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二合一

楊士奇被宣召的時候,并不覺得奇怪。他是內閣首輔,陛下時常召他問策。

但當他在乾清宮外見到了錦衣衛指揮使劉勉,他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同尋常了。

朝中出了什麽事,陛下才需要同時召見他和劉勉?

“楊首輔。”劉勉沖楊士奇拱手道,“您先請。”

“劉指揮使。”楊士奇笑着打了個招呼。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殿。

朱瞻基正在殿內閉目養神。

他身體不太好,這兩年精神也比不上年輕時了。等聽到問安聲,他才睜開眼招招手:“給首輔搬個椅子。”

楊士奇年紀大了,腿腳有些不便。聞言變也沒推辭,只說:“謝陛下體恤。”

“今日叫你二位來,也是有些事情想商議。”朱瞻基說,“首輔,月前讓你們推舉各地知府人選,可理出來了?”

“啓禀陛下,其餘地區都已有适當的人選,唯有兩浙地區……略有些争執不下。”楊士奇道,“兩浙地區自古是商業繁盛、人文彙聚的魚米之鄉。而知府是地方上的一片天,與當地民生息息相關。因而有些難以定下人選。”

“杭州知府盧玉潤早已告老,地方缺守,你們卻遲遲定不下人選。”朱瞻基語氣平靜,“滿朝文武,就選不出廉潔的人才嗎?”

楊士奇連忙站起身,小心地道:“陛下,可是兩浙那邊,有什麽變故?”

朱瞻基掃了一眼劉勉。

劉勉立刻低頭拱手:“陛下,臣剛收到一封急報。”

他呈上來的急報卻不是皺着,而是一張卷起來的信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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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面無表情的看着看着,就笑了起來:“還知道給自己起個姓氏。”

這封急報讓他放松了些許,他拿起先前的奏折遞給秉筆太監:“都來看看杜永昌這封急報。”

杜永昌?楊士奇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來這是杭州前衛的指揮使。難道是杭州府出了戰事?!

他急忙看了起來。等看明白急報上的內容,心中卻有些不知說什麽好了。

太平盛世,魚米之鄉,突現妖物……這如何都說不上一件好事。

但……這卻是個貓妖。

他們這些老臣,都是知道陛下與貓的淵源的。

杜永昌這急報,報得不能說不對。但陛下問起,卻不太好答。

好在朱瞻基也不需要他們的回答,只是說:“首輔,回去之後盡快擇出人選。劉勉,你派人下杭州府暗中探查此事真僞。”

他說完頓了頓,不知道在想什麽,好一會兒才又開口說:“此事若真,只要不興風作浪,便無需管它”

楊士奇、劉勉應諾告退。

乾清宮外,初夏陽光正勝。有小太監疾步而來,為楊士奇打傘。

劉勉着急差事,當即便向楊士奇告辭。楊士奇目送他離開,轉身往文淵閣而去。

他是在文淵閣議事中途被朱瞻基宣召,此時還得回去辦公。

一進入文淵閣,裏面議事的官員便走了上來:“楊首輔,陛下可有吩咐?”

楊士奇沉聲道:“陛下催促我們,趕緊将知府推舉出來。”

文淵閣內,兩位次輔不由得對視了一眼。

“我知道兩浙富庶之地,你們都對它有想法。”楊士奇說,“你們可還記得,陛下當日是如何說的?陛下說知府乃一府百姓之父母,開國以來按資歷調任,失職者衆。是以,才需要朝廷推舉清廉有才幹者,任這一府之父母官。”

楊士奇看着這一閣重臣:“明開國至今無非六十餘年,戰亂的苦,諸位也都吃過。而今陛下停戰事、重民生,天下一片欣欣向榮之意。你們皆是這天下的重臣,切莫為了自己那點私心,去壞了百姓的好日子。我更希望,諸位同僚莫忘了當初的讀書報國之心!”

