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濃情

寧樂從來不曾想過, 有朝一日會對清越下毒手。還是那麽決然,不留餘地。

鮮血順着男人的掌心滴淌而下,她卻沒有絲毫心疼。

清越扼住她的手腕, 緩緩摁在長椅上,起身叫停了馬車。

司禮監的小太監探進腦袋, 見五皇子受了傷, 趕忙拿出藥箱為他包紮,目光時不時瞥向一臉麻木的寧樂, 心道這女子真沒眼力見。

手上的傷口很深,若不及時處理, 很可能致殘, 可清越只是擰了擰眉, 沒有憤怒或是失望。

馬車繼續行駛,直到與鄭全貴接洽上。

頭發花白的老宦官笑彎一雙眼,躬着身子扶清越步下馬車, “皇上和百官都在宮裏等着貴人呢, 貴人這就随老奴進宮吧。”

鄭全貴是個八面玲珑的人, 做事圓滑, 不用主子費心, 就能替主子收拾好爛攤。就像此刻, 不必清越主動提起, 他就能處置好寧樂。

“來人啊,先将夫人送去望月軒,好生伺候着。”

寧樂的身份在鄭全貴和五王爺這裏是瞞不住的,清越索性不遮遮掩掩了。

兩名力士走到車前,剛要駕車,車廂內忽然響起寧樂帶諷的聲音——

“君子不與閹人為伍, 你想堕落,別帶上我。”

說罷,寧樂掀開簾子意欲跳下馬車,被清越一把抱住。

“小姐!”

這些日子的折騰,寧樂被折磨的面白肌瘦,還哪有皇城富貴花的模樣,只是她的唇依然很紅,如同她火爆的性子。

鄭全貴眯着眼笑,并不想在五皇子面前陰損他的女人,“寧大姑娘不為自己着想,也要為肚子裏的孩子着想,這孩子可是流着皇家的血,日後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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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清越忽然打斷他,眼底清冷一片,可轉眸看向寧樂時,還是那樣熱忱,“小姐先去下榻,我随後就回來,不會讓你落單的。”

寧樂掙了掙,力氣不敵他,被兩名力士扶上了車廊。

馬車駛遠,清越恢複清冷,跟着鄭全貴坐上了宮中的畫毂。沿途侍衛很多,紛紛低頭行禮,連昔日那些眼高于頂的權貴們,也恭恭敬敬地彎腰作揖。

這就是皇子身份帶來的優渥禮遇吧,可清越全程冷着臉,沒有半分欣喜。

來到養心殿的庭院,打老遠就瞧見一個身姿如松的中年男子,男子目光如炬,帶着威懾力。

這便是大鄞的帝王,殺他母族的父親吧。

拳頭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清越緩緩靠近,耳畔回響着養父的告誡——

“他是君,是你的父親,斷不可造次。要記得,忍可得一切。”

忍下心頭盛燃的仇火,清越彎曲雙膝跪在地上,“不孝兒叩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周遭風聲蕭蕭,似能穿透舊賬本,讓早已風幹的墨跡漸漸消弭,紙箋煥新,再由眼前人着墨。

嘉和帝看着這張與心頭毒朱砂極為相似的臉,陰鸷的眉目失了焦距,陷入回憶。

孫氏啊,這就是你拼命保住的骨肉,還不是回到了朕的身邊。除了你,沒人不向往權力。

上前一步,嘉和帝笑着扶起清越,上下打量幾眼,眼底含着不知真情還是假意的熱淚,喟道:“蒼天垂憐,還能讓朕在有生之年見到吾兒,朕甚是感激。”

百官趕忙送上祝福,掩去勾心鬥角,變得其樂融融。

人群中,池晚扣了扣指骨,似笑非笑地看着這一幕,他奉太子之命攔截清越,卻被擺了一道,攔錯了人...看樣子,清越背後除了鄭全貴,還有更為厲害的人物在操縱棋盤,叫他們在明面上防不勝防。

他看向漸變的天色,在心中祈禱着能早日再見到雲卷雲舒。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另一邊,寧瑤出了京城一路北上,暢通無阻,沒有遇見攔路虎,深知皇帝有心向着他們。

走得有些喘,寧瑤靠在路邊的老樹上歇腳,摘下長絨頭巾,露出粉嫩的小臉,“咱們到哪兒了?”

