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潮

雖然是楓木市吊車尾的高中,但雙石高中卻有着嚴格的寄宿制度,即使學生家裏離學校只有兩步路,也必須住校,周末放假時才能回家。顧九枝也辦了住宿手續,顧霖可能跟學校打過招呼,所以她跟江潮住在一個宿舍,宿舍是六人間,但因為之前發生過沖突的關系,這裏有兩個人搬走了,正巧還空着位置。

知道她住進了江潮宿舍,還有人跑來跟她說要小心一點,不要招惹了江潮,江潮打架可是很兇狠的。

她雖然還沒分化,但已經有好多Alpha被她打過了。

“兇狠嗎?”

回憶着好心同學的勸誡,顧九枝抱着鼓鼓囊囊的行李,走在宿舍樓前陰涼的樹蔭下。

開學不是才兩個月嗎,怎麽聽起來,江潮就兇名在外了?

因為有男女之分,又有Alpha、Beta、Omega之分,所以雖然雙石高中很窮,但宿舍樓倒是嚴格地分了好幾棟。顧九枝分來的這棟宿舍樓是給沒分化的同學住的,牆體的白膩子已經有些許脫落,看着有些年頭了,宿舍樓被低矮的圍牆包圍,于是有個小院,院子裏有顆老樟樹,幾乎與樓齊高,濃密的樹冠遮擋了一邊的光線,南方的小城蟬多,正是臨近傍晚,樹上蟬聲漸大,可想而知晚上還會加劇,不知道宿舍隔音效果怎麽樣。

顧九枝分了兩次把行李搬上樓,期間比起沉重的行李更麻煩的,是同學要幫她拿行李的熱情。

如果同學只是好意,顧九枝當然會領受,但對方眼裏□□裸地寫着“我對你有意思”,于是她只好禮貌性地拒絕了:“謝謝你,不過我自己搬得動。”

才高一呢,談什麽戀愛?學習時間都不夠!

“啧啧,新同學真受歡迎。”

六樓走廊上,老舊欄杆上趴着好幾個藍校服,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樓下那搭讪的一幕,這都是些人們常說的“問題少女”,也會被喊作“後進生”,平時一個個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現在都趴在欄杆上看戲,更沒個正形了。如果顧九枝這時往樓上看一眼,會看到她惦記的那個淚痣少女赫然也在其中。

隔着幾層樓的高度,淚痣少女睜着一雙黑亮的眼睛,懶洋洋地往欄杆上一趴,饒有興致地看着顧九枝,耳邊是狐朋狗友們的議論。

“吳湘A上去了,賭一包辣條,她會失敗,顧九枝都拒絕了好幾個了,也不讓我們這些舍友幫忙,沒道理會理她。”

“哈哈,顧九枝真的拒絕了,也真夠莽的,不知道吳湘是高二的杠把子嗎?那可是A級Alpha,她也不怕的,不過她沒分化,感覺不到信息素吧?”

“吳湘好像對她有意思,今天在我們走廊外邊轉了好幾圈呢。”

“欸你們說,顧九枝是不是也知道人家對她有意思啊?不然幹嘛這樣子?哈哈,徐雲傑也來了,拜托,他一個男生,還是Alpha,難道還想上我們宿舍樓不成?”

“顧九枝跟他們說話了?說了啥?額,怎麽吳湘和徐雲傑打起來了?”

從不良少女們的角度來看,就是吳湘和徐雲傑都圍着顧九枝,徐雲傑好像還想去“搶”顧九枝的行李,并且拍起了胸脯,大約是在保證自己有辦法上樓,顧九枝被夾在兩人中間,露出左右為難的表情,場面一時僵持不下,徐雲傑幹脆去搶她的行李。便在這時,顧九枝突然開口說了句什麽,吳湘和徐雲傑的表情就古怪起來,緊接着吳湘和徐雲傑說了幾句,兩人就打起來了。

他們打得不可開交的這個當口,顧九枝......顧九枝沒事人一樣抱着她的被子上了樓。

事情的發展突然超出大家的意料,她們一頭霧水的這會兒,顧九枝已經出現在走廊裏,見她上來了,大家就停下八卦,顧九枝的目光在江潮身上停留了一瞬,在淚痣少女感覺到前走進了宿舍。

比起樓下的插曲,入住的過程還算順利。

顧九枝把行李箱打開,私人用品碼進櫃子裏,書籍放到公用的長桌上,之後是床鋪的整理。宿舍是上下床模式,她來得晚,下鋪都沒了,顧九枝有點恐高,但也不好開口讓人跟她換,她便硬着頭皮選了靠窗的那個上鋪。她是沒發現,她把被子搬上那個空床鋪時,宿舍其他幾人都微微睜圓了眼睛,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就連江潮,也挑了挑眉。

