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晉江獨家首發
《焰刀》的演員表公布後,引起廣泛熱議,四月底,正式在橫店舉行開機儀式。
安棠作為本次的首席編劇,得全程跟進拍攝進度,而且原著裏涉及很多場景,需要全國各地轉場。
她把必需品收拾好,然後整齊的放進行李箱,賀言郁杵在旁邊看她忙碌,時而幫她遞個東西。
“這次要在劇組呆多久?”他問。
“拍攝周期五個月。”
安棠檢查完行李箱裏面的物品,扣上箱子的暗扣。
賀言郁幫她拎起來豎好,垂眸看她,“那你下次回來,豈不得十月初。”
“怎麽?”
“沒什麽,我這不是怕你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賀言郁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倒顯得這番話不那麽認真。
安棠沒聽進心裏,握着行李箱的拉杆,擡眸,微微歪頭,笑道:“你知道的,我很專情。”
“……”賀言郁啞然,半晌,似笑非笑:“專注的四處留情。”
簡稱專情。
安棠白了他一眼,“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她拉着拉杆轉身就走,賀言郁微微笑了笑,大步上前,幫她把行李提到後備箱。
在她準備上車的時候,賀言郁突然叫住她,“安棠。”
“怎麽了?”她轉身。
Advertisement
“你就沒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安棠覺得他奇奇怪怪,不過她實在沒什麽想對賀言郁說的,再加上時間緊迫,最後留了句:“記得飲食清淡些,對身體好。”
“……”
賀言郁半是氣,半是笑,他實在不該指望安棠這個冷血薄情的女人能夠對他說出什麽煽情的話。
他都打算甩臉子轉身回去,一雙纖細的手臂從身後繞過,猛地環住賀言郁的腰身。
安棠覺得賀言郁是真的高,她的擁抱伴随她的話一起結束:“最近在換季,你要注意身體,別生病了。”
“我給你買了一些新衣服,全都放在我的衣帽室裏。”
“保重。”
安棠松手,轉身鑽進車裏,她的消失,連帶着那絲溫熱與馨香都一并散去。
賀言郁下颚緊繃,身後響起車子發動的聲音,沒多久就開走了。
半晌,他側身,擡眸目送車子漸行漸遠。
真糟糕。
連他都開始分不清安棠對他的好,究竟是因為溫淮之,還是因為他本身。
若是因為溫淮之,那她為什麽要叫他的名字?若是因為他本身,那她又為什麽會對他薄情冷血?
賀言郁覺得自己看不透安棠,看不透他們這類玩藝術的人。
不過他以前聽過一句話。
玩藝術的人,大多沒有心,向來秉持着游戲人間的态度。
賀言郁回屋去了二樓卧室,在安棠的衣帽室裏,看到好多夏季各階段的男士衣服。
他拿起幾件看了看,随即,嗤笑着呢喃:“安棠,你還真夠狠。”
讓他習慣溫淮之的口味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連穿衣風格也要一并模仿。
安棠在去劇組前,先把行李放到酒店,她拿着通行證,幾乎踩點抵達開機儀式現場。
大多數人都是新面孔,無論比她小的,還是比她大的,見了她,論資排輩和影響力,都笑着跟她打招呼,稱她一聲“安老師”。
這待遇,還是她筆名“星星”被扒後才得到的。
安棠對外性子佛,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她全都笑着回應。
劇組裏的幾位主演已經化完妝,紛紛過來和安棠寒暄。
其中,蔣青黎是老熟人。
“安老師,咱們又見面了,很高興能和你繼續合作。”
都說娛樂圈是個紅氣養人的地方,昔日四五線開外的蔣青黎,因為安棠那部IP,這才在熒屏前嶄露頭角,一躍成為最受關注的明星之一,因此成功擠進一線。
安棠笑道:“是啊,我也很高興能和你再次合作。”
陳南浔雖然是男四號,但也在主演中,他今日穿了身紅色的長袍,右側盤扣綴有黑色的流蘇,極具沖擊性的色彩被他掌控得完美。
這是戲中趙齊在晚清覆滅後的打扮。
褪去了太監的身份,搖身一變成為儒雅公子哥,沒人知道他曾經過去的不堪。
陳南浔對安棠颔首,溫柔知禮的喚了聲“安老師”。
“嗯,好好演,這可是你第一部 劇。”
許是愛屋及烏,對于和溫淮之有些相似的人,安棠總能多給一點耐心和溫柔。
但也只多一點。
“謝謝安老師,我會的。”
安棠笑了笑。