……

而另一邊,劉勉去了北鎮撫司,飛快的選任了一隊缇騎,命他們速下江南,小心探查“杭州府貓妖”一事。

旁人或許只知陛下年輕時養過貓,不知其內請。但他們錦衣衛卻是知道的。

陛下還在潛邸時,曾養過一只大白貓。

那只大白貓不知是何時出現在陛下身邊的,等身邊伺候的意識到時,陛下已然跟那只貓同進同出了。就連跟着成祖出征,都帶着那只貓兒。

那貓兒亦極通人性、聰慧非常。在草原時,日日都能捕到野兔野狐貍,給陛下加餐。

可在先皇病逝那年,叛王朱高煦借陛下回京奔喪之際舉兵謀反,與歸途之中截殺陛下。

那時陛下急着回京,皆是快馬輕騎,人少力單。面對人多勢衆的叛王,沒人知道陛下是如何逃脫的。

他歸京時,平安無恙,只是少了那只日夜相伴的大白貓。

後來陛下的近侍曾酒後失言,言那只大白貓,其實是只貓妖。它在危機之時顯出原形,救了陛下一名。

北鎮撫司審問叛王亂黨時,也曾有亂黨攀咬陛下勾結妖物。

可那又如何呢?

貓已經沒了,而陛下也成功登基了。

這些年過去,大明也是變得越來越好了。

妖又如何?它救了一個明君,那它就是好妖。

而同時,劉勉也有些別的想法。

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畢竟和別處不同。得善終者少,不得好死者衆。

那貓妖若是假的,自然會知道他們北鎮撫司的手段。

可若是真的……

劉勉想到奏折裏那入口便能根除頑疾的糕點,若是能求一份來讨得陛下歡心,想來他全身而退的可能性,也要大些。

他坐在北鎮撫司的深處,看着眼前送信的信鴿。一時間思緒紛亂非常。也不知到底是希望是真好,還是是假好。

過了許久,他才突然嘆道:“……也不知道吃了能不能長命百歲喲。”

……

京城裏暗流湧動時,杭州府則一如既往地安寧熱鬧。

有間貓咖大門大敞,但也同樣一如既往地沒人來。

顧長安縮在吧臺後面百無聊賴地查看萬界互聯裏的信息,小白虎趴在吧臺上陪它,金色貓咪則在距離吧臺不遠處的院門口趴着。

它們兩個最近被顧長安約束着,嚴禁靠新來的小警長太近。

然而就算如此,小警長此時也警惕地趴在牆頭上,恨不能離得更遠一些。

顧長安想讓警長貓自己慢慢熟悉貓咖的環境,但現在看來……成效不大。

小白虎和金色貓貓帶給普通貓咪的壓迫感太大了。它們會本能的畏懼。

顧長安也沒什麽太好的辦法能解決問題,只能在約束兩個大貓咪的同時,變着花樣給警長貓做貓飯,以期它能稍微多信任他一點。

他想着事兒,手下萬界互聯就翻得很快。

五花八門的直播間被快速翻閱拉成了色塊,等顧長安回過神來,都快被催眠得睡着了。

他停下手指,突然“嗯”了一聲。

右上角處,代表着他自己直播間的小頭像上,居然有新消息提示。

顧長安好奇的點開,發現是個好幾天之前的留言——

“做飯一般,還是貓打架好看。你不如當個顏值主播,指不定熱度還高點。”

顧長安看了看後臺,發現這幾天都有人穩定的訪問,還都是同一個人。現在那人也依然在。

他就招招手,将納米攝像頭喚過來,笑眯眯地說了一句:“謝謝誇獎,我的貓顏值是挺高的。但是不打架更好。”

那人果然還在看直播,飛快地回應道:“你這個直播間是幹嘛的?就直播貓嗎?”

“做慢直播的貓咪生活日常。偶爾夾帶廚藝直播。”顧長安說,“這樣不好嗎?”

“不好。”那人直言道,“你是在浪費萬界互聯,你應該看看別人都在怎麽做。”

見顧長安不說話了,那人又說:“我看了你好幾天了,貓咖的裝修還不錯,但是你的衣服用料挺一般的。外面的場景很古樸,是開在影視城的嗎?恕我直言,影視城不是開貓咖的好地方。你的貓不多,是虧了嗎?但是養老虎是個不錯的噱頭。”

他一邊說,一邊通過直播觀察顧長安的反應。見顧長安沒有生氣,立刻又補上一句:“萬界互聯是唯一能讓你接觸到所有宇宙的通道,難得有這樣的機緣,你應該利用起來,多學學其他人,能改善你自己的生活。”