兩名侍衛研究起輿圖,“回娘娘,按着圖上的路線,咱們還要翻過三座山,就不知那時候,殿下還停留在那邊麽。”

他們沿途打聽到不少關于遼東将領的消息,情況并不樂觀,聽說死傷慘重。夜裏打那兒經過的樵夫還能聽見鶴唳狼嚎,以及冤魂的哭聲。

寧瑤膽子本來就小,被道聽途說的音信吓了幾晚,噩夢連連,一直不得歇。再想起至今毫無音信的莊芷柔,不禁為她擔憂起來,雖不喜歡那女子,可也不希望她有事。

“娘娘吃點吧。”侍衛遞上一個涼透的燒餅,“不比宮裏,将就着吃吧。”

寧瑤接過,咬了幾口差點被噎住,可她心中并無抱怨,只盼着與太子早日重逢。起身時,偶然間發現山坡上的迎春吐了新芽。她走過去瞧了瞧,忽然覺得山路野花并不次于名貴花卉,只因向陽而生,充滿生機。

沿途,他們一直在打聽莊芷柔的消息,有讨要賞錢的賴皮會給他們指一些彎路,找了半天一場空。

兩名侍衛罵罵咧咧,卻還是認命地仔細打聽着。

來到一處棚搭的茶攤,三人點了一壺茶,順道向攤主打聽起莊芷柔。

攤主肩頭搭着抹布,一邊為他們抹桌子,一邊道:“這裏離京城遠,匪患嚴重,走失人口多半被拐了,姿色好的,很可能被賣進館子了。”

攤主瞧了寧瑤一眼,“不是我吓唬姑娘,你這姿色很難走過前面幾座山啊,還是打道回府別冒這個險了。”

寧瑤跼蹐,捏緊手裏的包袱,左右看了看,她的侍衛人高馬大還忠心,應該不會有事吧......

又翻過兩個山頭,漫山的迎春綻新盛放,早春來臨,只是料峭天氣依舊,夜裏凍得人直打寒噤。

兩名侍衛圍坐火堆旁睡下,寧瑤盤腿算着時日,很怕與趙修槿擦肩而過。

這時,她聽見一陣腳步聲,心弦驟然繃起。

逼近的腳步聲很有規律,不像是閑雜人随意發出的,寧瑤伸手去扯兩名侍衛,“有人來了。”

兩名侍衛驚醒,原地翻轉呈伏擊狀,拿起地上的佩刀。

不遠處的林子裏走出十來人,邋遢肮髒,魁梧粗壯。其中一人吐了嘴裏的草葉,賊笑道:“哦吼,遇上練家子了。”

而更多的人是将目光落在了寧瑤身上。

春未蔓延開的枯樹林中,從未見過如此靡顏婀娜的小娘子,不是他們沒見識,是這等美人實在罕見,能賣個大價錢!

寧瑤抱着包袱躲在一名侍衛身後,很厭惡那些人看她的目光。

侍衛扔掉刀柄,指着最先開口的那個山賊,“你自己,還是一起上?”

山賊愣了下,看向同夥,然後一群人哈哈大笑起來,根本沒把侍衛當回事。

幾人沒有“圍獵”的閑情,只因見慣了“獵物”無助的嘶吼,早已麻木。

他們包圍住三人,留下一句“別傷那小娘們”,便齊齊舉起刀。

“砰!”

“砰砰砰!”

出乎意料,不過十來招,兩名侍衛就将這十來個痞子幹翻在地。

兩名侍衛是東宮精挑細選出來的,武藝超群,對付區區幾個山匪不在話下,可他們很少與卑劣之人打交道,不知雜碎的下流手段。

二人忽覺腿腳發軟,掩住口鼻時為時已晚,原來,那夥人在現身前就放了迷煙。

寧瑤也癱軟在地,看着被踹翻的幾個山匪爬起,朝她走過來。

其中一人問道:“大哥,這小娘們不會是官家娘子吧,咱們可別惹了麻煩啊。”

被叫大哥的山匪哼一聲,撿起地上的鋼刀,“老子還沒嘗過官家娘子呢,今兒破例嘗嘗。”

聽着他的穢.語,寧瑤強忍惡心,抓起火堆裏的木枝砸了過去,可身體不聽話地向後仰去。

山匪被燙了一下,吱哇亂叫地甩着手,惱怒道:“挺能啊,待會兒爺叫你知道什麽叫更能!”

