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合一
豈料劉家娘子十分坦然說道:“對啊,這些小娘子在家裏都是種地的好手,可惜今年水大發了洪災,這些丫頭家裏過不下去就把她們給賣了。”
蕭子瑢看着那些小娘子有些困惑,在他的印象之中種地好手一般都是男人,畢竟體力好力氣大,沒見朝廷分田的時候分給男人的都比女人多麽。
但是現在說這些女孩子都是種地好手,蕭子瑢覺得有些不信,他看了一眼劉家娘子,臉上的表情淡淡:“你可別騙我。”
他雖然沒說什麽威脅之類的話也沒有表現出生氣,但那股氣勢卻是出來了。
畢竟也算是經歷過生死,直接團滅劫匪的人,這些事情對他怎麽可能沒有影響?再加上到了駐地之後大部分事情都是他在拿主意,也就還有一個劉彩娘偶爾能跟他商量一下,在鍛煉出他應對各種突發事件能力的同時,也讓他的氣質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總而言之就是在劉家娘子看來就像是經常發號施令那種人。
劉家娘子連忙說道:“小郎君這是說的什麽話?別看她們現在幹癟,那是因為就家裏遭災吃不飽餓得,小郎君想必有所不知,這種地啊,還是要看女人,男人是不行的,你想要男人也沒問題,男人還更便宜一些呢。”
蕭子瑢感覺三觀都要被重塑了,他輕咳一聲說道:“這方面我的确不懂。”
他也沒打算不懂裝懂,反正他是顧客,這個人牙子看上去也不像是多話的,幹脆就問一問好了。
不過給他解釋的倒不是劉家娘子而是掮客,掮客笑着說道:“這鄉下種地一般都是女人,所以劉家娘子還真沒有騙小郎君。”
蕭子瑢問道:“女人種地,那男人呢?”
掮客一臉理所當然:“男人頂門立戶,當然是賺錢養家糊口了。”
蕭子瑢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聲,對于普通百姓而言種地就是養家糊口的活計,男人連地都不種還能做什麽?
不過他也知道掮客應該是為了幫忙說話,男人一點地都不種應該是不可能的,不過,大家都覺得女人是種地主力軍可見如今的世道。
蕭子瑢嘆了口氣看了一眼那些小娘子,不多不少正好十個便問道:“多少錢?”
如果錢少就都帶走吧,看這些人的樣子留在這裏估計也過不了多好,尤其是這些小娘子的外形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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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家娘子頓時喜笑顏開:“哎呦,您這麽痛快,那我也痛快一點,一共五十枚銅錢就行,用別的換也可以。”
五十枚銅錢,換十個人。
蕭子瑢已經沒有工夫去感慨了,轉頭看向劉彩娘,劉彩娘立刻點出了五十枚銅錢。
劉家娘子興奮的收了錢,然後就聽到那位小郎君問道:“你這裏有沒有認字的?”
劉家娘子微微一愣:“這……這可沒有,認字的一般都是官宦家眷,這些都是官奴婢,流落不到這裏的。”
蕭子瑢也就是随口一問,封建社會哪怕是盛世之時識字的人都不多,更不要說現在這連年戰亂,就算沒有戰亂也朝局混亂的狀态了。
既然沒有他就只好繼續去培養那些小娘子了。
他将這些小娘子的賣身契讓劉彩娘帶好,他本來是不太看重這個的,但有這個在手裏,這些新買來的小娘子應該會更聽話一些。
就在他起身往外走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男人手裏拎着什麽闖了進來。
蕭子瑢被吓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那男子嚷嚷着:“劉娘子,這賤人給你了,給點錢就賣。”
蕭子瑢瞪大眼睛,他知道會被放到牙行出售的人一般都是家人賣到這裏或者是被略賣人拐賣來的。
不過對于怎麽賣的他卻不知道,或者也不想知道。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直面賣人的場面。
劉家娘子立刻迎上去,而掮客則站在了蕭子瑢身前護着他,似乎生怕他被那個男人沖撞了一樣。
劉家娘子問道:“楊五你這是做什麽?快放手。”
被稱為楊五的男人一擡手說道:“您就說這賤人能賣多少錢吧。”
蕭子瑢這個時候才看清被男人拎在手裏的是個女人,楊五拽着她的頭發,那女人也不反抗,不知道是死是活。
劉家娘子猶豫說道:“你這是做什麽?這可是白家小娘子,你這麽弄也不怕……”
楊五冷笑:“白家怎麽了?當初要不是因為她是白家人我怎麽會娶她?原本以為能讓我更上一層樓,誰知白家竟然被牽連進謀反一案,如今白家已經徹底完了,我還留着她做什麽?”
