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命運重逢 明明還是那副散漫樣子,卻叫
十月中旬,臨宜終于在一場暴雨後入了秋。
一滴雨珠滑落至梧桐葉葉尖,到了承重極點時倏忽一下在空中墜落。
空氣裏泛着潮濕的涼意,似乎有雨霧撲在臉上,涼絲絲的。
白芷收回視線,将教室的窗戶拉過來鎖上。
室友許佳钰從前面轉過頭叫她:“阿芷,周五了,出去吃大餐?”
白芷彎唇:“我還有事,你們去。”
“那好哦,我們到時候偷偷給你打包些!”馮怡湊過來趴在許佳钰的背後對她笑,“我們去吃自助。”
倆人說完就手挽手地離開,很快教室也空無一人,變得十分安靜。
“嗡嗡——”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下,白芷掏出來一看,是學姐陳冉發來的微信:【別忘了北校門集合,我等你。】
她回了個好,把書裝進背包裏,鎖了教室門,徑直往北校門去。
臨宜大學作為一所老牌985大學,地處大學城的絕佳位置,周圍都是商圈,這時候周五上完課放學,一片熱鬧。
大家都三五成群地往學校外面去開啓美好的夜生活,迎接周末。
白芷混在人群裏,小心避讓着翹起的地板,以免踩到水坑。
陳冉早已等在北校門門口。
這麽冷的天,她只穿了條吊帶皮裙,露出大腿和鎖骨的紋身,配上一頭五顏六色的卷發,立在那裏很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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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遠遠就看見她,正要開口喊,鼻子一癢,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陳冉聽見聲,擡頭一看,立即揚起笑意朝她招手:“阿芷!”
白芷揉揉鼻子,快步朝她走過去,“冉姐,你不冷嗎?”
“嗐,漂亮就行!”陳冉撩了撩頭發,拉着她上下打量一番,“不過還是沒我們阿芷漂亮,不施粉黛都這麽好看。”
她這話說得半點不假。
白芷雖然只穿着一件很簡單的白色針織開衫和淺藍色的牛仔褲,看着很素淨。
但她一頭如墨長發柔順地披散,長相是江南水鄉裏浸潤出來的溫柔。
細眉秀麗、杏眼瑩潤、鼻頭小巧、嘴唇薄軟,鵝蛋形的臉,看上去毫無攻擊性,是那種很純的美。
若不是因為如此,陳冉也不會找上她。
今天陳冉要帶她去的是臨宜數一數二的會所大霧,做兼職。
陳冉今年大四,專門靠給人介紹兼職賺中介費,在社會上混得很不錯,不了解的人會覺得這人人品有問題。
但白芷認識陳冉兩年,對她很是信任,加上現在正缺錢,所以才會沒怎麽猶豫就答應。
“走走走!”陳冉推着她往前去打車,“姐姐帶你賺錢去!”
入了秋,下過雨的天黑得早,到達大霧外面時已經夜幕降臨。
大霧在繁華的市中心,外表看上去極為低調,亮一塊無邊框燈牌,簡單兩個字:大霧。
與周遭的繁華豔麗格格不入。
白芷心裏生出一點俱意,立在石階下不敢上去。
一個小女孩兜着竹籃過來,輕輕晃晃她的衣角,笑着問她:“姐姐,要不要買花?”
白芷低頭一瞥,花籃裏只剩一串茉莉手串——很像她以前在江南煙雨裏賣的那一種。
小女孩揚起純真笑臉繼續推銷:“我叔叔養得可好了,別家茉莉八月就不開花啦,我們家的能開到十月底呢。”
白芷蹲下來,笑着摸摸她腦袋:“好,姐姐買了。”
小女孩開心地替她戴上茉莉手串:“你會好運的哦姐姐!”
陳冉沒她那麽好耐心,在一旁拽了拽她:“走啦阿芷!”
進了大霧的大廳,才發現,簡單的外表之下,別有洞天。
大廳中央的圓形空間挑高至頂樓,圍了圈看上去就奢華至極的水晶吊燈,散發出淡淡金色光芒,落在明亮的地板上,投下一地碎碎光影。
大廳中央挑高的那一塊下面做了一片假山流水,此刻正發出潺潺的聲音。
白芷一進去,還來不及細看就被陳冉拉着去找大廳經理,叫徐凜。
是個三十出頭的男人,一看就處事圓滑,簡單交涉幾句後,給她安排了任務:
“前面上電梯,上六樓左拐找一間叫‘谷雨’的房間,客人要的喝法是半杯冰塊加适量芝華士25年,別出錯。”
陳冉已經離開,白芷把包寄存好以後就提着酒籃去找客人的房間。
歐洲中世紀的裝修風格,牆上的浮雕和壁畫讓人以為誤進了什麽展覽會的現場。
還算順利,白芷出了電梯後左轉,很快找到了那間名為“谷雨”的房間。
開門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人,将她上下一打量,笑了:“新來的?進來吧。”
白芷提着酒籃的手指無措捏緊,深吸一口氣,随他進去。
偌大的房間,卻只亮着一盞頂上的水晶吊燈,光線昏暗暧昧。
真皮沙發裏坐着圈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基本上都有女伴,但仍舊在白芷一進門的瞬間視線就落在了她身上。
白芷忍着空氣中難聞刺鼻的的煙味,半蹲在長條幾旁垂眼安靜地從酒籃裏拿酒杯,夾冰塊,倒酒。
坐她側面的一個男人捏着半支煙眯眼看了她半晌,眼睛一亮,好像見到個什麽寶貝。
白芷幾乎是屏着呼吸倒完酒。
從裏面退出來,剛要關門,忽地一只手伸出來卡在門縫裏。
白芷擡眼,是個長相精明,不怎麽讨喜的男人,二十七八歲左右。
她盡量保持淡定地低聲詢問:“請問還需要些什麽嗎?”
