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晉江獨家首發 (1)

十二月末的港城,寒風呼嘯,霜雪不斷。包廂裏雖然暖氣十足,但衆人還是覺得自己身處寒冬臘月。

賀言郁滿臉陰沉的坐在那,眼神凜冽陰冷。

現在已經晚上十點半,但是安棠還沒有出現。

有狐朋狗友悄悄把趙子真拉到旁邊的角落裏,壓低聲音詢問:“真哥,這到底怎麽回事?小棠嫂子怎麽還沒來?她再不來,郁哥都快炸了。”

“你問我,我問誰?”趙子真心裏也很疑惑,生日宴九點正式開始,這都十點半了,再過一個半小時,今天就結束了。

“要不你給小棠嫂子打個電話?”

“我哪知道她的電話啊!”

“那現在怎麽辦?”

兩人悄悄對話的時候,賀言郁已經起身,眼見主人公要離開包廂,趙子真趕緊追過去問:“郁哥,你這是去哪啊?”

“回去。”

“啊?!”趙子真回頭看了眼其他人,他們都在對他擠眉弄眼,頂着巨大的壓力,趙子真幹笑道:“這生日宴還沒開始呢?你要是走了,待會小棠嫂子來了怎麽辦?”

聞言,賀言郁冷笑。

她要是會來,早就來了。

他這一笑,其他人更是心驚膽戰。

賀言郁什麽都沒說,直接走了,留下包廂裏的人面面相觑。

有人問趙子真:“現在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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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怎麽辦?涼拌呗!”趙子真也是焦頭爛額,半晌,他靈光一閃,握拳錘了下掌心,“我想起來了,我有謝織錦的聯系方式啊,問她,她準知道小棠嫂子在哪!”

回禦景莊園的路上,車窗外霓虹燈璀璨,明明滅滅的光線被車窗玻璃切割,灰暗的照在賀言郁的臉上。

他拿着手機,已經撥了好幾通電話,然而,全都顯示無人接聽。

賀言郁臉上的冷意越來越盛,看來是他最近這段時間,把安棠寵得太無法無天了,讓她忘記自己的身份。

不僅把他的話當做耳旁風,現在竟然還敢不接電話。

賀言郁看了眼扔在旁邊的絲絨盒子,他拿起來打開看了眼,裏面靜靜躺着一枚色澤漂亮的鑽戒,仿佛在嘲笑他多此一舉。

他看了會,最後連盒帶戒指一并扔出窗外。

車子疾速駛過跨江大橋,最後開進禦景莊園,別墅門前的路燈散發着橘黃的暖光,賀言郁神色冰冷的走進屋子。

周嬸聽見動靜,扭頭看向站在客廳的賀言郁,“先生,你回來了。”

她又看了看他身後,沒人。

“先生,小棠沒有跟你一起回來嗎?”周嬸生怕這小兩口在回家的路上又吵架了。

聞言,賀言郁的神色有絲絲變化,他盯着周嬸,問道:“她不在家?”

“不在啊。”周嬸說:“小棠晚上八點四十五的時候就出門了。”

說完,她才意識到不對勁,看先生這樣子,小棠好像沒去參加生日宴。

賀言郁又給安棠打了通電話,還是沒人接。

周嬸見此也急了,就怕安棠出現什麽意外,她焦急道:“先生,你說小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我記得她走之前接到一通電話,然後就急急忙忙走了,我當時心裏還在納悶,轉眼又以為是你打電話催她趕緊過去。”

從周嬸的話裏,賀言郁捕捉到關鍵的地方。

“接到一通電話?”