他走上前去抓寧瑤的手腕,被寧瑤一腳踢開,“別碰我!”

山匪沒什麽耐心,伸手想将寧瑤扛上肩,可就在這時,對面的樹林裏冷不防地射出一支白羽箭,正中那人手背。

“啊!!”

山匪眦目欲裂,擡着被穿透的手掌不敢動彈。

對面樹林裏,馬蹄聲漸起,揚起飛塵。

普通山匪哪裏見過這個陣仗,一時舉棋不定。

寧瑤扭頭去看,見身着黑甲的騎兵驅馬而來,看裝束是禦林軍!

“救救我們!”

不比兩名侍衛吸入的迷煙多,寧瑤還算清醒,緩緩向前爬着,“救救我們......”

眼前越來越模糊,聽覺似也出現幻覺,好像有人在向後方呼喊太子......

“殿下,太子妃在這裏!!”

被穿透手掌的山匪見勢不妙,卻也不想丢了一筆好生意,狀着膽兒上前去拽寧瑤的腳踝,想要拽上她立即撤離。可與此同時,前方林子奔出一匹威風凜凜的黃骠馬,直沖他而來。

黃骠馬揚起蹄子,嘶鳴一聲,落下時一鐵蹄踩在山匪的小腿上。

骨裂感疼得山匪暈了過去。

黃骠馬上,一襲錦袍的趙修槿冷冷睥睨着倒地的山匪,眼簾略擡,看向持刀的另一群人,語調是罕見的冰冷:“來人,将他們折了手腳,丢進囚車。”

“諾!”

趙修槿翻身下馬,一個健步逼近暈過去的寧瑤,顫着手将人抱坐起來,見小丫頭滿臉灰土,唇色漸失,心口像被針紮一般疼痛。他打橫抱起寧瑤,将人放在馬背上,又翻身上馬,沒再去管其他,狠夾馬腹,一騎絕塵。

他們身後響起山匪的反抗聲,沒一會兒便淹沒了聲音。

他帶人來林中探路,順便打聽莊芷柔的下落,沒想到在此遇見了寧瑤,心中無比慶幸又後怕,若是來晚一步,他的瑤兒不知要被帶去哪裏......

回到臨時搭建的大帳,趙修槿抱着寧瑤回到最中間的帥帳,吩咐帳前的張秉得道:“備水。”

張秉得傻着眼看着太子橫抱着一名姑娘,起初以為是莊芷柔,靠近一看吓了一跳,太子妃怎會出現在這裏??

“來人啊,快擡水來!再拿些幹糧來!”

帳外開始忙碌,趙修槿抱着寧瑤走到木床前,小心翼翼将人放下,“瑤兒,瑤兒。”

寧瑤沒有反應,微弱的鼻息讓人擔憂。

趙修槿坐在床邊為她把脈,又掏出銀針刺入她的穴位。

不知過了多久,昏迷的小娘子發出一聲哽咽,不自覺蜷縮起身子。

趙修槿收了針,将人抱在懷裏,輕輕拍着她的後背,“瑤兒睜開眼睛看看我。”

他扶着她的後腦勺,輕聲道:“沒事了,別怕。”

像是聞到了熟悉的味道,昏迷中的寧瑤下意識往他懷裏鑽,嗚嗚地哭了起來。

随着眼淚外湧,那垂下的眼簾慢慢擡起,愣愣看着眼前的一抹淡藍月白。

好熟悉,好熟悉......

她反應過來,驀地擡頭去看,正好撞入一雙璨如星辰的眼眸。

“殿下......”