楊五雖然說的不算特別明白,卻也能讓人聯想到前因後果,蕭子瑢聽後臉色一沉卻沒多說什麽。
像是楊五這樣的人從來都不少,後世的鳳凰男跟他也沒什麽區別。
作為旁觀者雖然氣憤,但還是謹慎開口,或許處于一時義憤自己爽快了,但對于身陷火坑的人卻相當于滅頂之災,尤其是在這個根本不把女人當人看的年代。
劉家娘子也被吓了一跳:“謀反?這……這可是大罪啊。”
楊五有些不耐煩的将人往地上一扔說道:“可不是,所以趕緊把她給我處理了,誰知道什麽時候會被她連累。”
謀逆雖然是大罪,但一般嫁出去的女兒不在追責的範圍之內。
但就算如此,娘家失勢,女孩子在婆家也不會太好過。
只是不好過歸不好過,也沒有幾個婆家禽獸到會把人扔到牙行來賣的地步。
這一賣就是入了賤籍啊。
殺人不過頭點地,這比殺人還要狠。
那位白家的女孩子在地上趴了會才緩緩起身。
劉家娘子連忙扶了她一把,然後倒抽了一口氣:“這……七娘這臉是怎麽回事?”
楊五不耐煩說道:“還不是她連火都不會生,我就教訓了她一下。”
蕭子瑢看了一眼白七娘,對方雖然低着頭但依稀能夠看到臉上的傷疤,那傷疤……看上去像是燒傷。
劉家娘子皺眉說道:“臉都毀了這還怎麽賣?不收不收。”
楊五立刻眉毛一豎:“你不收我立刻殺了她。”
劉家娘子無奈:“這臉都毀了,還怎麽賣,你既然想賣人就把人臉給護好啊。”
劉家娘子心裏有些可憐白七娘卻也不敢随便收。
白家是另外一個縣的當地名門,白七娘是白家旁支,現在他們還不知道白家是不是真的被牽連進了謀反案裏,若是收了萬一将來白家來找人,她還要不要活了?
楊五咬牙切齒說道:“賠錢的賤人,跟我走!”
他一邊說着一邊又去拽白七娘的頭發。
白七娘愣愣地站在那裏任由男人拽住她的頭發把她拖走,整個人仿佛已經癡傻了一般。
就在這個時候劉彩娘忽然開口說道:“站住!”
那個男人轉頭看了一眼,在看到劉彩娘之後皺了皺眉,臉上的嫌棄一眼可見,倒是在看到蕭子瑢的時候眼睛亮了一下,并且就沒再移開。
蕭子瑢冷聲說道:“在看我把你眼睛挖下來。”
楊五被吓了一跳,頓時不敢再看,看向劉彩娘大聲問道:“你想做什麽?”
劉彩娘剛剛也不過是一時沖動,被楊五這麽一問一時之間也說不好自己想做什麽,下意識地轉頭看向了蕭子瑢。
蕭子瑢心裏很清楚劉彩娘可能是起了恻隐之心,便起身說道:“你自己處理。”
他說完之後又覺得這麽說可能有點冷硬,便補充了一句:“想怎麽做怎麽做,沒關系。”
說完他就起身往外走,天氣這麽熱,這屋子裏面聚集了這麽多人早就讓他有點受不了了,尤其是那些小娘子身上的味道也不太好聞,蕭子瑢現在迫切需要出去透口氣。
不過此時楊五正拽着白七娘堵在門口,蕭子瑢要出去勢必要路過他們,于是蕭子瑢站在楊五面前,眼皮一擡冷冰冰說了句:“讓路。”
他終究年幼,身高不如楊五,然而哪怕是這樣楊五都不敢跟他眼神接觸,剛剛還很嚣張的一個人居然按捺住了脾氣,咬牙往旁邊讓了讓。
等蕭子瑢出去之後,他的目光下意識的追随着蕭子瑢,一旁的掮客皺了皺眉。
蕭子瑢的話語和他逼退楊五的行為給了劉彩娘一些底氣,她淡定說道:“這個人我買了,多少錢?”