鋪床的時候,旁邊傳來聲響,顧九枝側頭一看,江潮兩手拉住床上的防護欄,像輕盈的鳥兒一樣翻上了床,她這才知道,原來旁邊這個床鋪,正巧是江潮的。

因為這,顧九枝先前那點睡不到下鋪的郁悶稍微地消散了點。

江潮上床以後,見顧九枝也沒有因為她而換床鋪的意思,知道她還沒聽過自己的事情,便只好盤腿坐在床上,看新舍友擺弄床鋪。

大約真是個嬌生慣養的,顧九枝的動作顯得有些笨拙,其實剛剛她爬上床時就顯得笨笨的,兩腿都在打顫,讓人覺得她随時會失去平衡。這會兒她跪在床上專心致志地打理着床鋪,也顯得慢慢的,白到發光的纖纖五指指明明應該很靈活,做起這些事情來卻笨拙得很——但終究是弄好了。

看着看着,江潮好像也來了整理床鋪的心情,她把床鋪卷起來,在顧九枝不解的眼神裏掉了個個,順便也把枕頭換到了另一頭,顧九枝忽然就明白過來了。

江潮先前,腦袋應該是挨着她的床睡的,但現在她這張床有人了,江潮便把頭的朝向換了一邊,這樣一來,兩人睡覺時,腦袋便不會近乎挨着了,畢竟,如果顧九枝發現了江潮的腦袋是挨着這邊,應該也不會把腳對着江潮。

但現在,是江潮把腳對着她了,于是顧九枝也只能把腳對着江潮。

各自收拾完床鋪,江潮又輕巧地翻下了床,她好像總是來去匆匆,但她走之後,宿舍倒是熱鬧了些。

舍友們圍上來跟顧九枝聊天,好心地告訴了她一些注意事項。比如宿舍每晚十點熄燈,洗漱要在熄燈前完成,為了避免争搶洗手間,她們宿舍排了表,每周換着順序來,宿舍裏也不是每個人都好相處的,比如脖子上挂着耳機的雲渺渺同學,在提及這件事時便郁悶地低語一句“又來個搶廁所的”。

顧九枝只當沒聽到。

然後,雖然進出宿舍都要按指紋,但在熄燈前,宿舍阿姨還是會再來清點一遍人數,熄燈後還有老師巡夜,這對第一次過寄宿生活的顧九枝來說有點奇怪,不過她也都記下了。

住宿的事情了解的差不多,顧九枝便把話題往江潮身上引,不過聊起這個,大家的反應就大不一樣了——

“你才剛來,就聽說江潮的事情了嗎?那你還選那個床鋪。”這是覺得奇怪的。

“江潮看起來是有點兇兇的,不過你別惹她就好啦。”這是忠告派。

“江潮平時很少待在宿舍的,安啦。”這是佛系黨。

不過無論如何,她們的反應都指向一件事——好像,江潮是挺兇的。

算是安頓了下來,整理完東西已是黑夜,顧九枝吃了點零食,這時洗手間已經熱鬧了起來,大家都抓緊時間洗澡洗衣服。顧九枝來的最晚,理所當然排到最後一個,在等待洗手間的空隙裏,她出到走廊,在滿天星子下跟顧霖打了個電話,隔着幾千公裏,母女二人聊了一會兒,顧霖問她:“你見到她了嗎?”

這個“她”指的是誰,顧九枝當然不會不清楚,她猶豫了一下:“見到了,她的眼睛很像你。”

電話那頭的女人沉默了一會兒,不知是什麽滋味地笑了下:“嗯,我知道。”

聽着那久違的笑聲,顧九枝默默地把“她看起來不太好相處”這句話咽了下去。

“好好跟她相處吧,你們姐妹兩,以後互相扶持的時間還長呢。也幫媽媽看看,她現在的生活。”

女人的話語有絲嘆息的意味,可能還有點意味深長,顧九枝濃密的睫毛顫了顫,乖巧應下,顧霖事忙,很快挂了電話,顧九枝站在欄杆前,看着外面那靜谧的夜色,直到這時,才來得及感受那種跨越千裏來到新環境的飄忽感。

南方的小城,天空好像一下子比北方低矮了許多,星子由此變得觸手可及,但女孩兒遙望着天空時,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裏,映照出的不止有漫天的星辰,還有星辰背後那漆黑的天幕。

“可是,她看起來,真的很不好相處啊。”喃喃地低語出一句,女孩子清澈柔軟的音色被喧鬧的蟬鳴蓋了過去,悶熱的晚夏裏,老樟樹散發着略微刺鼻的香氣,倒不會令人感到不适,但顧九枝還聞到另一股味道——煙氣?

有人在抽煙?顧九枝有些不适地轉頭,往四周看去,在不遠處的樓梯拐角瞥見了一個藍色的衣角。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眼神,一道纖瘦的身影慢慢從拐角晃出,懶洋洋地朝她揮了揮手,少女好像并不擔心抽煙被她看到,還當着她面吸了一口,唇邊的火星随着吸氣而明亮一瞬,眼底那滴淚痣被映照得嬌豔起來,又很快在煙霧下模糊了。

“江潮?”

作者有話要說:

是個壞崽,但會改好的。

啾啾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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