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一筆生意
盧玉潤迫不及待地嘗了一口,入口濃郁的奶香便讓他一愣。
他這長随到底沒見過世面,居然拿蛋羹來與牛乳相比!
像這般香甜潤口的牛乳,放眼整個大明就只有朝中那些王公貴族才吃得起。聽聞京中那些大家族,都是在自家的田莊裏養着黃牛,而黃牛生産的牛乳,還未必能供整個家族的吃用。
盧玉潤也只有回京述職時,才有機會吃上這等點心。
而這貓妖端來的牛乳點心,卻比盧玉潤早年在京中吃到的,還要鮮甜!
牛乳之中帶着蛋黃特有的淡淡的鹹香,卻香而不膻、甜而不膩。每一口都極其爽滑,吃進肚中,只覺渾身都舒坦了。
盧玉潤忍不住想,普通的山精野怪,當真拿得出這般精細的吃食嗎……
他不由得看向杜永昌,卻見杜永昌完全沒動筷。
“杜指揮使。”他小聲喊,“你怎麽不吃?”
杜永昌面色平靜地看着他們,說:“我不嗜甜。”
他與盧玉潤同朝為官多年,自诩還是了解這位同僚的。
盧玉潤這個人,做人平庸、為官也平庸。現在老了,最關心的就是他自己的壽數問題。只要是于身體有益處的,能延年益壽的,他都很敢嘗試。
但杜永昌不同。
這若當真是仙丹靈果,他當然不能錯過。
可這是嗎?
入口便能根除頑疾……療效如此之好,他是不敢嘗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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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玉潤開始懷疑貓妖不是貓妖,可杜永昌卻推翻了自己一開始的設想。
若是天上仙人下凡,恐怕無需弄這許多裝神弄鬼的東西。只有那些身份上不了臺面的,才需要做那許多多餘的事情……
可惜了,這怎麽就是只貓呢?若不是貓……
他不着痕跡地掃向玻璃窗,又看向玻璃杯。若不是貓,或許這些琉璃器,都能是他的。
可惜現在只能寫急報上京……可惜。
他一邊想,一邊将自己那份推給盧玉潤那年輕長随,漫不經心地說:“賞你了。”
長随喜不自勝,連連道:“多謝杜老爺!”
他道了謝,卻沒有吃。
杜永昌手指敲着桌面:“怎麽不吃?”
長随猛地站起身行禮:“不敢瞞杜老爺,只是家妹也有這樣的毛病,我便想着……帶回家與她吃。”
杜永昌笑道:“這我可做不了主。你得問問這此間的主人才行。”
長随聞言,露出了一絲懼意。可随即,他又深吸口氣,堅定道:“杜老爺說的是,我去問問那位小郎君。”
……
顧長安被找上時,簡直是懵的。
區區一份烤牛奶,治病?能治什麽病啊?
只是聽長随說完,他心裏就有了些計較:“你是否早上從來不吃早飯?”
長随低頭道:“小的家貧,在盧老爺身邊做事後,盧老爺下衙會賞一頓中飯,待到晚間,也有一輪夕食。一日兩餐,也就夠了。”
“你想帶一份給妹妹?可以的。”顧長安說,“你這毛病治不好,得養。每日記得用個早餐。”
長随雙眼一亮:“郎君可是知道我是什麽病?”
知道,太知道了。顧長安心想,連我自己都有這毛病。就是不吃早飯引起的低血糖。
他沒有解釋,只是說:“你與你妹妹都要吃,否則拖得久了,于性命無益。若有條件,吃點糖也是好的。”
他說完,擺擺手讓長随出去。等看不見人了,才立刻蹲下身,在櫥櫃裏翻箱倒櫃了起來。
“你找什麽?”貓咪問他。
顧長安:“打包盒有嗎?”
“沒有喵。”喵咪說道,“到貓咖是為貓貓花錢的,怎麽可以要求貓貓打包。”
“你說得很有道理,玩去吧。”顧長安找到了紙杯蛋糕的包裝,從裏面抽出一個白色的紙質卷邊杯,就離開了廚房。
那長随回到座位也沒有落座,只是站在一旁。另一個年輕人也跟着他站了起來。而中年人閉着眼,似乎在考慮什麽。只有那個老人,一反剛來時的緊張恐懼,變得有些熱切。
顧長安大抵猜得出原因。像這種一看就位高權重的老人,總比年輕人惜命些。
他忽略了視線,将那枚剩下的烤牛奶夾進紙杯蛋糕盒裏,多餘出來的波浪形卷邊用棉線一束,就是個很好的封口。剛好能打包好一枚烤牛奶。
“給你。”
長随連忙小心接過:“謝小郎君!”
“不客氣。四份烤牛奶,承惠……”說道這裏,顧長安卡了殼。
這些東西……到底如何定價才好?
