受傷自責難過的少年,不知為何,竟說不出的心疼。他慢慢将手擡起,輕輕撫摸在少年的頭發上,無聲地安慰着。
幾個小時後,手術終于結束。
醫生出來時,葉沨立即迎上去,焦急地問:“醫生?手術怎麽樣?”
醫生松了口氣,摘下口罩,對他安撫地微笑:“你放心,手術很成功,小狗的生存意志也很強。”
葉沨眼前一亮,慶幸地捏緊雙手狠狠向上一握:“太好了!”
站在他身後的步寒蟬也松了口氣,對醫生點頭致意:“辛苦您了。那小狗是不是先在醫院由你們照顧到恢複期健康?”
醫生一愣,這時才仔細看了眼眼前的混血男人,驚訝于對方流利的中文,點頭:“小狗可以安心放在我們這裏照顧,只不過……我看得出來這應該是流浪狗,住院照顧的話,價格會比較高。”
葉沨聞言一頓,他忙上前,有些尴尬地低聲問醫生:“醫生,剛剛的手術費多少啊?還有要是後續住院康複治療價格是……”
醫生看了眼眼前的男孩,看出他身上的衣服井不怎麽值錢,應該只是個家境普通的學生好心救助了這只小流浪狗,心情複雜地說:“小狗有幾處骨折,手術費七千多,要是好好養,至少要在我們這一個月,回去以後你再注意着好好照顧幾個月才能徹底康複,還不排除會不會有後遺症,比如手術感染。”
葉沨聽得一陣心涼,但事實上由不得他拒絕,葉沨忙點頭:“沒問題,醫生您放心,錢很快就到!”
醫生為難:“後續的費用可以拖,但是手術費……”
“手術費我已經繳納了,醫生,接下來就多麻煩你們照顧這小狗。”步寒蟬突然出聲,聲音沉穩,令人安心。
葉沨詫異回頭,這下不免局促得不知道怎麽感謝了。
“學長……我……你放心我一定盡快把錢給你!”葉沨立即保證。
步寒蟬看着面前這個手足無措的男孩,心知這筆錢對于他而言會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本想說不用還了,可話到嘴邊,想到葉沨今晚提前避開人去付了燒烤費,便換成:“不用急,我這可以慢慢來,小狗的住院治療我也會一起墊付。”
“這……”葉沨從未如此因為缺錢而感到窘迫過,他點點頭,“謝謝學長。我…我會盡快還你的。”
葉沨突然想到了自己背包裏那塊老陳普,忙打開背包,把茶餅拿出來,雖然在此情此景有些不太合時宜。
醫生已經離開休息,走廊裏就剩他們兩人。
葉沨将茶餅拿在手上,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遞上前去,小聲說:“學長,這是我之前說送你喝的普洱茶茶餅,你可能在國外喝咖啡比較多,沒怎麽喝過,不過你可以喝喝看,應該挺好喝的。”葉沨只字未提這塊茶餅價值近三十萬的事,只是想鄭重再表達自己的感謝。
再說,學長一個外國留學生,應該也不懂茶葉這些門門道道的。
步寒蟬低頭看了眼葉沨遞上來的茶,以他俯視的角度,能微微看出少年臉上的真誠,為了不薄對方的面子,他伸手接過來:“謝謝,我會好好品嘗的。”
步寒蟬打車,再次将葉沨送了回去。
葉沨到公寓樓下,跟學長擺手再見,疲憊地回到他的公寓。
關上門,他低頭看了眼身上已經幹涸的污血,只感到疲憊。
洗了澡換上睡衣,他躺在床上,此時已經近淩晨四點。
他摸出手機,思來想去,只能想到聯系一個人傾吐心事。
就是和他差了六個小時時差的Welfen。
Welfen那邊現在也才晚上十點吧。
- Chiffon:Welfen,你在嗎?
他發完這條消息,攥着手機等了許久。就在手機快拍臉時,手機傳來叮地一聲。
- Welfen:在,剛剛洗完澡。你這個點,怎麽還沒睡?
