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零點。
傅家大別墅的三樓主卧內, 與大好春色一齊洩露的,是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小兔子卷着被子,蜷縮在被窩內, 動作一抽一抽。
因為蓋歪了方向, 寬度不足的被子無法遮蓋小家夥那雪白修長、又略帶幾分豐腴的雙腿, 只勉強遮蓋到大腿根。
幾撮沒藏妥的頭發, 從被窩裏漏了出來。遠看上去,像極了兩只兔耳朵。
“好了好了, 別哭了。”
傅鴻與被哭得心煩意亂,欲望尚在、興致卻不再。他穿着家居短褲、赤着精壯的上身, 萬分懊悔地在床邊來回走動, 生硬地安撫道。
“別哭了寶貝,我錯了。”
從小到大, 傅鴻與都沒通過這種溫和得以至于有些卑微的語氣、和他人說話。是今晚、是面對江玥, 他才有了這卑柔的“第一次”。
“這不還沒進去嗎?別哭了別哭了。”
傅鴻與不擅長安慰人, 一句話又把江玥惹急。
小家夥憤憤地鯉魚打挺, 捂着被子起身。
“你還好意思說!”江玥氣得漂亮的五官都跟着扭曲, “你要是真的進來了,那就是不顧我的意願——完完全全無視你簽過的協議!”
傅鴻與努力沉住氣,壓住心口的□□和怒火。
“抱歉, 我會注意的。”
“你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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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天真好哄的江玥,在經受過傅鴻與日日月月的近距離渲染後,變得沒那麽好騙了。
“你已經不是第一次哄騙我了!
“你根本沒将合約條例放在心上, 對不對?你只是想要用緩兵之計,暫時地讓我安分、讓我聽你擺弄而已,對不對!”
江玥一語道出傅鴻與的真實目的。
“傅鴻與,你這個大騙子!”
在傅家飽受争議的至暗時期裏, 傅鴻與見證過無數白眼、聽過數不盡的謾罵,但他都不在意、都熬過來了。
現在,江玥一句氣勢不強、語氣哭啼的氣話,倒是讓他胸口一紮疼,差點沒順過氣來。
“我沒騙你。”傅鴻與背過身,撫了撫發疼的胸口,盡可能平穩語氣道,“我只是……只是沖動了而已。”
只是一時沖動,差點忘了易勝天那個混賬玩意兒、告訴他的真言而已。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緩兵之計是真,不肯放江玥離開——哪怕這小家夥只是有那麽一丁點想逃的想法、他都不準許,也是真。
可不想看小家夥傷心哭泣,像沒有靈魂的娃娃一般渾渾噩噩生活,更是真。
如何在打消江玥逃跑念頭的前提下、讓江玥真情實感地喜歡上自己,成了傅鴻與現今苦惱的最大難題。
“先睡吧?今晚的事情,我會好好反思的。”
道歉加“反思”,是傅鴻與能做出的最大讓步。憑心而論一句,他根本不覺得自己有錯。
江玥就是他的人。他不允許自己的人有“非分之想”,有什麽錯?
他将掉落在地的上衣撿起來,放到江玥枕邊:“穿好衣服。”
江玥從被窩裏探出頭看了一眼,像警覺的小動物觀察敵情。确認情況安全後,江玥飛快地伸出手、拿過衣服,在被窩裏套上。
傅鴻與無奈:“需要這麽藏着掩着?”
“需要!”江玥大聲反駁,“不要給你看!”
“又不是沒看過。”傅鴻與退而求其次,“給你補錢好不好?”
“就想拿錢糊弄我,”江玥指了指被丢到電視櫃上的褲子,示意傅鴻與拿,“我又不是專業出來賣的!”
養兔不易,傅總嘆氣:“那你想怎樣?你給個消氣的辦法,我照着辦。”
從未對誰彎腰低頭過的傅鴻與,彎腰低頭地替嬌妻小兔拿起褲子。
江玥重複着剛才的動作,在被窩裏套上小短褲。
“你和我重簽協議。”穿好衣服,江玥翻身下床,“你不是說要和我辦結婚手續嗎?那你和我重新簽一份協議。”
“簽什麽?”傅鴻與眉頭一皺,“你寫的那份不作數了?”
“作數!——但是你都不重視!”江玥咬牙切齒,“你請律師來作證,我們再簽一份條例嚴謹的。”
這要求,傅鴻與能答應?
他本就是利用漏洞鑽江玥空子,給日後的自己留個翻臉留人的機會。真要請律師來作證了,他的退路怎麽辦?
他的兔子,真的跑了怎麽辦?
“不行。”傅鴻與黑臉,“确定的事情就是确定了,沒有反悔機會。”
“是你先反悔的!你——”
“先去我爸媽家。”傅鴻與打斷江玥的氣話,“回來再說。”
“為什麽?你又想拖延時間!”