他一直讓顧長安學別人,顧長安也不生氣,只是奇怪地問:“那你為什麽一直在看我的直播啊,我播的內容應該挺無趣的。”

顧長安很清楚,他自己和貓貓們對萬界互聯的直播都不上心。他時常忘記打開廚房的機位,而貓貓們也時常一睡一整天,一步都不挪動。這樣的直播,應該留不住人才對。

好一會兒,那個觀衆才說:“那些直播間功利心都太重了,除了帶貨就是帶貨,看着煩。來你這兒躲躲清靜。”

他這個答案讓顧長安眉眼彎彎:“那你還讓我學他們?我如果變了,你連個躲清靜的地方都沒啦。”

那人發出來一串省略號,而後就沒再發言了。

但顧長安從後臺記錄裏能發現,他還一直在,并沒有離開直播間。

果然沒過太久,那人又說:“我确實不該幹涉你的生活。但我依然認為,你不該浪費這個機會。哪怕只是多去看看。你不要因為擔心它擾亂你安穩的生活,就不去碰觸它。萬界互聯很保護它的使用者。”

顧長安沉吟半晌,才點點頭:“謝謝你的建議,我會考慮的。”

從這個觀衆的發言來看,他應該是個現代宇宙的人,也不知道有什麽奇遇得到了萬界互聯。他說話雖然直接,卻也沒故意冒犯。

顧長安想着他的話,退出自己的直播間,随便點了一個進入。

那是一個原始生活的直播間,主播穿着一身可變色連體衣,正在樹上舉着一枚碩大的蛋叫喊:“恐龍蛋啊!真正白垩紀時期的恐龍蛋,未受丨精無胚胎!可通過萬界互聯活物檢測,可做研究!開始競價,一周之後我會聯系出價最高者!”

顧長安:“……???”

他一連換了多個直播間,裏面的主播都相差無幾,不是在帶貨,就是在帶貨的路上。

是他産生了什麽誤解嗎?萬界互聯原來是一個萬界賣貨通道嗎?

不應該吧……雖然這段時間他非常忽略這個東西,但它不應該是這樣的作用吧?

顧長安有些迷惑地喊:“咪咪。”

金色貓貓猛地從睡夢中擡頭,剛要看向顧長安,就發現牆頭那只警長貓也站了起來,似乎它也認為,顧長安的“咪咪”是在喊自己。

長安有好多咪咪啊!

除了那只臭老虎,全世界的貓貓都是他的咪咪!

好氣!

金色貓貓埋頭趴回去,假裝自己沒聽到。

剛趴回去,顧長安就走到了它身邊,伸手溫柔地撫摸着它:“咪咪,我有事情想問你。”

“問就問,別動手動腳的。”金色貓貓端坐起來,“問吧。”

顧長安收回手蹲在它面前,笑眯眯地看着它鬧脾氣:“萬物互聯……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東西?”

金色貓貓“喵”了一聲,很誠實地說:“忘了怎麽來的了,總之好久好久了。一開始只是一個能互相看來看去、加深了解的通道。後來有太多的人眼睜睜地看着另一邊遭受磨難,甚至死去卻無能為力。所以萬物互聯就多了一個交易通道。”

“原本是用來救人的,原本也只是用來救人的。現在嘛……你都看到啦。人類鑽空子的能力是全宇宙最強。”

“這樣啊……”顧長安點點頭,“那我也能用萬物互聯和別人交易嗎?”

金色貓貓猛地睜大眼:“你要幹嘛喵!”

“我有點缺錢。”顧長安說,“你看這店裏,每天都沒有人來。我之前想訂一把逍遙椅,但木匠沒見過,也做不出來。”

金色貓貓凝視他好一會兒,才說:“你當然可以。你有所有的權限。我和你的貓一樣,希望你過得開心。”

顧長安伸手撓貓貓頭:“謝謝咪咪。”

小貓咪一把打開他的手:“大家都有名字,不要瞎叫!”

顧長安也不惱,只是問:“來貓咖的貓咪都有名字嗎?那我們的小警長叫什麽?”

“你自己問呀!”金色貓貓氣呼呼地說,“當它信任了你,你就什麽都會知道的。”

“那……”顧長安溫柔地看着它,“你一直不肯告訴我你的名字,是因為并不信任我嗎?”

