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陰雨連綿的本丸到處都是寒冷的雨水。

白山吉光和藥研藤四郎回到了粟田口的住處,兩人先去查看兄弟們的情況。

“辛苦你了，在本丸裏一直等待我們很難受吧。”白山吉光揉揉藥研藤四郎的頭發。這個弟弟是所有粟田口短刀裏最成熟的一個，但正因如此,粟田口的兄弟們一個接一個倒下去後是他獨自在苦苦支撐着。

藥研藤四郎的皮膚很白,得不到足夠靈力維持而更顯蒼白的臉色在白山吉光的安慰下很快就紅起來,一雙紫羅蘭色的眼睛看着遠處,報喜不報憂道：“一點也不辛苦,還有三日月殿下陪我。”

“原無大人是一個嘴硬心軟的孩子，我們只要誠心對待,奉上絕對的忠誠就可以得到幫助了。”白山吉光問：“藥研，你會不會覺得我變了？我已經失去身為刀劍付喪神的驕傲和尊嚴……”

藥研藤四郎聽不得這話,他眉頭緊蹙,開口問道：“什麽叫‘失去刀劍付喪神的驕傲和尊嚴’？我沒辦法理解，白山哥。”

他轉身定定地看着白山吉光的眼睛，眼神裏透着堅定：“我是在戰場上成長起來的,我不知道什麽尊嚴驕傲,我只知道一件事——如果快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即便失去所有,我也想努力活下來,只有活下來才有機會救回我的兄弟們。白山哥難道不是這樣想的嗎？”

白山吉光愣在原地，他沉默半響才笑道：“是我想極端了，尊嚴和兄弟們的性命比起來又豈是一樣的？”

藥研藤四郎也停留在原地等待他：“我們連未來在哪裏都不知道，如同困獸一樣每一天都在麻木生活,而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把夥伴和兄弟們救回來。原無大人只要不繼續像以往的審神者一樣肆意傷害我珍視的夥伴兄弟們,即便要我獻上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辭。”

身形纖細的少年睜着一雙紫羅蘭色的眼睛堅定地看着白山吉光。

“……我真是被你打敗了。原無大人肯定會很喜歡你這樣的性格。”白山吉光冷不丁道：“如果是你去請原無大人的話，應該很快就能得到他的同意了吧？”

“欸？為什麽？”藥研藤四郎一臉疑惑。

“因為原無大人很熱愛生命啊。”白山吉光笑道：“藥研你的性格很認真，又很堅強。原無大人雖然不說出口,但是我和鶴丸殿下都在他身邊觀察了很久，發現他對深陷泥沼而不斷掙紮的人總是沒辦法袖手旁觀……”

至于為什麽待在原無身邊觀察那麽久，一方面是企求得到原無的幫助，另一方面就是确認原無是否能擔任他們的審神者。原無會不會同意擔任審神者關系不大，他身邊随随便便一個人都有強大的力量，實在不行還可以讓大庭葉藏擔任。雖然葉藏是特級咒靈，但有原無的牽制和無效化的【人間失格】，就算不能消除本丸大家的暗堕，也可以抑制暗堕的增長速度。

之前中原中也和他們暗中接觸，也是抱着互利共贏的想法才透露出原無心軟的弱點。若不是如此，他和鶴丸國永也不可能花費大量時間在原無身上。

對當時窮途末路的他們來說，有沒有淨化能力的原無都不是關鍵的問題，最關鍵的在于尋找到一個有靈力的人類，然後帶回本丸提供靈力。

Advertisement

誰知道歪打正着，發現了原無這樣一個靈力純粹、還有淨化能力的人類孩子。

現在白山吉光回想起一開始在北海道與原無一行人相遇的記憶，甚至都覺得是一個非常大的幸運。

“到了。”藥研藤四郎帶着白山吉光來到一處極其陰暗的地方：“大家都在裏面。”

這裏的空氣比走廊處的還難受，就像持續梅雨天一直曬不幹的衣服味道，又像熱帶雨林下過一場大雨後熱火朝天的腐朽落葉散發出來的臭味。兩種風馬牛不相及的味道在這裏融合起來，潔癖嚴重的甚至會當場嘔吐。