“你不想知道我們訂婚的原因嗎?”傅鴻與抛出定海神針,“去我爸媽家問一問就知道了。
“問清楚之後,你再執意要解除婚約,那我也無所謂。”
江玥一愣。
小兔子那并不靈光的腦瓜子,宕機了四五秒。
雖然早就猜到傅鴻與不會輕易答應,但……問婚約來由這一套,他是真的沒想到。
他更沒想到的是,傅鴻與會這樣回答。
——那我也無所謂。
江玥自認為自己要求得不多。風度翩翩、會溫柔懂關愛,是他對伴侶的基本要求。
既然傅鴻與不是風度翩翩、也不是溫柔的人,那他就退而求其次,只要“懂關愛”。
然而傅鴻與的回答卻讓他明白,他連關愛都沒有。從開始到現在,他一直是漂亮娃娃、好看擺件一樣的存在。
這樣的關系,再維系也沒有意義。
“你說的。”
江玥吸了吸鼻子,強忍莫名其妙的淚水洶湧。
“陪你見完爸媽,你就要和我重簽協議。”
傅鴻與沒有應聲,拿起煙盒往外走。
這夜,兩人都過得不愉快。
第三天,江玥照着傅鴻與的要求起床梳妝。
眼睛看着的,是鏡中的自己;心裏想着和罵着的,是昨天晚上的傅鴻與!
“讨厭、讨厭、讨厭!
“你無所謂,我還無所謂呢!臭混蛋大白癡老色鬼孤老頭,要不是因為這個破婚約,我才不看你一眼!
傅鴻與真是好奇怪的一人!不在乎他、對他無所謂,卻又要他還債五個億,弄一堆項目來折磨他!
“偏執狂就是偏執狂!”江玥得出結論,“就知道使喚我,強迫我。我上輩子殺人放火了,這輩子落傅鴻與手上!”
“……”不巧開門進房的某偏執狂,被罵得語塞,“罵夠了沒?”
穿戴整齊的江玥丢下梳子,轉身一瞪:“幹嘛不敲門?”
傅鴻與冷哼:“我進我的房間,為什麽要敲門?再說,你身上哪塊地方我沒看過?”
江玥下意識地雙手抱胸、護住自己:“你、你下流!”
外面還有家傭在打掃起居室的,這臭混蛋居然這樣說話?
“好好好,我下流。”傅鴻與态度敷衍,招兔子似地對江玥招手,“穿戴好就過來,我和你說幾件事。”
江玥不情不願地挪過去:“說什麽?”
“說些關于回我爸媽家的事。
“我們……暫時忘掉昨晚、以及之前的不愉快,在我爸媽面前相處得融洽一些,好不好?畢竟我是我、我爸媽是我爸媽,我們不要将不必要的戰火,蔓延到長輩面前。”
江玥只對傅鴻與有偏見、對傅家沒有。出于好奇之心,他還挺想見見傅鴻與爸媽的。
他要看看,是怎樣的父母,才能養出傅鴻與這樣的偏執狂兒子。
“好吧。”江玥小聲答應,“那你也要讓着我!不可以強迫我、兇我。”
“嗯。”
傅鴻與輕嘆,牽起江玥的手。
“走吧。”
傅鴻與的爸媽住在華安市郊區,位置挺偏遠的,開車去一趟要兩個多小時。
江玥本以為有比開車更快捷的交通方式,比如高鐵啊、直升飛機一類的,但沒想到,他們一幫人真就老老實實、坐車過去。
他本想鬧一路脾氣、不和傅鴻與說話。可車程實在太漫長了,坐沒多久他就開始打瞌睡。
把傅大爺當作靠枕,江玥睡了一路。
迷糊間,他聽見傅鴻與和副座上的管駿對話。兩人似乎在探讨着什麽家庭倫理,一直“爸爸”不“爸爸”的。
啊……爸爸啊……
好遙遠、好陌生的詞語。
從小到大,他的世界裏就沒有爸爸,是媽媽含辛茹苦将他寵愛長大。因此“爸爸”一詞,在他心中一直是“負心漢”的代名詞。
那爸爸應該是怎樣的呢?
是高高的、肩膀很厚實的?有點固執、有點架子,喜怒不形于色、愛在心中口難開的?
江玥沒有想法,放任意識流動。本是在思考着“爸爸”的定義的,誰知想着想着,“爸爸”的身影、竟和傅鴻與的重合了起來!
江玥當場被吓醒!
“——什麽東西?”
江玥驚悚地睜開眼睛,正好和傅鴻與漠然的眼神對上視線。
“睡醒了?”傅鴻與毫不在意地拍拍被睡皺的西裝外套,用眼神示意車窗外面,“到了。”
江玥這才後知後覺地坐起身來,朝車窗外看去。
他們,居然來到了一座半山別墅上!
那個別墅好大好大,比江玥認知裏的任何莊園別墅都要大、都要壯觀!
沒來得及隔窗打量別墅,管駿已經過來為他們開門。
教養良好的傭人們,在車門前自覺列隊成兩排,欠身問好。
“歡迎少爺、少夫人回家。”
那個整齊的架勢,讓江玥非常招架不住。
更吓人的是,沿着隊列踱步走來的兩位“老人”。他們面有皺紋、雙鬓發白,但卻并不顯老——只讓人覺得氣場可怕!
江玥情不自禁地打了個顫,往傅鴻與身後縮。
老夫人被江玥的反應逗樂,遠遠地伸出手、招呼江玥。
“小可愛,怎麽這麽膽小呢?
“來來來,過來婆婆身邊——婆婆給發大紅包!”
作者有話要說: 傅總:小東西,為了你,我可不就是又當先生又當爹?
江兔:咦,你們老年人臉皮都這麽厚的?(嫌棄臉)
回家見父母、問清訂婚緣由(×)
回家見父母、向父母求助怎麽圈住小兔子(√)
去傅家、看望先生的爸媽(×)
去傅家等于進了狼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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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壯壯的多肉青提*10啦!今天玩太晚了,遲遲沒更新真的對不起!(滑跪)明天俺會準時的,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