賀言郁覺得奇怪,轉身上樓去書房,打電話給特助,讓他查一下安棠的行蹤。

剛挂下電話,趙子真又撥來了。

“郁哥,你和小棠嫂子在一起沒?”他問。

“沒有。”

“啊?!”趙子真愣了下,旋即叭叭道:“我剛剛給謝織錦打了電話,問她知不知道小棠嫂子去哪了,她說她也不知道。”

賀言郁“嗯”了聲,随即挂斷通話,眉頭卻不自覺擰起。

他曲起手指輕點桌面,寂靜的書房響起微弱的聲音。安棠是不會無緣無故突然消失,她那麽愛他,像他生日宴這種大事,除非他禁止,否則她是不會缺席的。

既然如此,那安棠又去哪了?周嬸說她接到一通電話就急急忙忙走了,究竟是什麽重要的大事,會讓她這麽在意?

在意到缺席,在意到連他打過去的電話都不想接,在意到甚至連句解釋和報備都沒有。

賀言郁在腦海裏想了很多,可想來想去,他突然發現,他對安棠并不了解。

他不知道她從何而來,也不知道她的家庭背景,更不知道她心裏是否藏着秘密。

賀言郁捏了捏鼻梁,無意間撇到桌上放着一本書,是安棠寫的第二本小說《愛你,勝過愛這個世界》。

他的腦海裏又想起一些片段。

“再過幾個月就是他的生日,我想在他生日前寫完這本書,将首印的第一本送給他。”

“藝術少不了加工,我寫這本書的初衷,只是想把它送給我的愛人。”

賀言郁的神色稍微好些,伸手拿起那本小說,書封設計得很浪漫,聽說其中還有安棠提的意見。

他打開第一頁留白,上面寫着安棠的字跡。

【此書,獻給我的摯愛】

賀言郁的指腹摩挲着“摯愛”兩個字,恍惚間想起安棠這些年來對他所做的一切。

她瘋狂追求他大半年,恨不得把赤忱的愛意通通給他,讓他知道她是真的很愛他,甚至在他遇到危險的時候,還奮不顧身的沖出來為他擋刀。

人都是自私自利的,親生父親為了奪回權力,想方設法要弄死他,而安棠,愛他,勝過愛她自己。

在一起三年,相戀前兩年,安棠經常神經質,對他展現出絕對的愛戀和依賴,有時被她弄得很煩,他就會毫不掩飾的恥笑她滿腦子只有那點情愛。

因為他是精明利己的商人,感情玩玩還可以,但對方若是太不識趣,太粘人,那就真的不行。

所以他一邊享受她的深情,一邊又看不起安棠卑微的模樣,賀言郁知道安棠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他,當然也就肆無忌憚玩弄她的真心。

只是他沒想到,盡管做得再過分,但他在安棠心裏依舊是摯愛。

賀言郁摩挲着那句話,像是在感受她對他的真心,随後又翻到後面,安棠寫的書,他從來沒有看過。

這本小說裏,故事的開頭,發生在男女主小時候。

賀言郁邊等特助的消息,邊翻閱小說,安棠的文風溫暖而細膩,用詞精準又老練,生動鮮活的呈現出書中的人物,讓人仿佛覺得他們是真實存在的。

不過,就像之前直播間裏,有人提出疑問,問安棠她書裏的男女主為什麽沒有原型,她說藝術都是需要加工的。

這本書說是送給他的,其實裏面描寫的人物跟他和安棠沒有半點關系。

書中的女主青春活力,像個溫暖的小太陽,而書中的男主溫柔斯文又樂觀,他們看着就很般配。

恍然間,賀言郁又想起半年多以前的IP作者大會,那晚大會結束,安棠接受采訪時曾回答。

“我很喜歡溫潤如玉的男人,也鐘情于這種類型。”

所以,書中寫這樣一個男主,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賀言郁倒不覺得吃醋,藝術需要加工,書裏寫的人物都是假的,他不會小氣得剝奪安棠這點寫作愛好。

反正,她連人帶心都是他的。

賀言郁接連看了好幾十頁小說,看到男女主準備去商丘古城月老祠的時候——

門外,周嬸突然敲了敲書房,賀言郁合上書,說了聲“進”,她才端着蛋糕推門進來。

“先生,這是小棠在出門前特地給你做的蛋糕。”

賀言郁看了眼甜膩的生日蛋糕,安棠以前在他生日的時候也會做這個。

“放下吧。”

“欸。”周嬸應了聲。

“這本書是安棠放在我書房的?”