楊五眼睛在外面的蕭子瑢身上轉了一圈,直覺對方穿的那麽好,手上必然不缺錢,張嘴便道:“五百枚銅錢。”
五百枚,半貫錢,劉彩娘聽了之後差點沒笑出聲,外面騾車上她們買的一堆東西也不過這個價錢,最貴的就是布匹,這人居然張口就是這個價錢,真當她好欺負嗎?
劉彩娘忍住了暴揍楊五一頓的沖動,轉頭對着劉家娘子說道:“我出跟她們一樣的價錢買下白七娘,你去跟他說,能賺多少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劉家娘子頓時面色一喜,她剛剛賣出去的那十個人算得上是她手上價格最高的那一批,這一波已經讓她賺了不少了,而白七娘……若是臉沒毀,倒是可能賣個好價錢,如今臉毀了,又看上去柔柔弱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根本不值什麽錢。
這裏面大有油水,劉家娘子頗為意動有些遲疑說道:“可……她畢竟是白家娘子,若是她娘家人将來找上門來,看我把她賣了,那……”
劉彩娘聽也知道白家可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而且……一般家族怎麽可能跟謀逆大案牽扯上?這種罪名沒有一定地位是不可能被卷進去的。
她一時之間有些猶豫,站在門外納涼的蕭子瑢一直豎着耳朵聽裏面的情況,劉彩娘不出聲他就知道對方糾結什麽,頭也不轉地說道:“白家若是找上門讓他們來找我便是。”
他說得十分有底氣,劉家娘子下意識地看向劉彩娘,然後就看到劉彩娘一臉恍然地樣子,轉頭笑盈盈說道:“對,有什麽事情找我們就好了。”
劉家娘子越發覺得他們身份不一般,轉頭走向楊五。
他們剛剛說話都沒有避着楊五,此時楊五的心裏也有些迷茫。
劉家娘子很淡定地說道:“楊五,都是街坊鄰居,你以後還得在這裏過日子呢,可不能坑熟人啊。”
楊五心裏一突,他剛剛撒潑也只是想要把白七娘賣個好價格,如今對方這麽一提醒他才想起來劉家娘子……好像背後也是有人的。
的确,這年頭能開牙行,哪怕是在梁鄉縣這麽一個小破地方,怎麽可能背後沒人呢?
劉家娘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得罪起的,雖然這麽想着,楊五還是梗着脖子說道:“那……你也不能坑我,這賤人雖然臉毀了,身段還不錯,而且還識字,怎麽也不能價格低了。”
劉家娘子嗤笑一聲:“你當是賣給富貴人家為奴為婢呢?識字又有什麽用,有錢人家有的是長得好看還識字的,行了,按照之前的價格給你,你也別在這裏賴着了。”
蕭子瑢站在外面聽着微微皺了皺眉,看來楊五來賣人不是一次兩次了,果然是個人渣,也不知道白家既然那麽厲害怎麽會将女兒嫁給他?
有了劉家娘子倒是省了他們很多事情,劉彩娘在這件事情上倒是挺機靈的。
手續都辦完也拿到了賣身契之後,劉家娘子走到白七娘面前擡手幫她整理了一下散亂的發髻,看到白七娘在她擡手的瞬間還瑟縮了一下之後忍不住心裏一酸說道:“別怕,以後沒人敢欺負你了,郎君……人很好的。”
白七娘對着她點了點頭,安靜而又溫順,只是看着她麻木無神的雙眼就知道她應該受了很多折磨。
劉彩娘帶着一幫小娘子出來,蕭子瑢轉頭看了一眼問道:“解決了?”
劉彩娘點點頭:“嗯。”
蕭子瑢也不多問只是說道:“走吧。”
劉彩娘應了一聲,帶着人跟着蕭子瑢往外走。
蕭子瑢心裏嘆息一聲,他原本是想帶幾個男奴隸回去的,倒不是看不起小娘子,主要是現在駐地就他一個男人怎麽想怎麽感覺不像樣啊。
可惜,到最後還是買了十一個小娘子。
現在他們那裏已經不僅僅是陰盛陽衰,而是快沒有陽了啊,也就幾個還在襁褓裏的嬰兒是男孩子。
蕭子瑢越想越心塞,可卻不能表現出來,萬一讓那些剛被賣了的小娘子誤以為主人家不喜歡而擔驚受怕也不是那麽回事。
他轉頭給掮客扔了幾個銅板說道:“行了,你也陪了我們這許久,這些算是你的辛苦錢,我們這就出城。”
掮客拿着銅錢頓時眉開眼笑,一邊收起來一邊勸道:“天色不早,小郎君何不住一晚再走?”