葉沨心裏一動,他……是不是也會算着他這邊的時差。
他敲字:
- Chiffon:我這裏出了一些事,剛剛才歇下來,可是我一時半會睡不着了,想…找人聊聊。你要睡了嗎?
- Welfen:我還不睡。
葉沨心裏一喜,對方又發來一條:
- Welfen:發生了什麽?你可以和我說。
葉沨看到這句話,感到從未有過的安心。因為對方是跨越半個地球,在異國的陌生人,他反而異常安心地将自己心裏的話告訴對方。
他認真敲字:
- Chiffon:今天晚上我請朋友們吃飯喝酒,一個學長送我回來的時候,我發現我經常喂的那只流浪小狗被車撞了,快死了。後來送到寵物醫院緊急做手術,救回來了。
- Chiffon:可是……我今天請客把我的錢花光了,手術費還有小狗之後的住院治療費都是那位好心學長給我墊付的。
- Welfen:嗯嗯,既然小狗救回來了就不要太自責。你對它很好。
- Chiffon:我确實很自責,我下午回來時就發現它不見了,但我下意識認為它是條流浪狗不是我的責任,沒有去找它,才會讓它受傷了那麽久沒有得到醫治……我決定了,明天就找時間去辦狗證收養它,以後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絕少不了它的狗糧!
步寒蟬看到這句話輕笑,伸手用幹毛巾擦擦濕潤後微彎曲的金褐色頭發,手上回複:
- Welfen:挺好的,改天給我看看小狗,我也出一份狗糧。
- Chiffon:可以啊!我特許你雲養!只要你出的進口狗糧夠多,我不介意你給它取一個洋氣的德國名字哈哈哈!
- Welfen:那我可要好好想想了。
葉沨看到這句話,不禁好笑,想不到Welfen還有這麽溫情的一面。那他可要幫小黃抱緊這位金主爸爸大腿,争取搞到進口狗糧。
只是現在,別說狗糧了,連醫藥費都成問題,他總不能真要學長一直墊着。
正想着,對方又發來一句。
- Welfen:所以,你是還在為欠你學長的手術費和醫療費擔心嗎?
一句戳中要害。
葉沨抿緊唇,他其實內心在一開始聽到高額的手術費和治療費時,動搖了将原本要送給步寒蟬的那塊茶餅賣掉的想法,但當學長主動替他墊付醫藥費的時候,他瞬間下定決心,還是将茶餅拿出來直接送給學長。
他當初離開葉家,卷鋪蓋滾回這間公寓時,就硬氣地将整個公寓裏用葉家的錢買的所有東西全部一股腦兒到付寄回葉家。
那些奢侈品價值足足有上千萬,可見他之前的日子過得有多敗家。唯獨單單漏了那塊三十萬一塊的老陳普在櫃子角落裏。
他不禁好笑,他那麽硬氣又如何,冥冥之中就剩了那麽塊不起眼的茶餅。
他敲字回Welfen:
- Chiffon:嗯嗯,雖然我直播現在也漸漸上軌道了,省吃儉用總能還上的。可就是怕欠太久了,學長那邊會沒錢用。所以我準備再延長一下直播時間試試。
步寒蟬看到這,不禁皺眉,思考了下,回:
- Welfen:Chiffon,我說過,你的時間很寶貴,不要輕易浪費。
葉沨看到這句話頓住,聰明如他,不會不明白Welfen的意思。
作為T大的學生,把大把時間拿來兼職賺錢,而不是進行潛心學習提升,是極不理智的行為。
只是他現在根本來不及去沉澱自己,他生活都成問題。
他太缺錢了。
葉沨沉默了許久,對方再次發來消息:
- Welfen:我不是說了嗎?我以後也會出一份力養那只小狗。醫療費,就當是我的第一份心。
葉沨看到這,忙要拒絕。
- Chiffon:不用不用,你最多出一點狗糧錢就行了啊。
- Welfen:不行。你不同意,我可以走直播渠道。
葉沨:“!”
