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共犯

江潮回到宿舍,宿舍已經熄燈了,許是見她沒回來,舍友們給她留了門,江潮兜着一懷棗子走進去,擡頭,看向顧九枝的床位。

許是還有些疼,顧九枝仍在輾轉反側,江潮輕輕走過去,踮腳拍拍顧九枝,女孩子轉過身看向她,清澈的眼睛,在月光下顯出溫柔的波光。

江潮把一抓棗子塞顧九枝手裏:“給。”

顧九枝大吃一驚,差點壓不住自己的聲音:“你從哪裏弄來的棗子?學校裏沒水果賣啊,而且這個點,小賣部關門了吧?”

江潮:“這你別管,你要吃嗎?”

“這麽晚,在宿舍吃東西要吵到她們的。”顧九枝收起來,看來是打算明天吃,但又實在很饞,就艱難地爬下了床。她看起來搖搖欲墜,江潮在下面,做了個保護的手勢,不過顧九枝沒看到,雙腳落到地面,她松了口氣,正要往外走,看到江潮在一旁盯着她,她就順手把江潮拉去:“我們一起吃吧。”

于是大半夜的,江潮跟顧九枝,兩個人搬了小板凳坐在走廊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起棗來。

“你從哪裏弄來的,好新鮮,還怪甜的。”有什麽事情,比很想要一個東西、然後就真的擁有了那個東西更令人滿足呢?顧九枝吃得眯起了眼睛。

江潮默默地往嘴裏一個接一個地丢棗子,沒告訴她這是自己爬到樹頂上摘來的。那麽高的果子,曬足了陽光的,能不新鮮能不甜嗎?

不過,雖然江潮不肯說,但有關于棗子從哪裏來的這樁懸案,卻還是沒在顧九枝這裏撐過一天。因為第二天,學校裏就傳出風聲,說昨晚有個學生大半夜的不睡覺去摘棗子,還爬上了樹,行為特別惡劣。

消息傳到三班,顧九枝看了眼課桌裏那些新鮮果子,再看看若無其事的江潮,忍不住扶額。

這小瘋子。

同學們大聲讨論着那膽大包天的學生,顧九枝低頭,默默地,把棗子往裏邊推了推,藏好來,做了小瘋子的共犯。

突然就有點想笑。

進入十一月,氣溫再度降低,學校裏已沒人再穿短袖,身體好的學生套個校服外套就行,差些的,外套下就是一層又一層的衣服。

像是洋蔥一樣。

顧九枝就屬于怕冷那種,她早就換上了衛衣,衛衣下還有打底,如果可以的話,她都想穿厚外套了,但學校有嚴格規定,學生就得穿校服。

所以,顧九枝只能盡量多裹幾層,然後在外面套個校服把自己裹住。這個時候,她才明白,為什麽大家的校服普遍都大上一兩個號。

她不由想象,在大雪紛飛的冬天,大家穿着厚厚的棉衣、羽絨服,而外面還套了個校服,于是校園的各處,都有臃腫的小熊。

想想還怪可愛的。

不過這個時候,北方人顧九枝不知道,楓木市根本沒有雪天,她想象的大雪紛飛,在這個地界,只有那種極高極遠的山上才有。

但“小熊”是會有的,怕冷的顧九枝也是其中圓鼓鼓的一只。

在同學們被秋風舔得瑟瑟發抖的時候,江潮倒是不見受什麽影響,每次她進宿舍一脫外套,裏面就只有個短袖,顧九枝看着都覺得冷,但江潮卻跟沒事人似的。

明明那麽瘦,不是說胖些的人才耐寒嗎?

“你穿這麽少,不冷嗎?”

又見江潮只穿個短袖在宿舍,顧九枝擔憂地問了句,她疑心江潮是逞強,轉而又想到,江潮不會是缺衣服穿吧?

