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晉江獨家首發

安棠是個喜歡自由且不受拘束的人,或者具體來說,能約束她的人很少,顯然,賀言郁并不在範圍內。

他窮追不舍的追問讓安棠産生一絲厭煩。

賀言郁垂眸凝視畫紙背面右下角寫的三個字——

陳南浔。

他的指腹無意識的碾過那個名字,深邃的眸裏蘊藏着晦暗冷厲。

賀言郁皮笑肉不笑,佯裝沒有看到那三個字,他把畫紙重新塞回車屜,背靠車椅,目光平視前方,說了句讓人覺得難以捉摸的話:“安棠,你挺會玩的。”

在家玩他,出門在外還玩大學生。

當真是與溫淮之有關的,一點也不耽誤。

她要是生了副男兒身,只怕薄情寡義得讓人咬牙切齒。

安棠打轉方向盤駛進太康大道,左側是綿長的江河,船只貨輪在水面游行,隐隐可聞鳴笛轟隆聲。

聽到賀言郁這似笑非笑,又帶着些許陰陽怪氣的語調,安棠微微皺眉,只當他又在發瘋,“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揣着明白裝糊塗?”

“你有病。”

“喲,這次竟然不在心裏罵我了?”

論偏執,心狠,薄涼,厚顏無恥,誰都比不上賀言郁。

他就是那樣一個人,可以僞裝深情,哄騙那些未經人事的小姑娘,覺得他是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然而事實的真相并非如此,當他撕下那張假面具,才知道這個男人有多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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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現在,前一秒還在陰陽怪氣發瘋,下一秒就用揶揄的語氣把先前的一切都揭過。

安棠懶得跟他多費唇舌,車子抵達別墅,她低頭解開安全帶,耳邊傳來賀言郁的聲音:“你這幅畫還挺好看的。”

“想要就拿去。”

她打開車門,随手關上,賀言郁坐在副駕駛,拿起那張畫打開看了眼,嘴裏溢出嗤笑,滿含嘲諷。

“嘶拉——”

他漫不經心地把畫紙撕爛,眼裏盡是冷戾。

《焰刀》翻拍選角一事還沒定完,這幾天安棠在家反複看了幾次劇本,又在上次的基礎上進行潤色。

四月初的時候,氣候像是陡然間發生轉變,晝夜溫差逐漸縮小,安棠把最終的劇本發給梁則,想到他上次提及清明節,她想了想,起身走進衣帽室,從裏面收拾了幾套換洗的衣物。

她拎着挎包,拉着行李箱下樓,周嬸正在擺弄餐桌上的鮮花,看到安棠一副準備出遠門的模樣,緊張的問道:“小棠,你這是去哪?”

周嬸這是怕安棠跟賀言郁鬧矛盾,準備離家出走。

“我有事,要去英國一趟。”

“噢噢。”周嬸以為她是要出差,笑道:“那你去忙吧,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傍晚金烏西墜,火紅的晚霞染透整片蒼穹,波光粼粼的江面朦上一層橘紅。

現在正是下班高峰期,賀言郁已經在路上堵了半個小時,一直到晚上七點,他才抵達賀家老宅。

賀家是大家族,分支衆多,老宅位于港城坨青山半山腰,壯觀的別墅群将這個大家族串聯得密不可分,以至于世代盤踞港城,在這站穩腳跟。

賀言郁從親生父親賀景忱手中奪權後,他就是賀家的掌權人,不過他從不住這,甚至鮮少回來。

車子駛入老宅,有帶着白手套的保镖上前打開車門,賀言郁走下車,被管家迎進門。

大廳燈光璀璨,水晶燈将這座富麗堂皇的別墅照得耀眼奪目,餐廳坐着一大家子人,倒也顯得熱鬧。

看到賀言郁來了,衆人紛紛收斂神色,靜默不語。

于他們而言,他是賀家掌權人,更是他們依附的對象。

賀景忱坐在首位,眉目間隐隐可以窺見年輕時的鋒利與冷銳,“終于舍得過來了,我還以為你躺在溫柔鄉裏不省人事。”