那豈不是還得給平臺分去一半?!
葉沨想到之前Welfen曾經給他一次砸過三萬塊,忙敲字阻止他:
-Chiffon:好好好,我同意!你別去平臺砸禮物!還會被平臺分走一半的!
步寒蟬微笑。
- Welfen:嗯。給我你的卡號。
醉了大半宿的葉沨看到這句話,腦袋還轉不過來,思想不禁走偏了,強行甩掉那些不對勁的想法,給他發了一個卡號過去。
沒多久,他的手機短信提示:銀行卡到賬30000.00元。
葉沨震驚。
-Chiffon :這麽多?!
- Welfen:寵物醫院比較貴,這些錢應該夠三個月的。之後小狗的狗糧另算。
葉沨汗顏,他這是給小黃找了個金鑲玉的爸爸啊!
- Chiffon:好的,那我以後專門給小黃開直播讓你們父子相見!
“……”總感覺哪裏不太對的步寒蟬。
想到即将收養小黃,給它打疫苗、辦寵物證,葉沨心裏一陣激動。
-Chiffon:那我可得好好給小黃取一個像樣點的大名上戶口!小黃實在太敷衍了哈哈哈!
-Chiffon:Welfen,你是狗子爸爸,你也得好好想想!
步寒蟬挑眉,不禁好笑。
-Welfen:行,不過這麽晚了,你應該睡了。明天不上課嗎?
“!”再次被戳中要害的葉沨忙跟他Say Bye!
閉上眼,趕緊入眠。
迷迷糊糊中睡着,還惦記着給小黃取名:“奶黃包、榴蓮包、蛋撻、芝士……這些名字都不錯,得記着別忘了……嗯嗯……記着……”他喃喃自語,沉睡過去。
幾個小時後,一道驚天動地惹人抓狂的鬧鈴聲在公寓上空響起!
葉沨痛苦面具在臉,迅速出手劃掉手機鬧鐘。
宿醉加熬夜。
他頭疼得要命,癱睡在床上遲遲不想動彈。
掙紮着又睡過去近二十分鐘後,他猛地驚醒,迅速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再快速調出今天的課表,上午第一節 是馬哲……嗯……好想逃課,但是如果老師點名了怎麽辦?
葉沨突然明白了那些找代課的心理。
慘的是,他昨晚請客嚯嚯幹淨了錢包,這會兒銀行卡餘額……
“——銀行卡餘額!”葉沨摸出手機看短信,猛地從床上彈起!
他昨晚上喝了酒……鬧騰大半夜,腦袋不清醒,竟然真的就這麽厚臉皮平白無故收了人三萬塊?!
葉沨盯着銀行卡餘額沒出息地咽口水,這是餓的。
上課時間緊迫,由不得葉沨再磨蹭,他跳起來找了換洗衣服沖進浴室迅速洗澡。
雙手搓着頭上的泡沫時,葉沨腦中閃過一些零星畫面,終于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斷片後的一截——
他昨晚竟然當着學長的面撒酒瘋?!
拉着一個留學生在大街上唱《中國話》?!
葉沨的臉騰地漲紅起來,雙手抓着頭頂滿手的泡沫,尴尬地想要原地去世!
