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腔孤勇 她永遠都不缺明知不可為卻依

從醫院出來,傅玄西又有電話進來。

“說。”他一邊接着電話一邊掏出車鑰匙開了鎖,示意白芷先上車。

白芷點點頭,乖乖打開副駕車門坐進去,拉過一旁的安全帶扣上。

另一邊的駕駛座車門也随即被拉開,他低沉悅耳的嗓音一瞬鑽進來,由遠及近:“在醫院,沒,陪個小朋友過來處理下傷口。”

白芷內心猛地一動。

她在心裏悄悄默念:小、朋、友。

三個字,沒有一個字是需要舌尖頂上颚發音的,只在口腔裏游移打轉。

就像她的心,也在風浪裏迷失搖擺,飄忽不定。

“他是活該,我還能一天去看他兩次?”傅玄西說着啓動引擎,單手打着方向盤倒車,“行了,開車,先挂了。”

電話随即挂斷,車裏趨于平靜。

車窗外夜景繁華,光與影迅速倒退,車尾燈紅黃交錯,組成了臨宜這座城市夜晚的燈紅酒綠。

白芷安靜地看了會兒,沒敢在車上亂動,也不敢主動和傅玄西搭話。

車窗戶是關緊的,車裏很暖和,漸漸地,臉也跟着升溫。

有種,熱浪包裹引起的困乏。

她往後靠在椅背上,眼睛一眨一眨的,沒過多會兒,歪頭睡着了。

勞斯萊斯幻影停在了大霧外面,泊車小哥過來,傅玄西擺擺手,示意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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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眸從後視鏡裏看靠着座椅歪過去睡着的白芷,長發垂下,擋住她的大半張臉,只剩下小小的一部分在外面。

不太明亮的車內光線下,眼睑上覆着的長睫似乎都清晰可見。

很乖巧柔軟的樣子。

他收回視線,很輕地笑了下。

白芷醒的時候,車裏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車內引擎已經關了,只剩下玻璃車窗外投進來的昏黃路燈光線照着,半明半暗。

隐約間,似乎窗戶開了一條縫,有冷冷的風鑽進來。

白芷愣了一瞬,立即清醒,慌忙解了安全帶下車。

怎麽會睡得那麽沉,連車停了人走了都沒醒。

她懊惱地嘟了下嘴,将車門小心關上,一轉身,看見傅玄西立在月色下打電話。

月光照得他的白襯衫泛出幾分清冷的意味,就像不染世俗。

憑空又多出幾分距離感。

白芷立在原地,沒敢過去打擾。

等他電話打完了,她才朝他走過去。

還未走近,他忽地轉過頭,看見她,眉骨很輕地上挑了下,随口問到:“睡好了?”

“抱歉,是不是耽誤您事兒了,其實可以叫醒我的。”

“看你睡得很香。”他嘴角溢出一點微笑的弧度,“不太舍得。”

白芷聽得呼吸一滞,呆呆地看着他。

心髒不聽話地狂跳,就像剛結束一場八百米跑。

白芷恨自己年紀小,這點事就沉不住氣。

反觀他,仿佛那句“不太舍得”只是尋常的一句“你好”,沒有絲毫的表情變化。

還是那副對什麽事都不上心的散漫模樣,側臉隐在半明半暗的光裏,眼底神色看得不太清晰。

像他們這樣身份的人,大概這樣的話很随意就能脫口而出,甚至連暧昧都不一定稱得上。

白芷夢醒一般很快反應過來,慌得別開了眼,小聲說:“我們學校門禁時間十一點,我要先走了,今晚謝謝你。”

婉拒了他要找個人送她回學校的提議,匆忙轉身離開。

她懂得分寸,他送她去醫院是要為侄女鄭淼淼撞到她賠罪,說要找人送她也不過是客氣的說辭。

這麽些年,她太聽得懂別人的弦外之音了。

趕在最後一分鐘,白芷成功踏進宿舍大門。

鄭淼淼早已經回到宿舍,這會兒坐在床上,聽見聲探頭朝她翻了個白眼:“這麽晚才回來,不知道又在跟誰鬼混。”

白芷向來懶得跟她計較這些,收拾東西準備去洗澡。

鄭淼淼見沒影響到她,不放棄地又補充到:“別以為我小表叔今天幫了你就能怎麽樣,更別做什麽白日夢!”

竟好像看穿了她內心想法似的,精準打擊。

白芷擡頭,嘴角弧度未散:“我只是在想,有人哭的時候真難看。”

“你!”鄭淼淼指着她氣得胸口起伏,卻不敢反駁。

為什麽當着讨厭鬼的面哭!