但無論是藥研藤四郎還是白山吉光，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環境如此惡劣，很難想象還有人住在裏面。但一道高大的身影跪在地上，他的雙手被兩條生鏽的鐵鏈高高吊起，布滿蒼白骨刺的細長手指無力地垂落。

仿佛天空般藍色的頭發一縷一縷地貼着男人的臉龐，慘白的嘴唇沒有一絲血色。

男人陷入了沉睡。

“一期哥他……”白山吉光幾步跪在地上，試圖憑借自己的治愈力量給一期一振減少幾分痛苦：“上一次見到一期哥的時候，還沒有這麽嚴重……”

藥研藤四郎同樣跪在地上，自責道：“因為，退他們都暗堕了，一期哥覺得全是自己的責任。我那時候忙着照顧亂，沒有注意到一期哥的情況，都怪我……”

“那不是你的問題，藥研，你不需要放在心上。”白山吉光安慰：“其他夥伴兄弟都在這裏面嗎？”

“對。本丸靈力一天比一天稀少，一期哥他們的暗堕程度得不到控制，待在這裏還可以勉強抑制一下暗堕的速度。因為地下埋的全是……”被迫碎刀的刀劍們。

只剩下破碎本體的同伴們還在用自己最後的力量保護他們。

所以，不管如何，他們都要活下去才對。只有活下去，才可以把所有人找回來。

白山吉光站起身，依依不舍地看一期一振，裏面還有沉睡的兄弟們，他已經沒什麽時間再來傷感悲秋，迅速抹掉眼淚道：“我不能久待了，我這就去找原無大人，即使像瘌蛤蟆一樣醜陋不堪，我也要請求他拯救大家。”

“帶上藥研吧。”一道聲音從兩人背後傳來：“我早已适應黑暗的世界，只是一段時間，完全能照顧好自己。”

三日月宗近微笑着站在兩人身後，本體刀被他當成拐杖來使用。雙眼無法視物，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到位置的。

“可是，三日月殿下您的眼睛？”藥研藤四郎很遲疑。

“哈哈哈哈，我可不是其他本丸裏的三日月宗近，只是日常打理還是沒問題的。”三日月宗近端着光風霁月的笑容悠悠笑道。

本丸早已荒廢，幾乎所有內番都不需要做。藥研藤四郎因為會一些醫術，而留在本丸裏照看夥伴們，其中很大原因是因為三日月宗近無法照顧好自己。

這所本丸裏的三日月宗近一直被其他刀劍付喪神尊稱為“殿下”，不僅僅是因為其高貴的出生，更是因為在充滿絕望的本丸裏，三日月宗近始終如同定海神針一樣給予他們堅持的力量。

“三日月殿下，請放心，我們很快就會回來的。鶴丸殿下也在努力着。只要再堅持一段時間，我們就能一起看到晴天了。”白山吉光肯定道：“原無大人擁有【反轉術式】，我們可以請他幫忙。”

“哈哈哈哈，那我就在這裏等你們好消息了。”三日月宗近對于自己眼睛可以恢複沒有太大感覺，他早已過了沖動的年齡，剩下的全是經歷過大風大雨後的鎮定。

藥研藤四郎有些猶疑，但被白山吉光直接拉走了。

身姿卓越、容貌姝麗的三日月宗近靜靜地站在原地，“目送”兩人離開。

他憑借着拐杖摸尋，慢慢走到裏面。

“一期君，你剛剛怎麽不和白山聊一下？好不容易回來一趟。”

“呵……呵……”本應陷入沉睡的一期一振緩慢擡起頭，看着三日月宗近，聲音極其沙啞：“以我現在這副模樣，要是讓弟弟們看到了只會更加傷心吧？我連退和亂他們都沒有辦法保護好，怎麽對得起在現實世界拼命尋找方法的白山？”

“話雖如此，但……”

“那個叫‘原無’的人，如果被我發現欺騙了白山的話，即便立刻碎刀我也要把他殺了！”一期一振聲音狠厲。

白山吉光經歷的比他們都要少，不知道人性險惡，被騙了也實屬正常。

“這個的話，我覺得你不用擔心。”三日月宗近解釋道：“白山說那位原無大人擁有淨化能力，你知道這代表着什麽吧？”