夾槍帶棒的語氣着實不好,好像他們并不是父子,而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賀言郁走過去,侍者拉開白色的餐椅,他坐下,摩挲着左手尾指上的尾戒,笑道:“父親如今閑散在家,又豈會知道公司有多忙。”

打蛇打七寸,而賀景忱的七寸就是權利。

賀言郁架空了他的權利,讓他像個廢物一樣待在老宅,這無疑是淩遲。

“公司忙不忙我不知道,我看你挺閑的,熱搜上三天兩頭都有你。”賀景忱掃了眼賀言郁的右手,硫酸傷了皮膚還留有痕跡。

賀家從來沒有出過情種,想不到他賀景忱最後竟然養出個癡情人,還真是可笑。

“生活總得調劑一下才有意思,不是嗎?”

“所以這就是你觊觎未來大嫂,跟她糾纏不清的理由?”賀景忱冷笑。

氣氛逐漸凝滞,就連賀言郁臉上的假笑都消失了,那雙深邃的桃花眼泛起絲絲寒意,“安棠和溫淮之又沒有訂婚,我憑什麽不能得到她?”

都說他觊觎兄長的女人,可他倆一沒訂婚,二沒結婚,頂多撐死算男女朋友。

只要他想,他可以做出很多沒有底線的事,商人嘛,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些都是他的好父親從小教給他的。

兩人之間劍拔弩張,其他人如坐針氈,有人實在心驚膽戰得厲害,咬牙站出來打圓場:“時間不早了,咱們還是先吃飯吧,一家人好不容易團聚在一起。”

有人站出來開了頭,後面的人輕松不少,便接過話茬繼續說:“對對對,言郁啊,得知你要回來,今天特地吩咐廚房做了你喜歡的菜,全部按照你的口味定的。”

畢竟是掌權的人,可不得哄着。

賀言郁掃了眼滿桌的菜肴,色香味俱全,辛辣重口令人食指大動。

他只是微不可見的擰眉,就有人注意到,于是立馬膽戰心驚的詢問:“怎……怎麽了?不符合您的胃口嗎?”

“我最近吃得清淡。”

其實也不能說最近,自從他和安棠回到港城,一日三餐全是清淡的,這樣的日子也快一個月,都說二十一天養成一個習慣,而他,也慢慢受到影響。

其他人不了解賀言郁,但賀景忱了解他。

“二十幾年的習慣說變就變,這可不像你。”賀景忱宛若笑面虎,當着所有人的面不給他臺階,“你這是在模仿溫淮之吧?怎麽,堂堂賀氏集團的掌權人,竟然心甘情願當一個死人的替身?”

“不過這從側面說明什麽,說明安棠對你大哥溫淮之才是真愛,對你,哈哈,你在她心裏什麽都不是,就只是一件玩意兒,還真是可憐。”

昔日能坐穩賀家掌權人的賀景忱,自然也不是蠢貨,他比賀言郁多活近三十年,那雙眼睛可謂老辣至極,一眼就看出致命關鍵。

當替身這種事,不僅丢臉,還把尊踐踏到腳底,賀言郁的身份高高在上,如今卻做出這樣的事,多少令人唏噓。

賀言郁冷笑,還真是他的好父親,絲毫不顧情分。

“我可憐,不還是從你手中拿到掌權的權利?”

賀景忱的臉色咻地變黑。

賀言郁輕輕一笑,起身,模樣矜貴,“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

回禦景莊園的路上,夜幕四合,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将這座繁華的城市照得貴氣奢侈。

車子疾速駛過跨江大橋,賀言郁坐在車內,扭頭望向窗外的夜色,神情看起來冷冰冰的,仿佛靈魂裏已經沒有任何感情。

在老宅裏,賀景忱說的那番話一直盤旋在他的腦海。

心甘情願當一個死人的替身。

安棠對溫淮之才是真愛。

在她心裏什麽都不是,就只是一件玩意兒。

明知道這些是賀景忱說出來攻擊他的話,為的就是拿他出氣,可賀言郁心裏還是受到影響。

不生氣嗎?