帶白芷“鬼混”的人此刻正在大霧裏坐着。

今晚是沈思言組的局,說是要給傅玄西這個并不缺業績的大霧沖一波業績。

沈思言比傅玄西小兩歲,跟他從小一起長大,感情甚篤,也最黏着他。

他長着一張很清秀的臉,跟圈子裏玩得花的各位看起來甚至不像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但這人偏偏就是很能混得開,臉皮厚嘴甜屁話多,不管比他混得好還是混得差,他都能跟人說上兩句話。

剛剛傅玄西接那幾個電話就是他打的,一直催催催,說他不在沒意思,叫他回來陪客。

傅玄西從來不攔着財神爺,讓人什麽都上最貴的,不用管什麽合适。

沈思言哼唧哼唧地叫:“君子以德報怨,你以怨報德,算什麽君子。”

傅玄西讓沈思言滾去門跟前擡頭看看這房間的名字:“夠給你面子了。”

這是大霧最好的一個包間,名“霧散”,等閑不接待別人。

沙發前的茶幾是一整節上等的烏木制成的,地毯是進口的人工一根一根線織就的,就連茶幾上的一個普通小酒杯,也是高級定制的限量款。

這都是其次,大霧的其他房間配置也差不到哪兒去,這房間最特殊的地方還是在于接待的客人。

無論什麽身份的人來大霧,只要傅玄西不點頭,哪怕對方出的價足以買下整個大霧,也進不了“霧散”。

沈思言就笑着說:“西哥你真好啊。”

到的時候場內已經玩開了,男男女女都有,玩牌的玩游戲的劃酒拳的打臺球的,熱鬧至極。

空氣裏漂浮着各色酒香氣,混雜着各種香煙的味道。

“西哥!你之前說陪一個小朋友去醫院處理傷口。”沈思言端着兩杯酒湊過來,一臉八卦興奮的表情,“什麽意思?“

傅玄西手指在水晶酒杯輕扣,情緒沒什麽起伏:“字面意思。”

“展開講講?”

傅玄西睨了他一眼:“想去醫院陪秦澤沅?”

沈思言瞳孔一縮,擺擺手說不要不要。

開玩笑,要真惹人不開心了,就他哥那一手,要拿他開練,他至少一個周別想下床。

傅玄西仰頭閉眼,手指輕揉太陽穴。

昨夜不知是不是拿到了那串茉莉的原因,竟一夜好眠至天亮。

這會兒同樣的時間,睡意還不見出現,反倒一如既往地頭疼。

頭頂水晶吊燈投下淡淡橙黃色的光,穿透了眼皮形成一個模糊的光圈。

他想起那像茉莉一樣的小姑娘。

還有那燈光下雪白的一截頸,以及擡頭時雨霧蒙蒙的杏眼。

挺有意思。

接連三天都是滿課,學得人筋疲力竭。

周四只有上午兩節實驗課,解剖抓來的蟲子。

白芷在解剖的時候差點暈倒,被一旁的馮怡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站住。

馮怡遞給她一塊兒巧克力,關心到:“是不是又沒吃早飯?”

白芷撕開巧克力紙咬了一口:“我想着多學會兒,恰好也不餓,就忘了。”

主要是昨天四處跑去抓蟲子,現在十月份,溫度驟降,大多數蟲子要麽進入越冬期要麽遷飛,她在冷風裏找了好幾小時才從石縫和土裏裏摳出來幾只瓢蟲和蝗蟲的卵。

她穿得少,吹了點冷風,加上之前淋了雨,一下子有點感冒。

“我看阿芷肯定是昨天去抓蟲的時候吹風吹感冒了。”許佳钰在一旁眉頭緊蹙地跟儀器上的蟲子交鋒,“植保人太苦逼了,下輩子誓死不做植保人!”

鄭淼淼在一旁渾水摸魚,撇撇嘴小聲怨念:“欺負我的報應!”

白芷懶得理她,卻猝不及防因為她想起傅玄西。

正發呆,白大褂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白芷掏出來一看,是一條沒備注的短信:【能再買一串茉莉麽?】

她一手還捏着解剖儀器,就這麽看着這條短信出了神。

是他?

那條短信發來得有些突兀,又是上課時間,白芷只能壓着心裏的激動和好奇裝作沒看見,堅持做完了實驗。

下課後,大家一窩蜂地湧出教室,鄭淼淼早已經跑沒影,許佳钰挽着馮怡的胳膊問白芷:“阿芷,下午沒課,要不去學校後街吃頓好的?”

白芷想着那條短信,心跳得有些快,搖搖頭:“你們去吧,我還有事,得出去一趟。”

實驗樓很快安靜下來,只剩下空曠的走廊裏傳來的回音。

白芷踩着一地細碎的陽光走出長廊,一直到下樓都沒發出去那條短信。

實驗樓前的遂心湖裏荷花已經開敗了,枯萎的黃葉透露出幾許蕭瑟,但仍舊有綠葉頑強地在陽光下随風搖曳。

白芷走上遂心湖的八卦橋,坐在石頭圍欄上,低頭咬着自己的手指。

手機屏幕裏,她編輯的短信內容是:【請問你是?】

一直沒發出去,是不确定自己這樣問有沒有裝傻的成分在。

畢竟,那條茉莉手串,只有他們兩個人知曉,不是麽?

但茉莉這季節确實不開了,特別是上一周那場暴雨臨宜由夏入冬,茉莉更加難開。

如果精心養護着,也許還能活。

那天也是湊了巧。

白芷糾結了一會兒,一咬牙:【好的。】

既然那天是湊巧,那今天就用一腔孤勇去碰碰運氣。

反正她永遠都不缺明知不可為卻依舊要螳臂當車的勇氣,為什麽要因為覺得不可能就放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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