江潮本想上床的,聞言看向顧九枝,已經是九點半了,但顧九枝還在那裏刷題,因為跟江潮說話的關系,她停了停,筆頭戳在臉頰的一側,戳出個小小的酒窩,看着怪可愛的。

江潮對“怪可愛”道:“不冷啊。”

她說着,看顧九枝臉上露出懷疑,幹脆就走過去,把胳膊伸到她面前:“不信,你摸摸。”

顧九枝還沒說什麽,其餘的舍友們,紛紛睜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這是江潮嗎?她什麽時候跟顧九枝這麽好了?還——摸摸?

聽聽,這是江潮會說的話嗎?

還有,這是她們能看到的東西嗎!

一時間,宿舍亂起來,雲渺渺手忙腳亂地翻出耳機,假裝聽歌,袁棠一頭紮進洗手間,劉晴雖然反應沒那麽大,但也抓了本書,假裝在看。

她們一個個都“忙”得很,但實際上,眼睛都往江潮和顧九枝那邊瞟。

顧九枝沒察覺到宿舍裏怪異的氣氛,江潮既然讓她摸,她就真的摸了摸,而後顯得有些詫異。

別看江潮是小麥色的,但皮膚倒是并不粗糙,她摸到的那塊地方,軟軟的、暖暖的,摸着那裏,像是觸摸着秋日和煦的陽光,反而是顧九枝自己的手,好像還涼些。

江潮也感覺到了,反手握了一下顧九枝的手:“你手怎麽這麽涼?”她看眼顧九枝身上的厚外套,嘀咕了一句:“穿的也不少呀。”

顧九枝輕咳一聲,把手輕輕抽出來:“我體寒,到了秋天手腳就發冷了,不過也不礙事,其實只要衣服穿多了,就不冷了。”

江潮點點頭,沒再多說,但聽見她們這個對話的舍友們,紛紛又驚了。

天,她們還是第一次看到江潮跟人聊天,原來江潮也會跟人這樣平和地聊天嗎?

不知道舍友們的世界觀在短短幾句對話裏被重塑了一遍,兩人“互摸”完,顧九枝又沉浸在題裏,江潮看她一眼,輕手輕腳地走出了宿舍。

趁着顧九枝刷題,她想抽支煙。

戒煙的過程實在痛苦,那天晚上,她答應了顧九枝,但是之後,就時不時地生出放棄的念頭。

雖說初衷是為了止疼,但江潮抽煙也有一年多了,有了瘾,想戒就難了。馬非起初也是鎮痛劑,但它卻具有比毒.品還強烈的成瘾性,所以這類東西,能不沾的話,是堅決要遠離的。

娴熟地抽出一支煙叼在唇邊,手中緊緊捏着煙盒,在這個過程中,江潮時不時注意一下被她掩上的宿舍門,察覺到自己的心虛,她覺得怪怪的。

什麽時候,她抽支煙竟跟做賊一樣了?

“做賊”的人摁亮打火機,火光騰地在黑暗中躍起,正當即将與煙頭相遇時,宿舍門打開了,顧九枝一臉“我就知道”地走了過來,直接取走了江潮嘴邊那根煙,順手把打火機也拿走了。

江潮:“......”

“煙盒呢?”

顧九枝還嫌不夠,又摸起江潮的衣兜來,沒一會兒,手中多了個小硬盒,江潮眼巴巴看着她把自己的煙收走,不自覺撇了撇嘴。

“臭牛奶。”

她不高興地說了一聲,于是,繼“巧克力牛奶同學”“草莓牛奶同學”“甜牛奶同學”等等稱呼之後,顧九枝又有了個新外號。

顧九枝是不認的,嗔怪地看她一眼:“還說我臭,要是你抽了煙,你才臭呢。”

她像是想到了那個味道,立馬皺了皺鼻子,江潮抿着唇,沒有反駁。

煙味是怪沖的,就算是江潮自己,也不喜歡聞別人的煙味。

因為理虧,江潮任由顧九枝搜遍了她的衣兜,終于,顧九枝心滿意足地停下來,江潮看看她,心中忽然一動:“你這個樣子,真像那種檢查對象有沒有藏私房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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