“不是,小棠傍晚的時候收到出版社寄來的書,拆開後寫了幾個字,就趕去廚房替你做生日蛋糕,我看她把書留在茶幾上,走之後也沒帶上,于是私自做主拿到你的書房。”

周嬸在別墅裏工作很多年了,為人老實,手腳也幹淨,還算得到賀言郁的信任。

聞言,賀言郁點頭,讓她可以出去了。

切好的蛋糕有好幾層,看着很可口,賀言郁不喜歡吃甜食,像這種膩得發鼾的東西,他基本上不怎麽碰。

可是安棠卻很喜歡,做的生日蛋糕也都甜得膩人。

賀言郁放下書,端起盤子,拿着叉子,微微皺着眉将它一口一口吃下去。

他面帶嫌棄,實在想不通安棠怎麽會喜歡這種口味,不過也是,他兩喜歡的味道,從來都是南轅北轍。

像他吃東西重口辛辣,可安棠偏偏愛極了清淡及甜食。

翌日,賀言郁去公司的時候,特助告訴他經過調查,可以暫時排除安棠遭遇危險的可能性,但具體行蹤還有待結果。

只要人沒出事,賀言郁就放心了。

大不了到時候把她找到,再好好懲罰她,讓她漲漲記性,知道自己錯了。

下午的時候,賀言郁開了幾場重要的會議,等他回到辦公室的時候,賀莫雲已經等了有一會。

幾年前,賀言郁扳倒他父親,成功掌權賀氏,而他姑姑賀莫雲,雖然姓賀,但實際早在十年前就脫離賀家自立門戶,如今在商界的地位也不低。

賀莫雲今天來賀氏集團,是為了親自和賀言郁談一樁生意。

兩人雖然有血緣關系,但自古就有親兄弟明算賬的道理,在生意場上更是如此。

他們談了近兩個小時,才把最終事宜敲定。

賀莫雲和他握了握手,笑道:“對了,我有件事跟你說——”

這時,特助敲門走進辦公室,打斷賀莫雲想要說的話。他來到賀言郁身邊,低聲在他耳邊說了些話。

聞言,賀言郁的眉頭微微皺起。

安棠昨晚坐飛機離開港城前往英國了?

她去英國做什麽?

腦海裏冒出的兩個疑問還沒來得及細想,扣在辦公桌面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

賀言郁打開一看,來電顯示竟然是安棠。

“你——”

話還沒說出口,聽筒裏傳來安棠冷漠的聲音:“賀言郁,我們分手吧。”

“你說什麽?!”

賀言郁的臉色驟然陰沉下來。

聽筒裏響起機場的播報聲,安棠已經到英國了。

賀言郁的質問讓安棠有瞬間沉默,“對不起,我們不适合,還是好聚好散吧。”

她挂掉電話,等賀言郁再次打過去的時候,已經被安棠拉黑。

特助和賀莫雲都在辦公室,看到賀言郁接了一通電話後整個人都變了。

怎麽說呢,變得更加陰鸷駭人。

賀言郁拿着手機,眼神陰冷得像蟄伏在潮濕地界裏的毒蛇。

對他死纏爛打,追了他半年之久,又是送花又是示愛,鬧得人盡皆知,她那時怎麽不想想他們不适合?!

現在打電話跟他說不适合,要分手,好聚好散?

呵,有膽子就當着他的面說清楚!

哪怕賀言郁心裏有再多憤怒,當着其他人的面,他依舊沒有做出任何出格或者有損形象的事。

他像是個沒事人似的,擡眸盯着賀莫雲,也不知道是為了轉移憤怒還是什麽,賀言郁問道:“你剛剛說有事要告訴我?”