男人将門虛虛掩上,毫不避諱地問:“缺錢?”
白芷忽略他的問題:“您要是沒別的需求,我就先走了。”
男人卻一把拽住她手腕,陰恻恻地笑起來:“留個聯系方式,我給你介紹個好哥哥。”
白芷皺眉,掙了掙手腕,沒掙開。
有點想罵人。
想着陳冉說叫她別得罪這裏面的客人,沒有一個是她得罪得起的,強忍不适,克制着喊:“請您放手。”
“一般人還搭不上這根線,要不是你恰好長得像——”
男人說着,忽地一頓。
白芷見男人忽然沉默,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走廊拐角那邊過來三個人。
一左一右的人都一身黑色西裝,只有中間的男人穿了件面料柔軟的寬松白襯衫,衣領處松了顆扣子,顯出幾分散漫随意。
他長得高,脊背挺直,肩寬腰窄,偏襯得那一身白衣黑褲多了幾分貴氣。
走廊的淡金色燈光照亮他一張輪廓分明的臉,随着距離變近而逐漸清晰。
劍眉濃而有型,眉骨下的眼窩恰到好處地凹進去一些,高鼻梁,薄唇。
漸漸地,跟白芷記憶裏藏了七年的那張臉重疊起來。
淡淡金色燈光下,那雙好看的杏眸裏起了層水霧。
不等她細看,旁邊的男人低罵了聲:“操!怎麽遇上這位爺。”
随即一陣力道将她猛地往身後的房間裏拽。
恍若突然從夢境中驚醒,白芷心裏一慌,提起手裏的籃子朝拽着她的男人狠狠一拍:“你放開!”
“你特麽”那男人被她打得懵了下,瞬時反應過來要奪她手裏的酒籃。
不能讓他搶到工具。
白芷反應極快,還不等他碰到就丢了出去。
接連發出的聲響明顯吵到了正往這走的人。
傅玄西擡眸,只見走廊地上躺了個會所的酒籃。
視線再往上,一只纖細白皙的手緊緊扣着朱紅色門框,指甲泛白,腕間茉莉在掙紮中掉落了一朵。
眉心微不可見地擰了下。
“季容。”他開口,聲音似冷玉,“大霧什麽時候做這種生意了?”
一旁穿西裝的寸頭男人立即颔首應到:“我這就去看看。”
倆人話音剛落,一道咒罵男聲響起,那房間裏沖出來個穿純白衣衫的少女。
她跑得快,逃命似的,頭發都跟着飛了起來。
顯然是沒看路,直直地悶頭跑。
傅玄西都沒來得及躲,那姑娘整個人直接撞進了他懷裏。
一旁的季容都看得有點呆:“這”
白芷趁那人不注意踩了他的腳才得以逃脫,哪裏敢看路。
清冽的香味鑽進鼻間,她捂着額頭“嘶”地吸着氣,一擡頭,撞進了一雙很深的瑞風眸裏。
那人垂着眼看她,暖金色的走廊燈光在他頭頂上散落下來,從他額前碎發穿過,将他長長的眼睫都照成了金棕色。
像是救世主一樣。
白芷一時呆住。
直到——
“抱夠了麽?”
碎玉似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白芷吓得慌忙松開雙手,卻又因為站不穩,柔弱無骨的手在他身上胡亂按着才勉強站穩。
“對、對不起。”
心跳亂了節奏。
她甚至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看起來他不記得她了,這倒也好。
“站住!”那男人追了出來。
白芷立即抓住傅玄西的胳膊往他身後一躲:“哥哥救我!”
傅玄西眉骨微挑,側頭瞥了她一眼。
一臉戒備,像個瑟瑟發抖的鹌鹑。
那沖出來的男人原本一臉怒意,卻在看見傅玄西的時候硬生生剎住了腳,嗓音發顫:“傅、傅先生。”
白芷縮在傅玄西後面,彎着腰躲着,剛剛在裏面糾纏弄亂的頭發不知覺地纏上了白襯衫的袖扣。
心跳亂得沒有章法,不敢想剛剛那一聲哥哥是哪裏來的膽子。
但她相信他會救自己。
“程、鞍。”傅玄西冷笑了聲,明明還是那副散漫樣子,語氣卻叫人怕,“做什麽?”
“她、她”程鞍咽了咽喉嚨,惡狠狠地盯着白芷,沒能繼續說下去。
傅玄西不耐地擡手揉了揉太陽穴,閉閉眼:“季容。”
季容立即領悟了意思,朝着程鞍走過去,很客氣地笑,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程副總,請跟我走。”
程鞍還想掙紮:“傅先生,我”
傅玄西手指彎了彎,示意身後另一個穿西裝的男人:“季海,你也去。”
這一來,程鞍不敢再說話,乖乖地被季容季海一左一右地請走。
白芷沒想到這麽輕易,呆呆地看着三人離去的背影,還有些沒回過神。
甚至,雙手因為激動,隔着白襯衫将手裏那只胳膊抓得更緊。
直到。
那聲音涼涼地從頭頂落下來:“要抓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