蕭子瑢心說多留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險,萬一碰上個認識他的人怎麽辦?
從穿越過來的一系列事情上來看,他對自己的運氣從來不抱希望,便一臉平淡說道:“車隊在城外,這裏環境不太好,我們準備盡快趕路。”
蕭子瑢這麽說掮客就不好再說什麽了,思來想去還是提醒一句:“小郎君,那楊五是個亡命之徒,您出城之後一定要小心,最好讓人先出去找人來接應您。”
蕭子瑢微微一愣:“亡命之徒?這人手上沾過人血?”
掮客略有些猶豫說道:“都是這麽傳,不過他之前賣了不少人,估計來路也不太正當。”
蕭子瑢眉頭微皺但是為了不崩人設還是溫和說道:“多謝你提醒,不過,我聽那白家也不是什麽普通人家,怎麽會把自家小娘子嫁給這樣的人?這裏面可有什麽隐情?”
掮客看了一眼低着頭跟在後面的白七娘,嘆了口氣說道:“哎,不就是後院那點事兒嘛,他們家是白家的旁支本來就已經比較落魄了,她是她父親原配所生,後來她娘去世,她父親轉頭續弦,那繼室娘子不是個賢良人,就把她嫁給了遠房親戚楊五,這不就……”
蕭子瑢聽後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心裏對白七娘更是同情,此時他們行到城門口,蕭子瑢轉頭對着掮客說道:“後會有期。”
掮客愣了一下,胡亂一抱拳說道:“後……後會有期。”
他們兩個說話的時候誰也沒看到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躲躲閃閃的出了城。
蕭子瑢他們出城之後也算是小心謹慎,路上劉彩娘也不好跟白七娘說太多駐地的事情,只是拉着她的手一個勁的安慰:“別怕,以後沒人能傷害你了。”
只是這樣的安慰終究比較蒼白,白七娘除了偶爾點頭之外也沒有什麽回應。
蕭子瑢估算了一下轉頭說道:“按照我們現在的腳程,若是抹黑走倒是能趕回去,如果不想摸黑就要在外面露宿一晚了。”
劉彩娘說道:“還是回去吧,我們也沒準備什麽行頭。”
蕭子瑢點頭,哎,這就是他們經驗不足了,當然之前也不知道梁鄉縣距離他們多遠,蕭子瑢縱然有地圖也對走路的速度沒什麽太大概念。
結果就是他們到了梁鄉縣的時候已經不早,等買完東西折騰完就更晚,晚上什麽時候能回去還不好說。
尤其是去駐地的那條路其實不怎麽好走,或者說那裏根本沒有路,原本的路已經被灌木叢等東西全部給遮蓋住了,荒草蔓生,蕭子瑢他們一路出來都是一邊除草一邊走的。
想到這裏蕭子瑢便說道:“加快一些腳程吧,晚上山路也不好走。”
劉彩娘點了點頭,跟在蕭子瑢身邊小聲問道:“城主,您……不是不想暴露身份嗎?”
蕭子瑢愣了一下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問,不由得有些奇怪:“對啊,我做了什麽暴露身份的事情嗎?”
劉彩娘低聲說道:“若是白家真的沒事然後找上門來怎麽辦?到時候您不亮身份怕是鎮不住他們。”
蕭子瑢愣了一下才明白之前他說讓白家去找他被劉彩娘誤會為要用身份壓制對方,一時之間不由得失笑:“白家想找也得找得到啊,你覺得他們能找到我們的駐地嗎?”