是夢嗎?夢裏的殿下還是這麽溫柔,能包容她的一切。

看她不是很清醒,趙修槿一手摟着她,另一只手抖開棉被蓋在她身上,“是我,是瑤兒的夫君。”

寧瑤有些不敢相信,分離一整月,思念成疾,每日幻想着相見的情景,卻在這般邋遢糟糕的境遇下重逢了。

可她腦袋暈乎乎的,混沌不清,眼皮再次合在一起,沉沉的睡了過去。

感受到懷裏的姑娘發出均勻的呼吸,趙修槿放輕動作,将她放平在床上,掖好被子,坐在一旁看着她。

稍許,張秉得差人将浴桶擡了進來,又端上幾盤熱菜,小聲道:“娘娘可用膳?”

趙修槿搖搖頭,讓他傳來一名醫女為寧瑤擦拭身子,自己帶着張秉得去往囚車方向。

沒一會兒,囚車那邊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趙修槿坐在藤椅上,不鹹不淡地看着血粼粼的山匪們,卻不是為了聽他們告饒,而是在審訊他們,想從他們嘴裏查到附近幾座山寨的窩點,也好逐一鏟平。

在侍衛的逼問下,山匪們還是支支吾吾,一旁的宋宇忍不下去了,啐了一口,拔出副将的佩刀上前,二話不說就割掉了一名山匪的耳朵,“說不說?”

山匪已經被折斷了手臂,疼得滿嘴噴血,“說、小人說!”

宋宇撇了刀,看向一衆下屬,“學着點,對什麽人使什麽招,不必留情。”

聽完山匪交代的老底兒,趙修槿掐算着時間,起身往回走,側眸交代道:“限你十日內剿清全部匪窩,還附近百姓一個太平。”

宋宇颔首,“明白。”

路過一座座安置遼東傷員的帳篷,趙修槿一一詢問了傷員的恢複情況。太醫們不建議帶着傷員長途跋涉回宮醫治,趙修槿首肯了。

再去探望了東宮那兩名已經蘇醒的侍衛,趙修槿從他們口中得知了宮裏的巨變,不自覺哂笑一聲,拍拍他們肩頭,“休息吧,辛苦了。”

回到帥帳,醫女正在喂寧瑤喝粥,一見趙修槿進來,趕忙退到一旁。

趙修槿接過瓷碗,讓她退下,随後坐在床邊,看向安靜的小妻子。

寧瑤眨着一雙秋水剪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男子,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卻沒忘記自己的使命,“殿下,宮中發生變故,五皇子回朝了。”

一開口,嬌滴滴的聲音伴着沙啞,直擊趙修槿的心房。

趙修槿放下瓷碗,揉揉她的頭,“我聽他們說了,瑤兒做得很好,很勇敢。”

“可我擔心爹爹,他被關在牢裏......”

拍了拍不安的妻子,趙修槿安慰道:“既然父皇默許你們來給我送信,就是不全然相信清越他們,所以短期內,是不會動丈人的。等我秘密回京後,再想辦法把丈人接出來。”

“殿下要回去?”

趙修槿點點頭,“我不習慣坐以待斃。”

寧瑤握住他的手臂,“那殿下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無論日後你與清越如何,都別傷害我姐,行嗎......”

“好。”

趙修槿一口答應,輕輕抱住她。寧樂雖任性,但顯然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與清越私奔,趙修槿不會牽連無辜的人。

寧瑤松口氣,憋了許久的委屈,在被擁住的那一刻,閘門大開,化為眼淚止也止不住。

被人下毒、裝瘋賣傻、風餐露宿、遭遇山匪,滿心滿腹的委屈在此刻得到了宣洩。

趙修槿抱着她,沒有開導和勸說,只是靜靜地陪伴着。

更闌人靜,相依相伴,無聲勝有聲……

發洩過後,寧瑤無骨般依在趙修槿肩頭,任趙修槿投喂。

“吃那個。”她指了指紫米粘糕,一副發號施令的架勢。

趙修槿沒順着她的意,“你胃不好,加之近日奔波,少吃黏米。”

寧瑤避開遞過來的粥勺,嘟嘴說:“我吃飽了。”

趙修槿塞給她一片鍋巴,“貓叼一樣,再吃點。”

脆脆的鍋巴嚼在嘴裏,紅潤的小嘴一努一努,可可愛愛的模樣融化了趙修槿的心。

他傾身過去,啄了一下她的唇。

許久沒有親吻,酥麻感襲上唇瓣時,寧瑤趕忙捂住嘴,暗自舔了一下唇上的油,感覺這個吻不是很美妙,“我還在吃東西呢。”

趙修槿拿開她的手,“讓我嘗嘗。”

寧瑤又捂住嘴,搖了搖頭,小臉漾起紅霞。

帳外,張秉得覺得寒涼,掏出旱煙杆蹲在地上,點燃煙鍋吸了幾口,發出一聲長嘆。

一旁的宋宇問道:“怎麽了這是?”