開機儀式在早上十點二十八分正式舉行,聽說是梁則找大師算過,這個時候最宜開工,還能保佑拍攝期間一帆風順。
左右不過求一個心裏安慰。
每個人手中拿着三炷香,祭拜天地及祖師爺,供桌前擺着一只完整的烤乳豬,前方是紅綢拉起的橫幅,上面寫着《焰刀》開機儀式。
橫幅下是碩大的海報,烽火連天的硝煙裏,赫然出現劇中的幾位主角,各有英姿。
其中最矚目的是陳南浔飾演的男四號趙齊,在一衆偏現代的裝扮中,只有他穿着複古的長袍,舉手投足間都與這新的世界格格不入。
所以,這樣一個人,最後死在戰争中,被永遠定格在那一刻。
安棠從事寫作九年,骨子裏有着文人的浪漫,更有對人物設定一種天然的感悟力。
極致的反差人設最美了。
為此,安棠多看了那張海報一眼,她很喜歡《焰刀》裏的男四這個人物設定。
開機儀式每個人都得到一個紅包,工作人員舉着相機,将劇組人員都照進照片裏。
而這張照片,會經過後期修飾,通過《焰刀》官博發出去。
工作人員又趁機給每個主演拍照,有男女主的,有女主演們的,還有主演和導演及制片人的。
安棠站在旁邊看熱鬧,這一幕,讓她想起她母親葉聽娅以前跟她吐槽時說的話。
她說:“開機儀式後的合照,整的就像排列組合。”
陳南浔拍了幾張單人的,看到安棠站在那,他走過去,微笑道:“安老師,我能跟你合影嗎?”
君子端正如松如玉,自養浩然正氣,安棠再次在心裏感慨,如果淮之還活着,看到陳南浔,只怕會笑着跟她開一句玩笑:“棠棠,你瞧,我像不像是在照一面鏡子。”
安棠點頭,淺笑:“可以。”
“謝謝。”
有工作人員舉着相機,兩人站在一棵梨花樹下,雪白的梨花幾乎完全綻放,陽光下灼灼生輝,像是雪山之巅上一抹流光。
這一幕定格在照片裏,工作人員低頭瞧了瞧,覺得格外滿意,笑道:“Perfect!”
若是将這彩照換成灰白色調,他倆就像民國時,風雨飄搖裏唯一的現世安穩。
開機儀式結束後,就正式開啓拍攝。
安棠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要為演員講解劇本人物,還要跟他們對戲。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
初夏已至,明明才五月中旬,港城的氣候就已經變得熱起來。
昨年這個時候,氣溫大抵差不多。
然而,安棠卻在這暖和的季節裏着涼了。
她在跟陳南浔講戲的時候,時不時就會咳嗽,鼻子紅紅的,連帶着聲音也變了。
陳南浔擡眸盯着她,“安老師,你要不要去看看醫生?”
“沒事,我們繼續吧。”
到下午的時候,她實在不舒服,去休息室坐了會,結果沒多久就靠着椅子小憩過去。
陳南浔敲門進來,恰好看見一幕。
他轉身拿了條毯子回來,輕聲走到安棠跟前,蹲在她身邊,将手中的薄毯蓋在她身上。
安棠着涼後,腦袋昏昏的,鼻子像是被堵住,呼吸有些不暢。
她只是小憩會,睡眠很淺,察覺到身邊有人,安棠緩緩睜開眼,視線猝不及防對上陳南浔。
面容俊秀的男人身穿灰杏色的長袍,盤扣上是細細的編織流蘇。
許是他也有所察覺,就着蹲在她面前的姿勢,擡眸迎去。
恍惚間,安棠看到面前的人換了張臉。
她突然想起某個傍晚時分,她坐在後臺休息室裏百無聊賴睡着了,溫淮之演出結束回來,身上的白色長袍舞服還沒來得及換下,他也是這樣蹲在她面前,用一雙溫柔眸默默的凝視她。
“淮之,你回來了。”
安棠伸手,微涼的指腹撫着陳南浔的臉,她面帶笑意,純真而爛漫。
不同于在外的虛假客套。
陳南浔仰頭望着她,任她撫着自己的臉,準确來說,是任她把他當做溫淮之。
“咚——”
突然,休息室門口傳來沉悶的響聲,冗沉的水杯掉在地上,冒着熱氣的溫水直接灑了,杯子也骨碌碌的轉了幾圈,最後在那來回搖擺了幾下。
安棠陡然清醒過來,面前那張屬于溫淮之的臉,就像煙消雲散後露出本來面目。
是陳南浔。
她猛地撤回手,神情清明冷靜。
頃刻間,陳南浔從安棠眼裏看到疏離,不似方才。
工作人員小李沒想到自己只是來送杯溫水,竟然會撞見這麽勁爆的一幕。
方才她看見安老師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地注視蹲在她身邊乖巧溫順的男人,他們那麽親密,就連周身萦繞的氣氛也是那麽的暧昧。
“對……對不起,我什麽都沒看見。”
小李連杯子都不撿了,直接退出去,順帶還把休息室的門關上。
陳南浔依舊蹲在安棠身邊,男人微垂眼簾,語氣是不變的溫柔知禮:“安老師,你現在怎麽樣?身體好些了嗎?”