劉彩娘:……
好像還真找不到,只要他們小心一點別被人跟着,一旦進了山不可能有人還能找到他們的所在。
更何況那片地方因為慘死了很多人早就被人當成禁地,這些年來哪怕路過都要繞路的程度,久而久之下來,就更沒人來了。
劉彩娘想到這裏才發現自己相差了,不由得笑道:“這倒也是,那白七娘是真的安全了。”
蕭子瑢點點頭對劉彩娘說道:“回頭問問她的名字吧,她跟別人不同,估計以後想讓她出去她都不願意出去的。”
至于問名字,主要是駐地太多小娘子沒有名字就有一個排行了,單單是七娘就有十好幾個,甚至有的連姓氏都沒有,每次蕭子瑢聽了都有些頭痛,琢磨着回頭來個集體起名,總比現在強一些。
劉彩娘倒是沒想那麽多,應了一聲轉頭看了一眼白七娘,然後眼尖的發現了不遠處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不由得皺眉。
她原本以為是自己看錯,在好幾次裝作不經意回頭之後都能看到一個跟随她們的身影,不由得頓時警醒起來,立刻湊到蕭子瑢身邊小聲說道:“城主,有人跟着我們。”
蕭子瑢頓時心中一緊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然後發現路上只有他們這一行人,周圍也沒有什麽樹木,根本沒有看到什麽,他不由得問道:“沒看錯?”
劉彩娘搖頭說道:“我不可能看錯,剛剛躲到那邊石頭後面了。”
蕭子瑢深吸口氣問道:“多少人?”
劉彩娘說道:“只有一個。”
蕭子瑢頓時松了口氣:“把人揪出來。”
至于揪出來之後怎麽辦就看對方的身份了,若是發現他身份的軍士……那不好意思,你就別走了。
殺人是不會殺的,但他會帶着人一路回到駐地看好不讓他出去。
如果是劫匪探子,那就手起刀落吧,只要是劫匪有一個算一個全砍了都不冤枉。
至于其他……那就再議。
蕭子瑢覺得很可能是他們在梁鄉縣買了那麽多東西招了人的眼,又或者帶着這麽多東西,種子和布匹還是很值錢的,更不要說雞鴨之類的。
所以大概率是劫匪。
就在他思索這個的時候,劉彩娘已經拿着手裏的棍子單槍匹馬的跑過去了。
蕭子瑢:!!!!
他是讓劉彩娘想辦法讓對方現身不是跟對方去單挑啊!
他有些緊張的跟着跑了過去,結果發現那人察覺到自己已經暴露之後居然沒跑,而是站在原地等着他們。
蕭子瑢剛一過去就聽到劉彩娘憤怒問道:“你想死嗎?”
結果對方說道:“醜八怪趕緊走開,我找的是小郎君。”
蕭子瑢頓時皺眉,等近了一看發現居然是楊五。
想到之前掮客說的話,蕭子瑢直接對着陸柳招了招手,然後轉頭打量了一番楊五說道:“你跟我們做什麽?”
楊五的目光定在蕭子瑢臉上,笑着說道:“小郎君本事不小,竟然連劉家娘子都騙過了。”
蕭子瑢問道:“我騙什麽了?”
“他們都把你當富貴人家的小郎君,依我看,小郎君只怕出身也不怎麽樣,如今我有一捷徑能讓小郎君大富大貴,小郎君不如跟我走。”
楊五一邊說着一邊還伸手過來想要拉蕭子瑢的手,蕭子瑢側身避開冷冷看着他說道:“本來不想節外生枝,這可是你自己撞上來的。”
他說完就對着劉彩娘和陸柳說道:“打吧,打死算我的。”
楊五聽了他的話之後大笑道:“你以為老子行走江湖這麽多年是靠的什麽?就這兩個小娘子?告訴你,老子天生力大無窮,等等老子若是收不住手你可別怪我。”
蕭子瑢了然,怪不得楊五郎敢一個人尾随他們,合着是練過一點有儀仗,也不知道他靠着蠻力欺負了多少人。
不過,這對他們而言的确不是什麽好消息,蕭子瑢轉頭看了一眼劉彩娘和陸柳,結果發現這兩位小娘子根本不在怕的。
甚至劉彩娘還拍了一下陸柳說道:“去吧,讓他見識一下。”
蕭子瑢略微一愣,然後就看到陸柳沖到了楊五面前拽起了他的衣襟,楊五冷笑一聲,也伸手去拽陸柳的頭發,結果他剛伸手陸柳就雙臂用力直接把他給扔了出去。
蕭子瑢頓時瞪大雙眼,發現這還沒完,陸柳直接抱起了旁邊大概有半人高的石頭直接沖着楊五砸了下去。
蕭子瑢頓時倒抽了口氣,連阻止都來不及就看到楊五被石頭壓在了下面。
楊五慘叫一聲,顯然壓根沒料到居然會這樣。
蕭子瑢目瞪口呆地同時估算了一下覺得楊五這一次……恐怕是真的活不成了。
那石頭看上去就很重好麽。
果不其然,楊五慘叫之後嘴裏漸漸湧出鮮血,都沒來得及再說什麽,只是恨恨盯着蕭子瑢,半晌之後就咽了氣。
劉彩娘冷笑一聲:“你以為只有你天生力大無窮嗎?”