賀莫雲看出他現在的心情很不好,本來已經不打算說了,見他問起,也就如實說:“我幾天前接到你母親打來的電話,她跟我說,淮之已經醒了。”

“醒了就醒了,難不成要鬧得所有人都知道才行?”

談起那個人,賀言郁眼裏滿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安棠抵達英國倫敦,走出機場,她看到外面飄着茫茫大雪,目光所及之處皆是銀裝素裹。

今年格外的冷。

安棠離開得急,且港城與倫敦的氣候有出入,那邊不像這邊這麽冷,寒風呼啦啦的灌進脖子,凍得人瑟瑟發抖。

她裹緊身上的衣服,打算去路邊買條圍巾戴上,剛劃開手機屏幕,她就看到好幾個未接來電。

全是賀言郁打給她的。

她昨晚接到溫淮之的電話後,滿腦子都被他的身影占據,以至于沒有心情再去搭理賀言郁打來的電話。

安棠猶豫了片刻,想到這幾年來自己的所作所為,以及發病期間對賀言郁的死纏爛打,如今不辭而別,不管怎麽說還是該給他一個交代,一句道歉。

于是她鬼使神差的撥通了賀言郁的電話。

只是,安棠沒有想到當賀言郁接通電話的那刻,她心裏會有片刻慌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難道跟他說,對不起,我接近你,追求你,不是因為愛你,而是因為我把你當成其他男人的替身?

要真這樣說,以賀言郁的性格,估計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她逮回去。

這件事不能鬧大,一旦鬧大鬧開……

安棠不敢想後面會發生什麽,她不能失去淮之。

她承認自己很壞,所以當聽筒裏傳來賀言郁的聲音時,安棠用最冷漠的語氣說:“賀言郁,我們分手吧。”

其實,真正說來他們也不是男女朋友,說難聽點只是解決需求的夥伴罷了。

賀言郁的質問,讓安棠沉默了片刻,她已經走出機場,挑了圍巾,奔向溫淮之的急迫心情讓她又誠懇的說了一句話。

“對不起,我們不适合,還是好聚好散吧。”

他們是金主與金絲雀的關系,安棠清醒的時候就知道,賀言郁不喜歡她,他只是身處那個位置後習慣了掌控。

他對她沒有感情,對她也只是玩玩,竟然大家都沒有付出真心,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天涯何處無芳草,他們這一別,不會再見面,也不會再有任何糾葛。

想到這,安棠心裏松了口氣,果斷的挂斷通話,将賀言郁的電話拉黑。

她站在皚皚白雪的街頭,伸手招了輛車,滿懷開心和愉悅奔向她的心頭摯愛。

淮之,我來了。

浮雕式的白金長廊寂靜冷清,這是倫敦最好的醫院,今天溫淮之出院,不少人都來探望他。

有他的母親繼父繼妹,舞蹈界的恩師,各界有聯系的好友,病房人頭攢動,溫淮之環視了圈,沒有看到他的棠棠。

母親溫窈婕知道他在找誰,溫聲笑道:“淮之,你別急,棠棠就快來了。”

“哥,你怎麽到現在還想着她,要不是安棠,你會受傷昏迷三年多嗎?她倒好,随随便便發個瘋就跑得沒影了,真是白眼狼。”溫淮之的繼妹是純統的英國人,金發碧眼的一個美人,只可惜說話的語氣很惡劣。

溫淮之的繼父道:“你少說幾句。”

安棠的父母也在,聽到這話也很愧疚,當年要不是溫淮之眼疾手快推開他們的女兒,被鋼筋砸中腦袋住院搶救的人就是安棠。

“那是場意外,跟棠棠沒有關系。”

“哼!你就護着她吧!”

