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原無輕手輕腳打開房門。

先将隔音屏罩散掉，再爬上床，閉眼假裝睡覺，動作幹脆利落，一氣呵成。

誰料頭頂傳來一道聲音：“終于回來啦？”他僵硬着身體，慢慢仰起小臉蛋擡頭。

中原中也臉色異常難看，對自家小崽子跟着野男人出去野浪的行為，簡直就是恨鐵不成鋼。

原無扯扯嘴角，想微笑一下，但三無面癱的臉嚴重地影響了他的發揮。

【可惡，那個叫太宰治的男人，為什麽賣萌可以那麽簡單？】

“中也，你聽我解釋——”原無幹巴巴道。

“不用解釋了，我大概知道是什麽事。”中原中也狠狠薅亂原無的黑發，“你臉色那麽嚴肅，太宰治也沒辦法徹底解決我的問題吧。”

“中也——”原無心虛，不敢拍開中原中也的手，“我會找到辦法的，再給我點時間就行。”

“行了，這件事就先這樣吧，陰影還奈何不了我，你少操心。”中也拒絕繼續談論這個話題，把原無拉到懷裏按住腦袋讓他睡覺，“小孩子睡多點，不然長不高。”

“中也才應該多睡點，你和太宰治一樣的年齡，還沒有人家高，站一起容易自卑，多喝牛奶吧。”原無嘴硬道。

“哈？！再說一次！”中原中也咬牙切齒，“不要把我和那個青花魚相提并論。”

“不，沒什麽，我睡着了。”原無趕緊閉嘴，想想，又輕聲說道：“晚安，中也。”

中原中也沒吭聲，他放緩了撫摸原無頭發的力度。

兩個人就像抱團取暖的小動物，慢慢蜷縮在一起，睡着了。

等原無均勻的呼吸聲慢慢響起，中原中也才複雜地睜開眼睛，蔚藍色的眼睛此時變得無比暗沉，仿佛失去光芒，沒有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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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睜着眼睛一夜沒睡，不知在思考什麽。

翌日早晨七點。

原無起床，他按照慣例地去摸摸床，發現溫度差不多轉冷，猜測中也應該已經去工作了。

太宰治在旁邊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十分欠揍道：“原無醬一大早起來就要找中也媽媽嗎？”

原無沒有搭理他，對付太宰治最好的方法就是無視加冷處理。他收拾好被子下床，自己穿好衣服，随手施展一個淨身術，将衣服弄幹淨。

現在的衣服是中原中也打工賺錢買的，準确點說，原無現在一切東西幾乎都是中也購置的，除了一件兒童睡衣是憐子送的，原無的日常用品全被中原中也一手包辦。所以太宰治說中也媽媽也沒什麽問題……

不知道中也這種媽媽式的操心是從哪裏學來的？看着也不像憐子啊。

“你呆在房間裏不要出去，我去拿早餐回來。”原無關上門，對坐在地板上的太宰治吩咐道。

“是是~我想吃蟹肉罐頭——”

“沒有這東西，我帶什麽你就吃什麽。”冷酷無情的原無轉頭就走。

去廚房的路上，極其罕見地，有不少羊的成員主動和他打招呼問好。

應該是昨天的方法起效果了。之前成員不會接近他的原因是猜忌排斥，遠達不到怨恨的地步，陰影放大了他們的負面情緒。

原無心想，昨晚複制太宰治的【人間失格】把羊地盤上的陰影全淨化掉，雖然麻煩，但如今看來還是有些效果的，比他自己的抹除能力好很多。但是【人間失格】和抹除能力一樣，斬草不除根。

只要陰影一日沒有徹底解決掉，中也就多一日的危險。

待會吃完早餐再出去看看還有沒有其他辦法吧。

把太宰治這個大麻煩撿回來真是失策了，他對拯救他人真的沒有一點信心。

一邊吃着包子一邊思考着解決方法的原無回到房間，太宰治已經坐在凳子上等待了，“原無醬好慢~我肚子都餓了。”他軟着嗓音，兩手托起自己軟綿綿的臉蛋撒嬌道。

如果有女性看到太宰治這副模樣，說不定早已臉紅尖叫起來。

可惜太宰治的媚眼抛給了一個三無boy，并表示對自己完全沒效果。

原無将兩個包子遞給太宰治，“慢慢吃，我有事出去。”

“那我呢？”

“這裏困不住你，我也不想折騰。”原無說，勉力笑笑，“反正我只留你三天，無聊了就去看看書。世界很好，沒必要死那麽早。”

“那你呢？”太宰治放下手裏的包子，想對原無說，別再笑了，你笑得很難看。又覺得這話有點打擊人，便咽下去。可喜可賀，太宰治居然知道照顧人的情緒了。

原無沒回答，他去櫃子裏拿出一包貓糧，“我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肚子餓了自己去找吃的。”不再理會太宰治，原無出門。