背上包,跑到學校門口順便來了份煎餅果子,葉沨從教室後門貓着身子進去,一屁股順滑地坐在佟昊幫他占的位置上,胡明哲坐最裏面,離上課還有一分鐘,已經睡得醉生夢死。
葉沨好笑地瞥他一眼,埋頭邊吃煎餅果子邊考慮小黃醫療費這事。
昨晚他是喝醉了酒,一時半會被吓壞了沒有分寸,現在過了一夜理智回來,他手上兩塊燙手山芋得考慮怎麽處理了。
醫院那邊學長墊付了手術費和未來全部醫療費,正好三萬塊。
Welfen則給他轉了三萬塊。
說實在,小黃現在需要這筆錢治療,他不該矯情這些。但畢竟他和學長不夠熟,跟Welfen更還只是網友,充其量他自己多一點對人家的意思。
正是因為如此,葉沨更加謹慎。
葉沨思來想去,只想到他發小韓霖一個冤大頭,畢竟這點錢還不夠他們這些敗家子一頓飯的錢,葉沨以前沒少請韓霖吃飯,他心不虧,開得了這個口。
他給韓霖發了微信:
-耶:老韓,借我三萬塊,之後還你。
韓霖那邊人在美國,這會兒北京比他那早十三個小時,按平時,韓霖這會兒鐵定在夜店夜夜笙歌泡洋妞兒,鐵定沒時間看手機。
但現在,他卻在不到一分鐘內回了消息,葉沨急着用錢,井沒懷疑。
-霖夜的雨:沨兒,你咋了,雖然三萬塊對我沒什麽,但你現在過得這麽小康用不着這麽多錢吧?
葉沨皺眉,本來想和盤托出,但想到韓霖要是知道他現在自己溫飽都愁還給一只流浪狗花錢做手術,要是韓霖這小子沒心眼大嘴巴傳出去,很可能會被二代圈裏有些人陰陽怪氣地到處宣揚一番。
葉沨話到嘴邊,改了口:
-耶:我朋友不小心出車禍,受傷了,他家裏條件不好,我昨晚跟學長借的手術費,還有後續住院治療費,他跟我玩挺好的,是兄弟這事我不能不管你說是不是?就算你哪天有事,我肯定也管。
-霖夜的雨:兄弟!講義氣!那我現在就給你轉,對了,你給我個你的公寓地址,我順便給你寄點我在美國的土特産。
葉沨看到最後一句話被逗笑了。
-耶:轉錢就行了,謝了兄弟。土特産就算了。
那邊怕他不答應,急起來:
-霖夜的雨:哎哎哎,算什麽算,你不愛喝酒嗎?納帕河谷葡萄酒怎麽樣?最近半年窮得沒喝過好酒了吧?我這淘到幾瓶年份好的,你要不要,我可自己喝了。
成功被誘惑到的葉沨,不禁咽口水。他确實好這一口,這小半年來,也就昨天喝了點六塊一瓶的冰啤,和他以前喝的高價洋酒,味道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他妥協了,給他發了個公寓地址。
發完,再三叮囑:
-耶:閱後即焚啊。別給我傳出去,特別是我家裏人。
此時遠在紐約,被老母親和她的好姐妹葉夫人架着脖子威脅的韓霖,忙按照母上大人的旨意發消息:“好的,沒問題!絕對不說出去!”
發完消息,韓霖松口氣,慫得跟個鹌鹑蛋一樣站在兩位貴婦人面前。
畢竟還只是剛成年的小孩兒,再早熟膽大,也怕家長。
韓婦人得意挑眉,看看自己的老姐妹,安慰道:“芬兒,你看沒事的嘛,小沨那邊要真的缺錢,他不就來找韓霖了嘛。你放心,韓霖這邊肯定會幫着他的。”
葉夫人精致的妝容下臉色依舊不太好,最終歷經商場的她抿抿唇,臉色溫和下來說:“嗯,那謝謝小霖了,你放心,你給小沨的錢,我會雙倍給你。”
韓霖忙擺手:“不用不用,阿姨,我和小沨什麽關系啊。哪能要您的錢?”說完,他注意了下葉夫人的臉色,小心詢問:“就是阿姨,小沨就是窩裏橫,這也都小半年了,你們真打算就讓他自己在外面了?”