溫淮之已經醒了有段時間,他的蘇醒是個奇跡,醫院的醫生們為他做了全面的檢查,情況并不能說康複沒事,只能暫定良好。

其實他醒來後就知道安棠不在倫敦,也猶豫過要不要打電話告訴她,自己已經蘇醒的消息。

他怕他哪天又突然病倒,然後……

這段時間溫淮之想了很多,最後還是出于人的那點私心和想念,決定給安棠打電話。

其他人在病房呆了會就離開了,大家都是大忙人,能抽空來已經是不容易的事,溫窈婕和她的丈夫将人送走後,病房也瞬間變得空曠起來。

溫淮之坐了會,起身走出病房,外面走幾步就是天橋,他站在一端,眼尖地看見一抹嬌小的身影跑過來。

卡其色風衣配上白色圍巾,涼風吹起她的發尾微微缱绻,棧道外是紛紛揚揚的雪花。

安棠看到溫淮之的那刻,心髒劇烈的跳動,她滿懷欣喜,努力奔向他。

“淮之!”安棠跑過去,想到他大病初愈,甚至不敢像以前那樣跑過去跳到他身上。

她緊緊抱着溫淮之,臉頰貼着他的胸膛,喜極而泣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的。”

溫淮之珍之重之的擁着她,戴着紅繩的左手輕輕摸了摸她的後腦勺,聞言,嗓音溫潤知禮,語氣斯文:“真是不好意思,讓棠棠擔心了。”

“淮之,讓我好好看看你。”

安棠拉着他的手,目光近乎貪婪的打量溫淮之,昏迷的這三年多以來,他消瘦得利害,臉色也略微蒼白,但不減的是那身溫潤如玉的氣質。

她心疼的撫摸着溫淮之的臉,認認真真的說:“你瘦了,以後我天天給你做好吃的,把你養回去。”

“好。”溫淮之拉着她的手走在天橋上,“太久沒嘗到棠棠的手藝,我很想念。”

“我們這一生還很長,你到時候可不許吃膩我做的飯菜。”

“我怎麽敢。”

“這還差不多。”

兩人牽着手搖啊搖,安棠從未像現在這樣開心,她覺得一切都已經回到正軌,一切都會按照美好的軌跡行駛。

晚上,賀言郁結束公司的事,不可避免又想起安棠今天下午給他打的電話,想到她說的那些話,他心頭咻地蹿起怒火。

“賀言郁,我們分手吧。”

“對不起,我們不适合,還是好聚好散吧。”

分手?

她也不想想她自己是什麽身份,只不過是他養了三年的金絲雀,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至于好聚好散。

呵,這話還輪不到她來說!

賀言郁幾乎是懷着滿腔的戾氣回到禦景莊園,周嬸大晚上的還沒有睡覺,一直呆在客廳等人回來。

她在別墅做工那麽多年,自從安棠住進來以後,除非劇組太忙,否則她是不會在外面逗留一整天不歸家。

看到賀言郁回來,周嬸猶豫片刻,走上前問:“先生,小棠還沒回來嗎?”

她探頭往賀言郁背後看了看,外面飄着小雪,昏黃的路燈照着樹枝,在地上投下張牙舞爪的影子。

除了風雪,哪有安棠的身影。

周嬸有些失望的收回視線,賀言郁聽到她的話,心裏燃燒的熊熊烈火像是被人澆了油,滋啦炸個不停。

他越生氣,面上越陰鸷駭人,冷着聲音說:“以後別再我面前提她,明天安排人,把她留在別墅裏的東西全都扔了。”

周嬸從未見賀言郁這麽生氣過,那模樣讓人不敢招惹。

“先……先生,小棠會回來的,你把她的東西扔了,到時候不……”

磕磕絆絆的話沒有說完,周嬸猛地對上賀言郁的視線。

他冷笑:“她回來與我有什麽關系?”