金色貓貓猛地一僵,轉過身往外跑了兩步,爬上院子裏枝繁葉茂的大樹,将自己藏在了葉子裏。

顧長安倚門而立,看着光禿禿的地上被樹葉投下的斑駁樹影,許久沒有說話。

小白虎跳下吧臺,有些擔憂地看着顧長安。

初夏的陽光是那麽明媚,照亮的顧長安的雙眼,也照亮了他眼裏的寂寞。

小白虎嘴裏輕聲“嗷嗷”着,有些心疼地蹭蹭顧長安。

顧長安幹脆席地而坐,将小白虎抱到懷裏,慢吞吞地撫摸着。

老虎的毛毛偏硬,有些紮手,并不如貓咪的好摸。顧長安一直不停的摸着,就好像在借此安慰自己。

天邊有雲飄來,慢慢地遮住了陽光。

“咪咪。”顧長安突然開口,“我以前身體不好,待在家裏無所事事的時候,看過很多的故事。不少故事總是說‘名字是最短的咒語’,我那時候不懂的,現在重來一次,倒是有些懂了。”

金色貓貓悄悄探出腦袋:“喵?”

顧長安擡頭看向他,眼裏盛滿了溫柔的笑意:“你知道我的名字,你如果呼喊我,我一定會回應你。而最初的咒語,不管是求神祈佛,還是招鬼喚精,不都是在求一個回應嗎?”

金色貓貓甩了甩尾巴,弄得樹葉嘩嘩:“那個回應和你能給的回應,可太不一樣了。”

“有什麽不一樣的呢?”顧長安笑了起來,“不都是‘我在這裏’嗎?”

金色貓貓“哼”了一聲,又縮了回去。

顧長安看着晃動的枝葉,溫聲道:“你如果喊我,我一定會回應你的。”

大樹沒了動靜。過了一會兒,枝葉間傳出了金色貓貓細聲細氣的聲音:“我名尺玉。”

顧長安摸着小白虎的手一頓,逗它:“尺玉不是大白貓的別稱嗎?”

樹葉又晃動了一陣,金色的尺玉徹底不理他了。

顧長安笑着搖搖頭,手中卻突然吃痛。

小白虎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輕輕咬了它一口。

尖尖的犬牙在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對圓圓的牙印。

顧長安把小老虎抱起來:“你又怎麽啦?怎麽突然咬哥哥?”

“嗚。”小白虎伸手胖爪子撲倒他脖頸處,委委屈屈的哼哼了起來。

你都沒問我的名字,怎麽就能那麽在乎別人的名字?

越想越委屈,小白虎哼哼唧唧舔了顧長安的鎖骨一口。

……

人一旦有了目标,就容易變得積極。

第二天顧長安起了個大早,給三只貓的貓飯都做好後,就開始煮奶茶。

不管貓咖有沒有客人,點心和飲品都應該準備好。免得突然來客打它個措手不及。

奶是冰箱裏儲存的奶,茶也是貓咖自帶的茶包。為了口感更為醇香,他又在裏面添加了一些奶油。

鍋裏小火慢慢熬煮着,不多時,甜甜的味道就充盈了貓咖,又瞬間打開的大門飄去了河坊街。

河坊街的商戶們聞着這個味道,小聲讨論着:“喲,今天是要開張?”

“這有間貓咖的大門不是一直開着?”

“它門開着,可一直沒開火呀。聞見這味道沒?盧老爺也是聞着這味道去了店裏,才有得吃。”

“噫,生意做得這麽任性呢?”

“人家反正又不靠這個活計。”

來早市吃飯的食客們,一邊填着肚子,一邊時不時地好奇張望一下。

“這味道聞着,還怪想嘗嘗的。”

“去啊,有錢有膽就行,五十兩!”說完,說話的人小聲笑了起來。

“哎,你們可別說。前一陣徐秀才不是在打聽麽,指不定他今兒就得來。”

“秀才公有什麽頑疾麽?貓妖……的店,也敢去?”

“管他是妖是人呢?能治病救人就好。”

這貓妖在這兒這麽久了,河坊街也沒聽說鬧出什麽事兒來。甚至因為有個妖怪杵在這兒,連偷雞摸狗的事情都少了。

人家既沒妨礙什麽,那那麽在乎人家身份做什麽?