淨化能力？！一期一振猛地擡頭看他，啞聲道：“真是如此，現在只希望白山和鶴丸君能把他帶回來了。”

這樣，本丸裏的夥伴們就有救了。

擁有淨化能力的人絕不可能是惡人。

“白山還年輕，不知道那位原無大人的特殊之處，幸好鶴丸和他一起。假如錯過了……”三日月宗近說到這裏，很快就停住，突然搖頭輕笑道：“哪有什麽如果？命運的事情誰知道是什麽樣的呢？”

回到現實世界的白山吉光帶着渾身不自在的藥研藤四郎前去找鶴丸國永。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我和鶴丸殿下都不是原無大人喜歡的類型，所以要靠你了。”白山吉光鄭重道。

被委托了重任的藥研藤四郎：“我、我會盡力。”

原無為了安全，在家外面設置了一個非常堅固的屏罩。藥研藤四郎一靠近門口，便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純粹靈力。

“白山哥，這是？！”藥研藤四郎震驚道：“這居然是靈力，實在是暴殄天物啊！”

三日月宗近總是說他還年輕，但身為刀劍付喪神，再年輕也有幾百年的年齡。藥研藤四郎在幾百年的歷史中還沒有見到過靈力如此純粹幹淨的人，還沒有真正見到人就能讓他心生好感。

“原無大人的力量控制不住地逸散出去，他和他的幾位兄長也在苦惱這件事情。”白山吉光想到這裏便覺得既有趣又諷刺。

本丸缺乏靈力，而原無的靈力卻多到只能任由其消散在天地之間。每每想到這裏，白山吉光就有些傷感。他曾經的審神者靈力匮乏，實力又弱，卻妄圖成為神靈……

人與人的差別為什麽會如此大？他想不懂。

鶴丸殿下曾告訴他，如果有一天他真正理解這個問題，他就會變得更加強大。然而，白山吉光連自己的未來在哪裏都不知道。

收回自己的思緒，白山吉光振作起來，輕輕按響門鈴。

“來了。”一個小小的黑發黑眸男孩過來開門。

藥研藤四郎呆呆地站在白山吉光身後，靜靜地看着眼前的男孩。

那是藥研藤四郎與他萬分敬愛的大将第一次見面。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晚上好啊~

作者君發現自己太啰嗦啦，作話已經有兩萬多字，可是小說才二十四萬……哈哈哈哈哈，看我什麽時候開一個專門記錄作話的書出來。

默默問一句，有小天使想看嗎？不需要錢的，只是開着看看熱鬧而已。如果想要看的話作者君就去找編輯問問可不可以開，如果可以的話就開一個給大家看看~

身高一米五氣場兩米八的藥研正式登場啦，比起鶴丸和白山，原無會更喜歡藥研的性格。在苦難中掙紮的人是值得敬佩的，對原無來說，如果可以伸出援手就可以助一臂之力，他會很願意做的。

雖然受過傷害，但原無對世界仍然抱有一份熱愛。這也是他成為天道之子的重要原因哦，一顆絕對的赤子之心，對經歷過痛苦的人來說仿佛是黑暗中唯一的亮光，極其耀眼。

今天我們繼續來分享江戶川亂步的句子，今天這段話有些克蘇魯的味道，比較恐怖……

【在聽覺喪失的幽冥國度，仿佛一切有生命的物體都滅絕了，卻又暗示着整片森林充塞着随意游蕩的魑魅魍魉，令人禁不住一陣陣發毛。山螞蝗像蛇一樣紛紛從漆黑的頭頂像雨滴般細細注入衣領，視野中沒有一個活物，但視線不及的背後或許有水母般詭異的生物扭動着身軀彼此推擠，聽覺不可聞的大笑彙成一道合唱。】——江戶川亂步《火星運河》

相比起《文豪野犬》裏可愛的亂步，作者君覺得三次元的亂步完全不天真啊，有時候閱讀他的文字甚至會有一種雞皮疙瘩都起來的感覺。今天分享的這段話，在大腦裏想象瞬間就不敢往下看下去了。作者君是硬着頭皮看的QWQ

謝謝大家看到這裏，我們明天晚上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