安棠身上搭着一條薄毯,不用猜都知道是陳南浔給她蓋上的。
她沒有回複他的關心,“快回去,別錯過自己的戲份,梁導可是會罵人的。”
“好。”
陳南浔看了她一眼,可惜安棠自始至終都偏着頭,他只看到她露出的一側脖頸。
瑩白纖細。
他撐着椅子的扶手起身,轉身離開。
安棠回頭看了眼,随即阖上眼,擡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她可真是越來越荒唐了。
晚上十一點才收工,安棠回到酒店,泡了熱水澡,吃了些感冒藥,這才躺在床上休息。
屋外下了場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水順着玻璃窗往下滴,拉扯出一股股水柱。
安棠睡不着,拿着平板刷了會影片。
一通視頻邀請彈出來,阻斷電影的繼續。
看得正盡興,突然被人打斷,安棠氣得咬咬牙,瞧見是賀言郁發來的,她摁下接通。
“有事?”語氣不是太好。
視頻通話裏,畫面照着流光溢彩的水晶燈,看那牆面的裝飾,應該是書房。
賀言郁并沒有露面,安棠也不想。
于是,畫面裏都沒有彼此的身影,彼此都像是隐匿在晦暗的角落,窺視那抹天光。
“吃炮仗了,這麽兇?”視頻裏傳來賀言郁含笑的聲音。
“你說呢?”
“聲音怎麽啞了?生病了?”
“嗯。”
“嚴重嗎?”
“吃了藥,睡一覺就好了。”
“讓我看看你。”
再自然不過的話,将關心表達得直白大膽,就像米洛斯的阿芙洛蒂忒。
安棠的手指微頓,嗓音因沙啞而聲線迷人:“有什麽好看的,反正一覺醒來又是活蹦亂跳。”
旁邊的手機振動了下,音量有些高,聲音通過視頻傳到賀言郁耳裏,對面敲鍵盤的動作頓了頓,随即響起男人若有似無的低笑,他平靜無波的問:“這麽晚了,還有人給你發信息?”
安棠随手撈起手機,消息框顯示陳南浔給你發了則微信。
她點開,網絡有些卡,一直停在開屏處。
“你這話說的,像是我背着你在外面偷偷養小情人。”
視頻裏又傳來一陣輕笑,“不是有句話說得好,家花哪有野花香。”
“安棠,你走了二十幾天,期間,可是一句話都沒給我發過。”
“你在怪我冷落你?”安棠覺得好笑,什麽時候賀言郁也會有這一面?
嗯,好像他一直都是這樣,只是以前用的方式很偏激,讓人覺得他随時随地都在發瘋。
不過,他現在開始走溫和派,那腔調倒是挺像淮之的。
對面不應,像是默認。
微信終于登進去了,安棠點開陳南浔的聊天框,同時繼續對視頻裏說:“距離産生美,你不覺得很有道理嗎?”
所以就可以二十幾天不發一句話?賀言郁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流于表面,未曾抵達眼底,看起來倒是很虛僞。
他的語氣淡了幾分:“你總是有一大堆歪理。”
“這不就是我的職業病嗎?”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內容很發散,像是午夜在街頭漫無目的的游走,穿梭于大街小巷。
“所以,到底是誰在給你發消息呢?”
得,話題被賀言郁拉回最初。
安棠看着手機,聊天頁面裏,陳南浔問她身體好些沒。
她一邊打字,一邊敷衍的回賀言郁:“一個朋友。”
與陳南浔的聊天框裏,安棠回了句。
【好多了,謝謝。】
本能的疏離,不會引起任何不必要的遐想。
賀言郁喃着那句話,“一個朋友?”
這次,他臉上的假笑都沒了。
“我怎麽不知道,咱們的大作家有那麽多‘朋友’?”
原本還好好的一場聊天,直接走向風暴結局。
安棠覺得他在陰陽怪氣,許是這會藥效上來了,她的腦袋開始暈沉沉,一種生病後的困意襲來。
她摁了摁額角,用同樣的語氣回嗆賀言郁。
“你不知道的事可太多了。”
賀言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