都是一條街上的鄰居,保不齊都還有求人相助的時候。犯不着避如蛇蠍。

聽着食客們聊天的擺攤老丈,也忍不住扭頭看了看貓咖。

金色的晨光正落在那面驚人的琉璃牆上,照得它晶瑩剔透。

若是有銀子,誰又不想進去嘗一嘗呢?連房子都跟仙境似得,裏面的食物,恐怕也只有龍肝鳳髓才比得上吧……

正想着,卻見那貓妖居然從貓咖裏走了出來!他那雙在眼光中變作了金色的眼睛,還直直地看了過來!

要遭!

老丈心如擂鼓,趕緊收回了視線。

可這已經來不及了,貓妖已經沖着他走過來了!

“老丈,我想要一碗粥。”顧長安道。

老丈一個哆嗦,當即答道:“馬上,馬上!”

顧長安假裝沒看見他害怕,和氣地補充道:“我沒有銀子,與你交換可好?”

老丈怕得很,壓根兒沒聽清他在說什麽。只知道貓妖問話,就連連道:“好,好!”

“那麻煩你給我一個空碗吧。”顧長安說。

老丈腦子已經僵了,只能按照本能行事,聽見什麽,就給什麽。

顧長安拿着碗,轉身進了貓咖。

他一離開,食客們立刻炸開了:“老丈!辛苦這些年,福氣終于來了啊!”

“不知道它會和你換什麽!”

“什、什麽?”老丈在食客的喧鬧聲中,慢慢回過神來。

“那貓,那郎君說要和你換粥呢!你不是答應了嗎?”一個食客連忙道。

“是、是嗎……”老丈茫然地抓着勺子,“他說的,是交換?”

“可不是嘛!”一個食客答道,“他居然還會提出交換呢,是家貓修成的吧?”

這食客話一出,周遭往來的人當即醍醐灌頂。

還真有可能!

如此知禮,還知道與人交換食物,定然是族中長輩被人飼養過。沒見他們想要一只貓回家捉鼠,都得用黃魚與大貓交換嗎?

這貓定然是這般學來的。

指不定那還是世家大族裏跟着族中兒郎念過書的貓,所以才會修煉成這般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說得通,說得通。

“要是真這樣,倒也不必怕他。”一個食客小聲嘀咕。

“那還是怕的嘛。”一人接話道,“畢竟……”

剛吐出兩個字,那食客就望着貓咖沒了聲。

衆人回頭一看,只見那小貓妖拿着兩個碗走了出來。

一個碗是那老丈的,裏面裝滿了一種不透明的湯汁,正散發着香甜的氣息,與之前貓咖傳出來的,如出一轍。

另一個碗瓷白透光,上面雕刻着花鳥紋,被光芒依照,那紋路猶如光刻。

不愧是貓妖,連最尋常的一個碗,都這般不尋常。

顧長安将兩個碗都遞給老丈:“這碗裏裝的是奶茶,是用來飲用的。你趁熱喝,不過涼了也不同的風味。這個碗就麻煩你替我裝一碗粥。”

老丈暈乎乎地接過兩個碗,替顧長安舀上粥,見顧長安回了貓咖,才漸漸落到了實處。

那貓妖,竟然真的與他交換食物了?

那個盧老爺說吃一口百病全消的食物?!

老丈激動的看着那個裝着奶茶的碗,想去将奶茶放進擔子深處,手卻又抖得不行。害怕将這寶貴的奶茶灑出來,老丈只好将它擱在了外面。

“老丈。”一個食客喊,“我給你一兩銀子,你分我點,成不?”

其他人一聽,也心動了。

這樣一碗湯一樣飲品,他們完全能買來嘗上一口呀!就算不能完全消疾,也能身體康健吧?

“老丈!賣我們點吧!”食客喊道,“都是一條街上讨生活的,見者有份啊!”

老丈連連搖頭:“不行,不行!”

“可以的!”食客喊,“我們也不要多了,你分點就行。”

老丈護着奶茶,也生出了幾分急智:“不行的不行的。我怕……”他悄悄看了看身後不遠處的貓咖,“老爺賜的,不敢分吶!”

食客們一聽,那急切的內心就冷靜了下來。

老丈趁機大喊:“都吃完了嗎?吃完了我收攤了啊!”