張秉得笑笑,“但願太子妃先誕下皇長孫。”

宋宇揣着手,也跟着蹲在地上,“誰知道那個五皇子外面有沒有女人啊,說不定早就有孩子了。”

張秉得又抽了一口,緩緩吐出煙圈,“那就麻煩了,皇上喜歡小孩子,卻不喜歡自己的孩子,但說不定對隔輩親。再者,皇上才四十出頭......”

後面的話,他沒有講出來,但宋宇懂他的意思。

“你這煙瘾是何時養成的?”

“以前挨鄭全貴排擠,煩郁時就抽上兩口,也不算瘾。”

宋宇直接道破:“那老匹夫是怕太子登基後,你搶他的大總管位置吧。”

張秉得聳聳肩,“也許吧,他心眼小,我不跟他一般見識。”

這時,帳篷內傳來太子的聲音:“張秉得,讓附近的人離遠一些。”

“诶!”張秉得拽起宋宇,将人推遠,“太子要辦大事兒了。”

宋宇一臉懵,沒太懂什麽意思。

帳內,為寧瑤沐完發,趙修槿拿來桃花面脂,剜起一指腹的量,點塗在寧瑤的臉上,然後一點點揉化開。

寧瑤自己也揉起臉蛋,“風吹日曬,我皮膚糙了吧。”

按揉在水嫩欲滴的玉肌上,趙修槿淡笑道:“吾妻天生麗質,風摧不了,雨損不了,不管境遇如何,都是頂尖的美人。”

誰會不喜歡被人誇贊呢,寧瑤也不能免俗,嘴上卻說一句:“油嘴滑舌。”

趙修槿放下膏脂,捧起她的臉于微燈下打量,眼裏滿是憐愛,“沒有傷到。”

寧瑤剛想點頭,卻聽他又道:“臉沒事,身上呢?叫為夫看看。”

“......啊。”

短促的一個氣音過後,寧瑤被壓在簡陋的木床上,還未等反應過來,櫻色桃花诃衣就那麽呈現在趙修槿的眼中。

剪裁精良,卻有點偷工減料,竟遮不住一截細軟小腰。

寧瑤雙肘杵在粗布褥子上,與白皙膩肌形成對比。

宮外的日子很苦,趙修槿早已習慣,也清心慣了,可此刻燈影重疊,那倩影投在帳上,不費吹灰之力地擊碎了他清欲的外殼。

寧瑤抓皺褥面,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更不敢低頭看自己,磕磕巴巴道:“新換的...上面有一串珍珠...”

沒懂她語無倫次的在解釋什麽,趙修槿碰了碰那串繡在桃花上的小珍珠,“嗯,好看。”

寧瑤緊張地不敢呼吸,憋着肚子道:“我自己縫上去的。”

“嗯,手挺巧。”指尖描摹起那繡花上的珍珠,一點點往那花芯兒而去。

寧瑤亂了呼吸,蜷起腳心,稍一扭頭竟見男人眼底愈發赤紅,像要吞掉她這個小嬌氣一樣。

細白的腕子被梏住,她眼看着趙修槿慢慢靠來。

唇被堵住,還未感受到溫柔就被熱情吞沒。

趙修槿不顧她的戰栗,瘋狂地索吻。誰也不知這段日子,他有多想她。思之如狂,孤枕難眠,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原來喜歡一個人,是會牽腸挂肚的。

太子一改往日的溫良,扶着诃子下那截細軟,漸漸吞噬了小嬌氣,不剩骨頭。

帳子傳出咚咚聲,許久才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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