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大閘蟹
貓貓不想餓肚子也不行了。
鏟屎官為了貓貓的健康,态度分外堅決。連開三天流水席都沒能讓小橘子偷吃到半點。
小橘子餓得喵喵叫,它小小一個貓球團在徐小秀才腳邊,眼睛圓溜溜的,瞳孔也睜得圓圓的,一臉期盼地望着徐小秀才,生動演義了一番身如月餅、氣若游絲。
實在是弱小、可憐、無助,但毛茸茸圓滾滾。
可徐小秀才能年紀輕輕就升為徐小舉人,自然心性非凡。他不僅抗住了小橘子的喵喵嗚嗚,抗住了家人們譴責的目光,還決定帶着小橘子一起運動。
貓老爺說啦,整日埋頭苦讀于身體無益,适量的運動能讓大腦變得更加的靈活。
于是徐小舉人就買了個雞毛毽子,将雞毛毽子捆在一個破舊的釣魚竿上,如此這般做了個簡易逗貓棒,每日一邊在院中跑圈,一邊逗小橘子。
可謂是經濟适用又一舉兩得。
他展示了自己作為一個貓貓家長應有的責任感,顧長安也就放心地帶着白七爺回了貓咖。
兩人一到店門,就見門口被放了個籮筐。裏面滿滿當當的一筐活蟹。
正所謂秋風起時蟹黃肥,顧長安這些日子正在考慮着買點蟹,卻沒想已經有人送貨上門。
見他疑惑,竹裏花酒肆裏的小二主動道:“貓老爺,是那舟販送您的咧。”
舟販是個在水上讨活路的漢子,平日裏打舟在杭州府的水道裏迎客兼賣魚,香市開了就在西湖裏折花送藕。秋風一起,便又開始撒網賣蟹。
兩浙一帶從來都有吃蟹的傳統,這日最好的蟹賣得還剩一簍,他就全給顧長安送了來。
雖然貓老爺什麽都不缺,但救命之恩,他是要放在心上的。
顧長安有些詫異,又有些高興。他打開門,那小二就主動替他将蟹挪到了貓咖裏。顧長安道過謝,興致勃勃地與白七說:“我們今日就在院子裏吃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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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白七剛應聲,就見小布偶喵喵叫着快步跑了過來。
顧長安蹲下身,一把抱住了前來迎人的小布偶。
小布偶真是家裏最甜的小貓咪,出門送、回家迎,好似能第一時間見到外出歸來的兩腳獸,是它貓生裏極重要的事情。
白七和尺玉對此嗤之以鼻。過于狗狗了,貓貓不屑!
可現在看着長安對它親親抱抱的,白七又覺得,迎接一下,也不是不行。
他心念一動,小白虎頓時沖了過來,抱住蹲着的顧長安的肩膀,就開始用大腦袋頂蹭着長安的臉頰。
“虎虎今天也好甜啊。一會兒哥哥給你們做好吃的。”顧長安左右擁抱,快活得不得了。他仰頭沖白七直笑:“你幫我喂一下家裏的小朋友,我去處理螃蟹。”
白七頓了頓,再次緩緩應了聲:“好。”
在他看來,家裏這群小崽子也就只有顧長安會細心照顧,反正魂體麽,放着十天半月不管也不會出事。但既然長安想仔細照顧着,他照顧一二也是應該的。
貓飯早已經處理好了凍在冰箱裏,只需要挨個取出了裝進碗裏放進蒸鍋。白七想着顧長安剛剛的話,減少了貓飯的分量。
他們一會兒肯定是會一起吃螃蟹的。
那一筐蟹已經被麻繩細細捆好,螃蟹各個都比巴掌大,是舟販精挑細選的好蟹。顧長安起了一鍋生靈草水,就在一旁慢慢洗清洗。
一筐蟹洗盡,他就切上姜,再備好紫蘇葉,一齊上鍋蒸。又另外備了一鍋水,将姜片切作姜茸,加入砂糖、醬油與醋,開始隔水炖。
蒸蟹的香味很是清淡,與他往常做過的菜品很不一樣。就這麽一會兒,萬界互聯裏已經不少人好奇詢問:“小友今日做的是什麽?”
“好少見這種味道的菜,吃起來是什麽感覺?”
“這不是蒸螃蟹嘛,我可是吃蟹高手。你們那些不吃蟹的位面也太慘了叭!”
“這種味道不是小糕點嗎?怎麽會是菜?”