他這一卡殼,盧玉潤就心中了然。方外之士,不通人士庶務。于是他主動拿出一錠銀子,和顏悅色地問:“小郎君,這可夠了?”
顧長安略一思索,道:“你若覺得夠了,那便是夠了。”
盧玉潤心中一跳,随即又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是我唐突了,這才夠了。多謝小郎君款待。”
見顧長安點頭,盧玉潤就站起身,溫聲問道:“小郎君在我河坊街弄一處宅子,可是想在此常住?”
“我在這開鋪子,自是為了常住。”顧長安說。
“開鋪子?”盧玉潤心下一喜,“這麽說來,小郎君是願意開門迎客的。”
顧長安笑了笑:“歡迎常來。”
“小郎君手藝如此之好,來日定然賓客盈門。”盧玉潤拱了拱手,又對身旁長随命令道,“三子,今日你便早點回去,将這點心帶給你妹妹。莫辜負了小郎君一番心意。”
長随欣喜領命後,盧玉潤便帶着人,與杜永昌一同離開了。
顧長安目送他們遠去後,才苦了臉:“我的名聲啊……”
“我們貓咪不需要名聲。”貓咪跳到沙發上趴下,迎着陽光閉目養神。
而小老虎則從廚房裏出來,安慰般的蹭了蹭顧長安。
“還是你好。”顧長安抱住小老虎,“這麽貼心,到底是誰家的小寶貝迷路了呢?”
小白虎聽而不聞,只将腦袋又往顧長安懷裏拱了拱。
……
太陽起落了幾輪。河坊街的商戶們,也漸漸習慣了那戶突然冒出來的妖怪。
畢竟妖怪可以喝風飲露的過活,他們不行。
只要那貓妖不做亂,他們的生意就還得做下去。
“可你聽聞了沒有啊?那郎君……”酒肆的小二一邊說,一邊朝貓咖撅撅嘴,“是來歷練塵心的,不傷人。”
一個食客驚道:“你這聽誰說的?亂說話會要人命,這可不興亂說!”
“老爺诶,這種事我哪裏敢亂說?”小二冤枉道,“是盧老爺府上那長随三子說的!”
盧老爺!
盧老爺那日跟着杜老爺一同去那妖怪府上,大家可都見着了!一聽小二搬出盧老爺的名字,其他幾桌食客也都聚了過來。
“那長随說什麽了?小二哥你快說說!”
“三子說那位賣的點心,治病比那靈藥還靈驗!”小二說着,比了個手勢,“盧老爺為了吃那頓點心,花了這麽多!”
周圍食客看着他攤開的手掌,倒吸口涼氣:“五十兩!”
“可不是麽!這哪兒吃得起呀!”小二以拳錘手,“若不是真有效,盧老爺能花這錢?”
“就算吃得起,你們敢去嗎?”一個食客說,“盧老爺那是知府老爺,有陛下龍氣護體的。杜老爺又是戰場裏殺出來的悍将,這哪兒是凡人呢?他們想去,都得結伴去。更別說我們了。”
“可那倆長随不也沒事?”店裏另一個小二說,“看三子,面色還一日紅潤過一日,連他妹子的頑疾都好了,這都是那位給支了招才得的福氣。”
“嘿!那貓……那郎君,還給人瞧病症呢?”一個穿着直裰的書生說。
“你一個書生,能有什麽頑疾想找他啊?”一個食客笑道,“去瞧瞧人家的鋪子,養着只白皮子大蟲呢!”
那書生似是真的動了心,連忙反駁道:“他一個成了精的郎君,還能管不住一只幼虎不成?”
也是顧長安宅在家裏,沒有聽到這番争論。
不然他肯定要說:“我是真管不了。”
此時貓咖的後院之中,一只奶牛貓立于牆頭,渾身毛炸開,正惡聲惡氣地發出威脅的哈氣聲。
而小白虎肅着一張臉,一步一步慢慢靠近牆頭。
“小白,回去!”顧長安站在牆下,揮手趕着小白虎。
小白虎充耳不聞,依然在慢慢朝他靠近。
牆上的奶牛貓更加害怕了,它發出尖利地貓叫聲,眼瞳豎成了針尖,尖銳的爪子全都伸了出來。
“嗷嗚!”小白虎伏低了身子,展露了進攻的前奏。
顧長安冷汗都要下來了。
牆上這只貓不知是怎麽來的。
若是因為許願被召喚而來,卻命喪虎口,那就是他的罪過了!
“小白,聽話,回去!”
小白虎停在原地,一動不動。
恰在這時,金色貓咪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也跳到了牆頭上!
“喵嗷!!!”奶牛貓受驚,沖着顧長安猛地一躍——
小白虎同時後腿用力一蹬,高高躍起!
眨眼間,一貓一虎在空中相遇——小白虎虎口一張,吊着奶牛貓的後頸落了地。
而奶牛貓被咬住了命運的後脖頸,已然不會動了。
顧長安看着這一幕,心裏猛地一跳。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