有本事一走了之,就要有本事承擔後果,當初都怪他心軟,把這麽個白眼狼養在身邊。

周嬸縮了縮脖子,不敢再替安棠求情,她眼睜睜看着賀言郁上樓,背影冷漠絕情,無可奈何的嘆了嘆氣。

造孽。

賀言郁回到自己的卧室,洗完澡去吧臺前倒了杯酒,他端着酒杯喝了些,都說酒能解憂,可好幾杯烈酒穿喉下肚,灼燒感并沒有化解他心中的戾氣,反而還像曠野裏肆意生長的野草。

橘黃的暖光至頭頂灑落,杯中的酒泛着潋滟光澤,賀言郁垂眸,不經意間瞥見放在旁邊酒臺上的書。

參天榕樹下躺着一對戀人,彼此手拉手望向藍天白雲,書中的男女主似乎很相愛,連帶着他們身邊萦繞的氣氛都是粉色的夢幻場景。

書封的右側還寫着這本書的名字——

《愛你,勝過愛這個世界》

還真是諷刺,賀言郁嘴裏溢出嘲諷的冷笑,他放下酒杯,拿起那本書,翻開第一頁就寫着娟秀的字跡:此書,獻給我的摯愛。

摯愛?

呵。

曾經他有多麽期待,現在就有多麽憎恨厭惡,安棠這是故意在氣他是吧?

“嗤拉——”

賀言郁毫不猶豫的把書撕爛,像是通過它,狠狠懲罰寫書的人。

紛紛揚揚的書頁散落滿地,像要把安棠的真心踩在地裏,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解恨。

他躺在床上,結實修韌的手臂搭着眼睛,腦海裏又冒出昨天下午安棠給他打的電話。

溫淮之出院後并沒有跟溫窈婕一起回去,對他而言母親離婚再嫁,已經有了新的家庭,所以他成年後,就靠着這些年來賺的錢買了套複式樓。

這套房産是他的家,未來也是安棠的家,而且,他們四年前就已經同居了。

安棠和溫淮之拉着手,拜別雙方的父母及好友,然後驅車回家。

這套複式樓好幾年沒人居住,但雙方父母都會定時派人前來打掃,所以環境也還幹淨。

安棠熄火停車,挽着溫淮之的手臂回到他們的小窩,闊別三年半,回到這她還有些不習慣。

“淮之,你久病初愈別累着,趕緊去坐着休息,我去給你做你愛吃的菜。”安棠推着溫淮之的腰,把人逼到沙發前坐下。

溫淮之仰頭看她,氣質溫柔的男人因為疾病,神情天然的帶着一股破碎感,“我哪有這麽虛弱,你看,我已經好了。”

“我可不管。”安棠哼了聲,神情嬌俏鮮活,若是賀言郁看到她這副模樣,一定認不出這是跟他在一起三年的女人。

她伸手勾住溫淮之的脖子,鼻尖抵着他的,“我要你好好的。”

她六歲那年初秋誤入練舞室,遇到正在跳古典舞的溫淮之。

一場陰差陽錯的邂逅,讓彼此從此有了密切的聯系,他們朝夕相伴十幾年,是溫淮之陪她走出心理陰影。

幼時,在她發病被其他孩子追着罵小怪物的時候,是溫淮之站出來擋在她面前,護着她,鄭重其事的跟那些人說。

她不是小怪物,是閃閃發光的小星星。

他們之間的感情,豈是一句青梅竹馬可以解釋的。

兩人膩了會,安棠去廚房做飯,溫淮之廚藝糟糕,但也跟進去幫忙打下手,他把青菜摘到漏盆裏,語氣輕緩溫柔:“棠棠。”

“怎麽了?”安棠正在煲湯,笑着問。

“等今年春暖花開,我們訂婚吧。”

溫淮之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煞是好看,他把青菜清洗幹淨,擡眸溫柔的凝望她。

安棠煲湯的動作一頓,扭頭對上溫淮之的視線,聽到他說:“按照原計劃,我們本該在三年前訂婚的。”