顧長安見狀,就說:“謝謝大家幫我找人,一會兒蒸出來了一起來嘗嘗吧。”
他這話一出,彈幕頓時更激烈了不少。
蒸螃蟹簡單易做,二十分鐘後,顧長安的三層大蒸鍋就接了蓋。
熱滾滾的蒸汽伴着鮮味十足的河鮮香氣,頓時就把尺玉給招來了。
“有貓貓的份嗎!”
“有。”顧長安說,“第二鍋。”
尺玉當即喵喵:“為什麽不是第一鍋?”
“因為我們尺玉來晚了。”顧長安笑着點了點它的鼻頭,“第一鍋是其他朋友的。”
其他朋友們搓着手手翹首以盼。
雖然這個直播間的貓咖小老板一向很大方,熟面孔想要嘗一嘗他的手藝,他幾乎都會給。但他們也是要臉的人,平時沒為小老板做過什麽,還真不好開口。
現在小老板蒸螃蟹謝謝他們,想想就令人快樂。
哎,各界飲食文化如此不同,萬界互聯就該多幾個菜品研究直播。精神文明價值也是價值嘛!
他們想得開心,等螃蟹真的到手了,卻不知道怎麽下手。
彈幕裏頓時又飛起一串疑問。
顧長安就拿起最後一個蒸蟹,開始現場教學:“其實在我們這兒吃蟹,是一件很講究的事情。為了吃螃蟹,我們還有蟹八件這個工具。不過我們今天來個有手就行的吃法。”
從專用工具過度到有手就行,聽得其他人一愣一愣的。
就見顧長安把螃蟹翻轉過來,慢慢地揭開螃蟹的底盤,露出裏面黃黃白白的肉類。衆人便跟着他一起,剛準備嘗嘗,就聽顧長安說:“這些都不能吃。”
“……?”
小老板到底弄了個什麽奇怪的東西給他們哦!
心裏疑惑着,就見顧長安清理幹淨不能吃的部分,開始講可以吃的部分。
他身邊那只金色小饞貓已然饞得不行,一聽可以吃,立刻就跳上了廚房臺面,沖着顧長安喵喵直叫。
顧長安就将蟹黃舀到尺玉的小碗裏,與碗中的貓飯拌了拌,變作了一碗蟹黃貓飯。又問它:“肉肉要不要吃?”
“要,要的喵!”尺玉忙不疊的點頭。
顧長安就拆下蟹腿,開始教萬界互聯的朋友們吃蟹腿肉。
新鮮的河蟹肉質鮮嫩,帶着一股甜香,是極讨人喜歡的味道。顧長安一點一點拆進尺玉碗裏,一擡頭,唇邊就被遞了根蟹腿。
白七學着他拆出了一根,正期待地看着他。
顧長安微微偏頭,一點點吃掉了那根蟹腿。
白七看着他的模樣,只覺得自己連拿着殼子的手都在發燙。
最後只剩下一個橢圓的蟹身。
顧長安将之一折為二,将另一半遞給白七:“嘗嘗看?”
白七伸手接過,學着長安的樣子低頭咬了一口。
薄薄的蟹殼發出咔嚓的聲響瞬間被咬碎了,裏面的蟹肉滿溢了出來,連汁水都帶着鮮甜。
“好吃嗎?”顧長安問他。
“好吃。”白七說,“……很甜。”
“你喜歡就好。”顧長安笑着一回頭,就見小布偶和小警長,一左一右蹲坐在廚房門口,中間是滿臉譴責的胖胖小虎。
“呃……”廚房裏旖旎的氣氛破滅。顧長安洗淨手,直道:“馬上,馬上。哥哥馬上做第二鍋。”
又二十分鐘,加入了新鮮河蟹的蟹黃貓飯并一籠大閘蟹順利出鍋。顧長安端着貓飯碗,剛走到院門,就被眼前的景色驚了一下。
門兩側不知何時多出了兩顆梨樹,雪白的花正盛放着。順着枝葉往外,是連成片的池水,裏面有未見過的魚正在游蕩,清可見底的池子裏,鋪滿了大小各異顏色不一的珍珠。
池上有小巧的石橋,越過石橋。是一個八角小亭。小亭掩在巨木的綠茵下,被池水環繞。角尖墜着風鈴燈,正在随風輕搖。
是極适合看景的地方。而白七正站在庭外,面色冷肅的看着他。
分明冷着一張臉,顧長安卻從中瞧出了白七的緊張。他端着大閘蟹走過去,笑問道:“怎麽把院子弄成這樣啦?”
他似乎毫不吃驚。
白七道:“你們吃蟹,不都要點氛圍麽?”