怎麽可能,他是男人,不是聖人。

如果真的可以,他也想完全霸占安棠,從外到裏,從身到心,他還想取代溫淮之在她心裏的地位,想從她那得到這世上最純粹的偏愛和在乎。

只可惜,安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無情冷血。

賀言郁懷着亂糟糟的心緒回到別墅,看到屋內散發出的暖光,一種熟悉的溫馨彌漫而至,将他心底那些不快沖散了些。

安棠出差不在家,周嬸在傍晚的時候又給賀言郁打了電話,知道他要回老宅,于是就沒特地準備晚餐。

當她收拾完東西,準備熄燈回屋的時候,看到賀言郁竟然回來了。

周嬸笑着喚了聲:“先生。”

“安棠呢?”

他掃視了一圈,沒看見人。

這個時候差不多晚上八點半,平常安棠會坐在沙發上追劇。

“小棠出差了,今早走的。”

“去哪出差?”

“英國。”

賀言郁咻地擡眸看着周嬸,那眼神深邃中透着詭異的平靜,像是在醞釀什麽。

“先生?”

半晌,賀言郁下颚緊繃,冷淡的應了句:“我知道了。”

她哪是去英國出差,是看清明節快到了,心裏想念溫淮之。

賀言郁裝作沒事人,上樓回屋洗漱,然後躺在空闊的床上,拿着平板看數據報告。

直到後半夜,困意襲卷,賀言郁捏了捏鼻梁,放下平板,下意識伸手撈了下身邊,結果撲了空。

他突然想起,安棠回英國去看望溫淮之了。

瞧,還真如賀景忱說的那樣,他就是個可憐人。

活得不如一個死人。

第二天清晨下了場綿綿細雨,賀言郁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頭重腳輕,渾身滾熱,喉嚨沙啞。

他用測溫儀量了□□溫,高燒到四十度。

藥箱在一樓,賀言郁穿着睡衣,扶着樓梯下去,周嬸見他身體狀況糟糕,擔憂道:“先生,你怎麽了?”

“發高燒了。”賀言郁啞着聲音問:“周嬸,藥箱放哪了?”

“儲物櫃裏沒有嗎?”

周嬸翻了翻櫃子,沒看見藥箱,她想了想,說道:“小棠走之前用過一次,咦?去哪了?先生你等等,我給小棠打個電話。”

賀言郁“嗯”了聲。

周嬸接連給安棠打了好幾通電話都無人接聽,過了好一會,對方才打過來。

聽筒裏傳來聲音:“周嬸,怎麽了?”

“小棠,先生發高燒了,你還記得你把藥箱放哪了嗎?”

“如果儲物櫃沒有,就去我房間找。”

“好的。”

“我還有事,先挂了。”

賀言郁站在那,把安棠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她迫不及待挂掉通話,甚至在知道他生病的情況下也沒有一句關心。

當真是薄涼冷情。

“先生,我上樓去給你找吧。”

“不用了。”

賀言郁的臉色因為高燒浸出一抹不正常的紅,連帶着他的呼吸也有些虛弱。

他抿着唇轉身,扶着扶梯回到房間。

藥箱擺在安棠的梳妝臺旁,賀言郁沒有第一時間去找藥,反而拿起正在充電的手機給安棠打了通跨國電話。

對方不接,他就锲而不舍,似乎在無形中跟安棠杠上。

如此反複十來次,安棠終于接了他的電話。

“你到底想幹嘛?”

語氣很不耐。

聞言,賀言郁感覺自己的頭更痛了,高燒就像勢頭正盛的火山,翻滾的岩漿将他湮滅。

他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受,心寒?麻木?憤怒?

賀言郁坐在沙發上,靠着柔軟的椅背,他仰着頭,左手手臂搭在自己的眼睛上,右手拿着手機。

他的臉色很不正常,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伴随着他平靜無波的語氣:“我生病了。”

或許人都很矯情,賀言郁鮮少會在安棠面前流露出脆弱的模樣,以至于讓她覺得,他是銅牆鐵壁鍛造的人,不會痛,不會生病,也不會抱怨。

那種破碎質感的嗓音傳到安棠耳裏,未能引起她一絲憐憫。

昔日會哭着擔心賀言郁的人,如今已經變了。

她說:“生病了就去找醫生,找我有什麽用?”

“多喝熱水,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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