見她不說話,溫淮之笑了笑,想緩解氣氛,“如果……”

話剛說出口,安棠已經傾身逼近,踮起腳尖,微微歪頭親了親他的嘴角,笑着應道:“好啊,等今年春暖花開,我們就訂婚。”

她還記得十八歲那年,和溫淮之到商丘古城旅游,月老祠的姻緣樹下,她求了兩根紅繩,那時,溫淮之已經快二十三了。

一直以來,他都是以鄰家哥哥的身份陪着她,安棠悄悄暗戀他好多年,那一天,她做了最大膽的舉動。

她背着手,把紅繩握在掌心,仰頭凝望溫淮之,安棠還記得那天的陽光很溫暖,就連吹的風也是輕柔的。

當時她鼓足勇氣問:“溫淮之,你願意和我一起戴上這根紅繩嗎?我知道我有嚴重的心理疾病,我不是一個完全健康的人,如果你不嫌棄,如果你也愛我,那我們就在一起,好不好?”

她很認真的說完,氣質溫潤的男人輕輕一笑,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從來都只對安棠表達寵溺。

他伸出左手,露出一截手腕,“能遇到棠棠,是淮之這輩子最大的幸事。”

十八歲的安棠最開始不理解這句話。

後來她才明白,溫淮之愛她,卻因為先天疾病讓他不敢輕易對喜歡的女孩子表白,他患有血友病,脆弱得就像玻璃櫥窗的洋娃娃,他的凝血功能出現嚴重的問題,一旦他不小心受傷流血,或許就會面臨生命危險。

如果十八歲那年,安棠沒有大着膽子表白,沒有步步緊逼,或許溫淮之這輩子都會把愛意埋藏心底,他會默默看着陪伴長大的小姑娘嫁人生子,而她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還有一個人在偷偷喜歡她。

幸好,冥冥之中讓他們走到一起。

賀言郁的生日并不是隐秘話題,安棠先前因為新書一事,已經把他們的感情鬧得沸沸揚揚,大家都等着本世紀最浪漫的表白,可是賀言郁的生日已經過了好幾天,然而網上一點風聲都沒有。

有膽大的主已經買了熱搜開始沖本年的KPI。

#安棠與賀言郁的感情破裂,世紀表白終成泡沫#

熱搜一路飙升,直接沖到榜三。

深夜,賀言郁開完會,處理好公司事物,乘坐專用電梯抵達一樓,在轉角處聽見幾個下班的前臺在那竊竊私語。

“寶,你看熱搜了嗎?”

“那個有關咱們賀總的?”

“說句悄悄話,作為太太的骨灰級書粉,我反複看了那本《愛你,勝過愛這個世界》,我發現呀,你們湊近些……”

後面的聲音幾乎聽不見,賀言郁無意聽這些,他轉身走進電梯,直接去了負一樓車庫。

因此也恰好錯過她們的驚呼。

“我的天,你的意思是小月亮把賀總當替身?其實她心裏另有其人?!”

“寶,這話可不能亂說。”

“我沒有亂說,我平常也喜歡看推理小說,這些都是我根據——”

“好了好了,你快打住別說了,免得傳到賀總耳裏。”

自從安棠離開禦景莊園,賀言郁就再也沒有回去,而是住在旗下的一家酒店裏。

網上有關他們的傳聞鬧得沸沸揚揚,網友光是吃瓜感覺意猶未盡,于是紛紛開始化身福爾摩斯,企圖從各個地方扣出蛛絲馬跡。

趙子真知道網上的事後,立馬組局把賀言郁約出來。

會所包廂裏燈光昏暗暧昧,角落的沙發坐着一道矜貴的身影,修身的長款風衣襯得他整個人清冷疏離。

趙子真端了杯酒湊過來,“郁哥,你還沒找到小棠嫂子嗎?”

“丢了就丢了,我為什麽要把她找回來?”