他側身讓開,小亭裏居然還煮着一壺茶。
“你從哪兒懂的這麽多。”顧長安将大閘蟹放在桌上,“坐。”
白七就依言坐了下來,一邊動手拆蟹,一邊道:“隐隐有些印象,似乎吃蟹就得這樣。”
不僅要有好景色,還要有一家子快樂的家人。大家圍坐在院中,在秋日最好的陽光裏吃最新鮮的螃蟹。
顧長安是從來不動手的,總有人給他拆蟹。他身體不好,總是不能多吃,他也從不貪嘴。只會偷偷的把蟹黃喂給一旁卧趴着的貓咪。
那貓咪略有些胖了,後腿因為殘疾而多了個機械支架。
想到這裏,白七動作一頓。
魂魄有損就是這點不好,能力失控總是能看到一些不該他知道的內容。
他傾身将拆好的蟹遞給顧長安:“你吃,我給你剝。”
兩人慢條斯理的吃完一餐蟹,被太陽一照,便有些困倦。
白七接手了後續清潔工作,見顧長安有些迷蒙,便說:“你上樓休息一會兒吧。”
“不啦。”顧長安揉了揉眼睛,“早上有人傳信說馬知府下午要來找我。”
白七悄悄豎起耳朵:“他又找你作甚?”
“等他來了就知道啦。”顧長安渾不在意地說。
馬儀找他,确實也是要事。
這位新知府做事一板一眼,他既從顧長安這裏拿到了一個方子,這方子的後續,他就定然要讓顧長安知曉。
現下最重要的大事已經辦妥,氣候也已經轉涼,這藥方的事也終于可以塵埃落定。
“這月餘來城內八家藥館并府衙一起,在杭州府四門施藥,救回暑氣入體者兩百餘人,其中重症者百餘人。”馬儀拿着一疊厚厚的文書與顧長安細說,“秋闱時,也有數十學子引用過,最終他們都堅持到了秋闱結束。”
“施藥的善款有城中富戶、各大醫館、府衙與你的貓咖一起出資。這是開銷單子。”
顧長安接過單子掃了兩眼。
其實說是出資卻是不合适,他只是将自動販賣機裏的銅板交給了府衙而已。現在一看,每日得銅板多少,又有多少銅板用于施藥,都被馬儀的人記錄得一清二楚。
“杭州府下轄的鄉鎮也已經得到了這個方子。”馬儀說,“另蘇州府那邊,由盛家牽頭,也做了一個月的施藥,救回了不少人。您這方子在治療中暑上,确有奇效。”
“有效就好。”顧長安點點頭,“生命雖苦,但因為中暑而丢了命,也太可惜了些。”
“是啊……”馬儀感嘆片刻,又站起身,“秋日到了,府內又要開始忙碌秋收入庫等事,這些文書你慢慢看,有異議就讓人來府衙尋我。我先告辭了。”
“好。”顧長安起身拱拱手,“馬知府注意修養,別熬壞了身體。”
馬儀笑道:“我每日排隊買你一碗水,內子都說我看起來年輕了幾分。熬不壞。”
他那張黑瘦嚴肅的臉一展顏,看起來還真是年輕了點。
顧長安笑着将他送至門口,就見又一個熟客走了過來。
馬儀一見那熟客,眼裏閃過驚訝,他未開口,就見那熟客狀若沒見他,直接越過他沖顧長安拱手:“顧小郎君,今日可還有餅幹?”
“這兩日還沒烤。”顧長安說,“你明日再來?”
“好。”那熟客點點頭,“我能多訂幾份嗎?我家老爺家中人多,他極愛顧小郎君你烤制的這種小點心。”
聽見他說“老爺家中人多”,馬儀當即拱手,頭也不回的告了辭。
顧長安沒有多想,只是說:“餅幹還是要趁新鮮的吃才好。你想要幾份?”
“越多越好。”那熟客說。
顧長安笑道:“沒有這個選項。明日你再來吧。”
那熟客聞言,便也拱了拱手:“多謝郎君。對了,我家老爺用郎君贈的草泡水喝,現下身體已然好了不少。這都要多謝郎君的饋贈。”
贈的草……?
他來這些時日,只送了一株不大的生靈草給盧玉潤。
而盧玉潤要買他店裏的東西,都是讓三子上門,可沒有這樣悄無聲息買餅幹買到眼熟的操作。
“你家老爺是?”顧長安疑惑道。
“您的貓知道。”那熟客說。
顧長安一回頭,就見尺玉心虛地将貓貓頭埋進懷裏,不肯擡頭看它。
顧長安:……
此地無銀三百兩啊,小尺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