蕭子瑢轉頭看向陸柳,發現陸柳依舊很沉默,砸完人臉上也沒有什麽不适,安安靜靜地回到了他的身後。
他一時之間有些亞歷山大。
其實他剛剛說打死更多的是威脅罷了,讓楊五知道他一點也不畏懼搞出人命,別覺得他會投鼠忌器。
結果誰能想到陸柳就這麽當真了呢。
劉彩娘轉頭看着蕭子瑢一臉呆滞的樣子心下暗叫一聲不好,剛剛她跟陸柳都太生氣,所以壓根就沒想過讓楊五活着回去。
在她們兩個這裏,楊五罵她醜八怪也好,看不起她們也好都無所謂,反正她們現在已經放下了,如今也算是有吃有穿有房遮頭,以前再沒想過能有這樣的日子。
所以她們也從沒忘記這樣的日子是誰帶給她們的,眼見楊五居然打蕭子瑢的主意,就他那個眼神一看就知道所謂的捷徑不是什麽好事,大概率是想擄走她們家城主去給人當娈童。
楊五這個行為比其他任何事情都要讓劉彩娘憤怒,所以她剛剛給陸柳用了個眼色讓她直接弄死楊五。
實際上就算她不暗示陸柳也不想讓楊五活着。
不過如今,她們好像把她們家小城主給吓到了。
陸柳似乎想要說什麽,但是她一向比較沉默,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麽話來安撫蕭子瑢,只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劉彩娘。
劉彩娘也覺得有些棘手,心裏想着實在不行就讓陸柳以後別出現在她們小城主面前了。
她剛要說什麽就聽到蕭子瑢轉頭看向陸柳問道:“你這麽厲害怎麽之前還讓劫匪欺負啊。”
這不應該啊,就算雙拳難敵四手陸柳想要跑出來也是沒問題的。
劉彩娘仔細觀察了一下蕭子瑢的表情,發現他的臉上好像沒有什麽害怕的樣子便微微松口氣說道:“陸柳有一個妹妹……”
不等她說完蕭子瑢就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要不是心中有疑慮他都不會詢問之前的事情,畢竟當初離開匪寨到這邊定居的時候,蕭子瑢已經跟大家說過以前的事情過去了,他再提也不合适。
蕭子瑢又看了一眼被石頭壓死的楊五轉頭說道:“走吧,時候不早了。”
如果不是趕時間,蕭子瑢肯定會讓劉彩娘和陸柳兩個人将命案現場收拾一下的,也不用做別的,把楊五的屍體随便一埋,将有血跡的地方掩蓋一下。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本來就比較偏僻,蕭子瑢他們這一來一回之間除了他們都沒見過別人,根本不用擔心會被發現。
就算以後會被發現估計也找不到他們,這年頭破案的手法還沒那麽強。
不處理楊五那就得處理他們的蹤跡,蕭子瑢直接在騾車的後面綁了幾根枯枝,為的就是破壞騾車留下的痕跡。
因為親眼目睹了陸柳力大無窮,并且幹脆利索的幹掉了一個強壯的男人,那些小娘子們一個個看上去更加膽顫心驚了一些,雖然陸柳是趁其不備才得手,但這樣的武力值在普通人之間已經很厲害,這些小娘子開始懷疑自己如果做的不好會不會也被這麽處理了?
雖然在被賣掉的時候已經知道未來的日子不好過,但能活着誰願意去死呢?
白七娘倒是跟其他人不同,可能是因為楊五的死,她的眼睛裏竟然有了些許生氣。
蕭子瑢看得出那些的小娘子有點怕他,也沒說什麽,反正等回到駐地之後過一段時間,她們就不會這樣了。
可惜不管她們如何加快腳程,終歸還是沒能天徹底黑下來之前趕回駐地,而他們之前還忽略了一件事情——空車好走的地方,裝滿了貨物的車可不一定好走。
最後沒辦法,蕭子瑢決定還是在外面露宿一宿,好在他們離開縣城的時候買了一些幹糧,胡亂湊活一宿也沒關系。
晚上的時候大家都湊在篝火前,因為在外面也睡不着,劉彩娘就跟大家說說話,說着說着就發現蕭子瑢不見了,不由得一驚:“郎君呢?”