他的世界很大，擁有的能力也足以讓他上窮碧落下黃泉，可回首卻只覺兩處茫茫皆不見，手裏什麽都沒有保留下來。他的世界很小，真心接納的只有幾個。

中也對他那麽好，如果不能為中也做些事情，根本過不去自己心裏那關。

若是哪一天自己消失了，中也會傷心嗎？

使勁晃晃腦袋試圖擺脫煩惱，柔順有光澤的黑色長發在身後搖曳，偶有幾縷貼在側臉。他擡起手将一縷挑出來，另一只手将其餘頭發握住，纏繞着在腦後束起來。

原無拿着一包貓糧去附近的公園，非常奇怪的是，面無表情的他在動物面前異常受歡迎。

貓糧當然也是中也買的，得知原無喜歡小動物後，中也特意去便利店買了很多貓糧回來。價格不是很昂貴，現在的中也完全有能力支持。工地的工作中也兩年前就不做了，現在不知在外面做什麽，收入很高，但沒有和原無交代。

“喵喵，喵喵。”原無板着麗質天成的小臉蛋呼喚公園的野貓。

“喵嗚~”一只灰白的野貓率先出現，搖晃小腦袋與原無保持一定的距離，輕輕嗅着原無身上的味道，突然像是回憶起這人類，飛快地撲向原無，撒嬌般磨蹭他的小腿。

“好癢。”原無蹲下身子，長長的黑發垂到地上，他毫不在意，伸出手去按揉野貓的下巴，野貓眯着眼睛發出呼呼的聲音，尾巴愉悅地纏繞上原無的小腿。

這時，不同顏色的野貓陸陸續續地從各個角落裏出現。原無左手撸貓，右手施展袪塵術把地面弄幹淨，倒出貓糧，然後将附近的水汽收集起來，淨化，凝成一個水碗，給野貓們享用。

貓咪們一邊蹭着原無任由原無揉捏，一邊津津有味地吃幾口貓糧，再喝一口水。

如果能呆在這個人類身邊就太好了，貓咪們想。

它們都是野貓，見過不少或心地善良或邪惡作嘔的人，對人類始終抱有警惕。只有這個人，在見到他的第一面起，就恨不得纏上去。這種感覺太奇怪了，但是野貓們不在乎。

混在一群野貓中的三花貓非常不顯眼，也不急着去找原無撒嬌。見原無把一個個求撫摸順毛的野貓都滿足後，它才矜持地上前沖原無“喵”了一聲。

原無臉色已經柔和下來，連日的煩惱似乎消減不少，他板着臉示意三花貓靠前，剛剛伸出手觸碰三花貓的脊背。

只聽到“嘭”的聲音，三花貓周圍出現煙霧。

早在聲音出來前，原無就一臉凝重地将周圍的野貓都送走，手裏還抱着一只眯眼享受的橘貓，他臉色難看地緊盯着煙霧中出現的成年男人。

“你是誰？”

三花貓，不，應該說是夏目漱石，他神色驚疑地看着才到自己腿部的原無，這個孩子的能力不是重力之類的嗎？為什麽能将他的異能無效化？

不過眼下最要緊的事是先解決原無的猜疑，他暗中觀察這個孩子已有半年，對他的性情雖不能說絕對了解，但也差不多摸清。這個時候如果還不解釋，以後就很難找到機會了。

“我是夏目漱石，在政府部門工作。”夏目漱石沒有隐瞞，他知道原無有識別人是否說謊的能力，“你最近在煩惱一個棘手的問題吧，我可以在這方面給你提供一些幫助。”

原無睜開金瞳，确認夏目漱石确實不是說謊後，把手裏抱着的橘貓放下，“我們換個地方聊聊。”他示意夏目漱石跟上，離開。

夏目漱石微笑不語，跟着離開，餘光瞥見原無偷看野貓吃食後放松下來的小表情，心道：這确實是一個善良的孩子，雖然不善言辭，但有一顆赤子之心。更重要的是，原無的能力非常罕見地強大且多變，異能特務科現在極其缺乏這方面的人才，如果可以，将其收入囊中；如果不行，最起碼不能讓他産生壞印象。

兩人走到公園一處偏僻的地方，這裏行人很少，偶有幾只小鳥飛到樹叢裏，啾啾地喚着。

“好了，說你的目的吧。”原無停下腳步，回頭仰視夏目漱石，“故意接觸我，是想對中原中也做什麽嗎？”他心知自己沒什麽特別之處，這個叫夏目漱石的人是異能力者，據說是政府部門的人，那麽是想收攬中原中也為他所用吧？

【可惜了，中也不吃這套，他的性格倔得可怕，無論是誰，都不可能讓中原中也主動吃虧。想通過我收攏中也，簡直是癡心妄想。】原無在腦中分析夏目漱石的動機。

“不，”夏目漱石搖頭，他蹲下來，直視着原無的金瞳，這雙眼睛多漂亮啊，璀璨到能讓人忘記呼吸，“我想接近的是你。”

“我？我有什麽特別的。”原無嗤笑一聲。

“我知道你想解決中原中也的事情，我也可以直接地告訴你，那些陰影是咒靈，而我可以幫你聯系解決咒靈的咒術師。”

“你要我做什麽？”原無嚴肅起來，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