葉夫人聞言神情微凝,頗有些擔憂,嘆了口氣:“他和他爸脾氣不對,這次是老葉氣狠了說了重話。我看得出來,老葉心裏也軟了,就是拉不下面子又沒臺階下。這事我再想想。”
葉夫人坐在回酒店的林肯車上,心裏還一直惦記着兒子葉沨跟韓霖說的話。
他了解他兒子,打小聰明會留心眼,那個地址不一定是真的,說他朋友出車禍這事也不一定是真的——就算要出手術費,怎麽也輪不到他這個朋友來出。
會不會是——葉夫人想到什麽,心裏一驚。關心則亂,他擔心是葉沨自己出了事不願意說,推到朋友身上。
畢竟現在的年輕人,不都喜歡無中生友嗎?
葉夫人這麽想着,就越發篤定出事的是葉沨,當天就派人去帝都的各大醫院調查情況。自己則雷厲風行地回到紐約某家五星級酒店最上層繼續和葉父一同參加酒會。
對此一無所知的葉沨,在收到韓霖打來的三萬塊後,最先通過微信約學長中午下課後在學校附近的一家西式快餐店見面。
他那點餘錢,請不了西餐,西式漢堡包還是勉強能做到的。
步寒蟬對葉沨請他來這麽吵鬧的快餐店,但推開店門進去,一眼望去,裏面大多是成雙成對的小情侶。
就在學校附近,這裏食物還算可以,價格也在學生承受範圍內,成了學生在校上課期間的約會勝地倒也能夠理解。
葉沨一個單身狗坐在一片散發着戀愛酸臭味的臭情侶中相當不适,他喵的只考慮是西式的,符合學長口味,但完全忘了這是個情侶虐狗地了!
看到學長從門口出現的那一刻,他跟看到救星降世一樣激動地向他招手:“學長!這兒!”
步寒蟬遠遠看着少年一臉期待與興奮的模樣,內心某處不免一軟,突然有種他的小男友等他來約會的錯覺,不由勾唇,朝他遠遠地微點頭。
等學長來到他對面坐下後,葉沨熱情地将手機點單頁面遞給學長:“學長,這種全球連鎖的快餐店,你應該吃得習慣吧?來,想點什麽點什麽不用客氣。”
步寒蟬低垂眸,只是掃一眼他的手機頁面,微笑:“一杯檸檬水就可以。”
“啊?這麽簡單?”葉沨看着僅僅六元一杯的檸檬水,瞬間明白學長的體貼用心。
內心感動:學長真的是人美心善啊。
他也不好意思多點,主要是沒錢,點了杯冰可樂。
端上兩杯飲料後,葉沨琢磨了一下,開始步入正題。
“學長,我剛剛打電話問寵物醫院了,小黃今天的狀态還不錯,昨晚真的特別感謝您幫忙。不過你也是學生,讓你墊付那麽多錢,你接下來的生活肯定會受影響,所以我想辦法特地跟朋友借了錢還您。希望您別介意也別拒絕……”
“好。我不介意。”步寒蟬微笑着說。
葉沨反倒是一愣。
也是,學長也只是幫他一把,他們還沒熟到那個份上。
葉沨忙掃碼,把醫院告訴他學長墊付的錢如數轉過去。
還債一身松,葉沨熱情道:“學長,咱再點一些漢堡啥的硬貨吃吃,我餓得夠嗆,中午不吃,下午崩潰。”
步寒蟬聽他這順口溜不禁莞爾一笑,接着又一本正經:“吃這些對身體不好,你應該多吃點正餐。”
“正餐?”剛脫離資本主義奢靡敗家沒到半年的葉小少爺,世故地跟他這個留學生頭頭是道:“學長,我這種恨不得一天打三份工的人,哪有那個美國時間像你一樣那麽享受自己在廚房裏慢騰騰地準備幾個小時做一道西式大餐啊?”
“再說了,就是讓我做,我也不會啊。”葉沨誠實道,他從小沒碰過廚房,對煮菜做飯一竅不通,“我以前也試着自己做過,結果你猜怎麽着,我就切個洋蔥,都能刀刃打滑把自己手指頭削掉一小截皮肉。幸虧沒事,現在長好了。你看看,還有點印呢。”葉沨将左手食指遞過去給步寒蟬看。
他這人有一毛病,要不極其愛面子,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