冷笑夾雜着寒意,還透着絲絲陰鸷,趙子真借着昏暗的光線,不小心瞥見男人的神情,吓得他直接打了個哆嗦。

他以前見過賀言郁最狠的一面,被親生父親用鞭子抽得鮮血淋漓,依舊站得背脊筆直,甚至混着血液往裏咽,用瘋子的神态說着平靜的語調。

那時,他以為賀言郁已經夠可怕了,可是現在經過時間洗禮的男人,那身氣質遠比以前更駭人。

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看郁哥這模樣,矛盾怕是不小吧?

該不會是郁哥被安棠甩了吧?!

趙子真的腦子裏突然蹦出這個大膽的猜測,他被自己吓了一跳,連忙退到一邊,從兜裏摸出手機,狗狗祟祟的給謝織錦打電話。

今晚的局是趙子真組的,本意是為了和狐朋狗友吃喝玩樂,奈何網上的熱搜被他看見,出于好兄弟的情誼,他才大着膽子把賀言郁約出來。

其他人見趙子真湊到賀言郁身邊說悄悄話,他們自知融不進去,也不敢過去打攪,于是專心玩自己的。

有公子哥不滿于就這樣幹玩,所以讓服務生叫了幾個陪酒的人。

賀言郁坐在陰暗處,指腹摩挲着手機,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你……你要喝一杯嗎?”

一道溫柔膽怯的聲音傳至耳畔,賀言郁的面前出現一杯威士忌,纖細的手指做了可愛俏皮的美甲,看起來特別青春靓麗。

賀言郁的臉色并不好看,似乎不滿有人過來打攪他,他微微掀起眼皮,陰鸷的目光不小心落到面前的美甲上。

純黑長款風衣下的身軀輕輕一怔。

賀言郁盯着那看起來就很幼稚的美甲,恍惚間想起一些舊事。

安棠才跟他在一起的時候,除了會對他展現出神經質的占有,有時候也會像被寵壞的孩子。

有一次她在家裏做美甲,完事後興高采烈的跑到書房,坐在他懷裏亮出自己的爪子,像只偷腥的貓兒,問他:“我做的美甲好看嗎?”

粉嫩嫩的指甲,每一個的圖案都不同,從拇指的白兔到尾指的胡蘿蔔。

他只不過嫌棄的皺眉,笑着說了句幼稚,結果安棠就賴在他懷裏撒潑,一副她被欺負的模樣。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是假象,當回憶消散,回歸現實,賀言郁心中不可避免騰升出一股戾氣。

他擡眸,似鷹隼般的目光擒着面前膽大妄為的女人。

那女人被盯得心裏發毛,手一抖,眼見酒水要灑在賀言郁身上,剛跟謝織錦打完電話的趙子真回頭看到這一幕,吓得連忙沖過去接住。

他的手被酒水打濕,趙子真松了口氣,擺手對那個女人說:“誰讓你過來的?趕緊過去。”

他拿紙巾擦手,扭頭笑着對賀言郁說:“郁哥,她估計是新來的不懂事,咱不去計較。”

賀言郁心裏的戾氣非但沒有得到緩解,反而腦袋也開始痛了,再加上這裏聲色犬馬,嘈雜喧鬧,他捏了捏鼻梁,啞着嗓音說:“我先回去了。”

“欸,郁哥你別走啊!”趙子真連忙把人拉住,随即反應過來他的聲音不對勁。

“郁哥,你這是生病了?”

賀言郁很少生病,尤其是跟安棠在一起後,有一次他發燒,燒到三十九度,直接把安棠吓哭了。

愛他如命的女人哭哭啼啼的說:“我不要你生病,我不要你出事。”

從那以後,賀言郁格外注意自己的身體。

賀言郁用毫不在意的語氣說:“或許吧。”

“???”

都生病了還能這麽随意不在乎?

趙子真搞不懂賀言郁的想法。

這時,包廂的門被人推開,頂着一頭墨綠發色的謝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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