等碗都收回來,老丈也顧不上賣粥了。他收好鋪子,挑着擔子就快步離開了河坊街。

貓妖的奶茶,這輩子或許也只能吃到一次。他的老妻身體虛弱,孫子正要開蒙,多少錢都比不上這份奶茶能帶給他的。

他一定要好好帶回去給家人們吃。

……

貓咖的隔音做得很好,所以顧長安不知道,一碗奶茶還差點惹出強買強賣的事情來。

他在後廚喝了粥,就開始着手做甜品。

尺玉和小白虎都很喜歡烤牛奶,牛奶昨晚已經凍好了,今天就慣例烤制了一份。

另一份甜品,他需要仔細的想一想。

在家時,因為他對制作甜品有興趣,家裏專門請過甜點師上門教他。但課程完畢之後,他親自下廚的時間很少。

所以這次顧長安還是準備做一點簡單的甜品來熱熱手。

沒想多久,顧長安就選定了目标。

既然烤牛奶和奶茶都是牛奶為原料做的,那就再做一款奶凍好了。

與烤牛奶一樣,奶凍也是非常簡單的甜品,而且很适合這個夏日到來的季節。

打定主意,說幹就幹。

貓咖裏做甜品的材料十分齊全。他将牛奶、淡奶油拿出冰箱時,又看見低處放着一盒椰漿。

顧長安想了想,總是牛奶制品容易吃膩,幹脆将椰漿也拿了出來。

用牛奶和椰漿調制出椰奶後,在椰奶中再倒入淡奶油與糖分,一起上鍋文火慢煮。待到鍋裏的椰奶開始鼓出小泡泡,就将一旁泡制着的吉利丁片撈出剪碎,扔進鍋裏,與椰奶一同熬制。

等吉利丁片都融化了,就将之倒入模具,放入冰箱裏冷藏。

洗淨鍋後,又開始熬制第二鍋奶。

只是第二鍋奶,加入牛奶的不是椰漿,而是芒果汁。

顧長安将芒果碾得細細的,加入牛奶後多次過篩濾出,就得到了比較細膩的芒果汁。随後就按照之前的配比,将奶油、糖分還有吉利丁片依次加入,小火慢煮。

只待冰箱裏冷凍的椰奶成型,就能加入第二層的芒果奶了。

他剛将第二鍋奶上鍋,就聽見一個文氣的聲音在門口喊:“有人在嗎?”

一大早的,居然有客人?

“請進!”顧長安揚聲道。

沒一會熱,他就聽見了“開始消毒”與“消毒完畢”。

顧長安連忙走出廚房,就見一個頭戴四方巾,身着直裰的文弱書生站在消毒室,雙眼空茫茫的,似是被噴暈了。

“小書生。”顧長安喊他,“你還好嗎?”

那書生雙眼發直,呆呆愣愣:“好多霧氣,我到了天上嗎?你就是神仙嗎?”

眼前的小郎君眉目舒朗,談笑間似有朗月入懷,令人心折。

書生昏沉沉地想:天上的神仙,就該是這等模樣吧。

顧長安聞言就笑:“不是哦。你還在人間,還要寒窗苦讀的。請進來吧。”

那書生似乎這才回魂。他打量着室內陳設,又茫然地看着顧長安:“我尚在人間?那你是……?”

“我是貓咖的主人。”顧長安道。

這話一出,就見書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從嘴裏擠出話來:“你、你!不都說貓……貓老爺額間有一抹紅紋嗎?!”

“那個呀。”顧長安随口道,“消掉了呀。”

就因着那額紋,才不會有人分不出貓妖來。可現在這貓妖卻說,那額紋已經消掉了。

那日後,他若換個地方,就能完全做人一般的潛藏起來,誰都無法知曉他的身份!

書生被自己這猜想吓得冷汗津津:“你……”

“嗯?”顧長安聞到廚房裏傳來的芒果香氣,便說,“請稍坐片刻,我去去就回。”

“等等——!”書生立刻道,“你當真是貓老爺?!”

顧長安好笑地反問道:“在貓咖裏,我不是他,誰又能是他?你若是客人,我歡迎。若是來看熱鬧,還請離開吧。”

“你是貓老爺,你真是貓老爺!”書生繞道他前方,堵住他的去路,“你若真是貓老爺,求求你救救我吧!”

說着說着,書生的眼淚潸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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