她這一聲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小娘子們四下看了兩眼都沒有發現蕭子瑢的身影,慌亂之下開始喊人,一邊喊一邊準備四下尋找。
好在蕭子瑢聽到了她們的聲音連忙說道:“別喊別喊,再喊把狼給招來了,我在這兒呢。”
劉彩娘順着聲音看去就看到了拿着火把走過來的蕭子瑢。
她頓時松了口氣問道:“城主剛剛去哪裏了?這麽黑的天不好亂走的。”
剛剛蕭子瑢說的會把狼招來還真不是胡說,這林子裏的确有狼,在駐地的時候晚上偶爾會聽到狼叫。
不過大概是因為不缺食物的緣故,她們倒沒有看到過狼的身影。
蕭子瑢坐下說道:“去找了點東西。”
劉彩娘這才看到蕭子瑢手上拎着一堆雜草一樣的東西不由得問道:“這是什麽?”
蕭子瑢随口說道:“白茅根。”
劉彩娘倒是知道這東西,算是比較常見的中藥的一種,在寨子裏的時候若是發燒經常會用這東西煮水喝。
效果不算很好,但在那個時候也沒人在意她們的生死,能有白茅根用就不錯了。
想到這裏劉彩娘忍不住問道:“郎君,您生病了?”
蕭子瑢搖了搖頭:“沒事兒,別擔心。”
他一邊說着一邊将一根幹枯的細樹枝在火上過了一下,然後又将白茅根扔在了嘴裏咀嚼。
帶着土腥味的中藥讓人分分鐘想要吐出去,然而他還是硬生生忍了下來。
蕭子瑢一邊嚼着白茅根一邊脫下了鞋襪,一旁的劉彩娘看到頓時倒抽了一口氣——蕭子瑢的腳底滿是水泡,有的已經破掉了,襪子上則沾滿了血跡。
劉彩娘立刻起身要過去,蕭子瑢對着她擺擺手,用水沖洗腳底之後觀察了一下,用細樹枝将那些沒破掉的水泡挑開之後,便将嘴裏的白茅根全都糊在了腳底。
蕭子瑢原本以為會很疼,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疼麻木了,藥敷上之後因為有汁液的緣故給灼燒疼痛的腳底帶來了一絲清涼,竟然比剛剛還好一些。
他處理完右腳又将左腳處理了一遍,全都弄好之後一擡頭就看到劉彩娘正在那邊抹眼淚。
蕭子瑢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你這是做什麽?不過就是起了些水泡。”
劉彩娘十分難過說道:“郎君怎麽不早說呢?我們有車呀。”
蕭子瑢立刻說道:“咱們一共就這麽幾頭騾子,可不能太壓榨了,萬一出點什麽事兒怎麽辦?”
劉彩娘抿了抿唇沒說話,蕭子瑢倒是很豁達:“早晚都要這樣的,我們以後總還要進城,等腳底生了繭子,以後就不會這樣了,行了,別哭了,又不是什麽大事兒。”
他表現的輕松,但劉彩娘和陸柳兩個人看上去還是十分難過的樣子。
蕭子瑢幹脆也不再說什麽,其實他心裏遠不如自己表現出來的這麽輕松。
這年頭有了創口,一旦感染那基本上就兩條路,要麽命大熬了過來,要麽就是等死。
如今蕭子瑢這傷口還是在腳底,最是容易滋生細菌的地方,若是在後世弄點要消毒止疼就算了,可現在……他唯一的辦法就是弄點白茅根敷上,然後祈禱。
好在白茅根這東西分布廣不難找,而且白茅根本身就有那麽一點殺菌止血的功效,剩下的就看運氣了。
蕭子瑢又将襪子給洗了洗,上面弄上了一些白茅根,盡量不讓腳上的傷口跟襪子再接觸。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茅根起了作用還是蕭子瑢的體質比較好,第二天早上起來,他就發現腳底的水泡都已經止血好了很多,又給腳底敷上一層白茅根之後,雖然走路還是有些疼,但也能忍受。
等他折騰完之後,蕭子瑢一擡頭就發現他們車上的東西少了許多,不由得立刻警惕起來:“怎麽回事?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