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晉江獨家首發

醫院大堂開着冷氣,玻璃門将外面滾燙的熱風盡數隔絕。

空中浮動着陳南浔剛剛說的話。

懂事、溫和、知禮。

讓人倍生好感。

賀言郁看着陳南浔,後者沖他笑了笑。

安棠最近又忙又累,都快被一堆破事搞得暈頭轉向,她現在根本沒工夫管那麽多。

她對陳南浔說:“你現在大病初愈,自己一個人回去,路上要是再出點什麽差錯,整個劇組的進度又要被耽擱。”

而且,陳南浔現在怎麽說也是男四號,在《焰刀》這部著作裏還是有很大熱度。

這個時候,他更不能單獨行動。

“可是……”陳南浔為難的看了眼賀言郁,二十出頭的男生,氣質溫和,還有着未出象牙塔的書卷氣。

他有些吞吐:“安老師,賀先生會不會生氣?”

這有什麽好生氣的?安棠不是很理解,她看向賀言郁,男人目光沉沉的盯着她,漂亮的桃花眼視線深邃,那種陰鸷滲人的眼神,讓安棠有些久違的想起一年多以前。

那時她已經徹底從心理疾病中清醒,知道自己荒唐行事後與賀言郁之間的糾纏。

她有意疏遠,刻意拉開彼此的距離。

她以為像賀言郁那樣高傲的男人,受到冷落後會慢慢對她失去興趣。

誰知他的控制欲越來越強,他們在一起三年,最後一年,他變得很偏執,不允許她和任何男性有過分熟絡的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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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她和蔣青黎在劇組共事,只不過是同事關系,被賀言郁接二連三撞見後,他便對她展開一系列折磨。

那時,他看她的眼神就像現在這樣。

陰鸷、滲人、又極具占有欲。

那種讓人很不舒服的感覺,就像兒時有人觊觎自己心愛的玩具。

安棠不喜歡,收回視線不再看賀言郁,話卻是對陳南浔說的:“你想太多了,他沒有那麽小氣。”

她擡手看了眼時間,從這裏開車抵達影視城,如果順利的話得花半個多小時,要是遇到堵車,那可能就差不多一個小時。

時間還是很緊迫的。

安棠不再耽擱,率先往前走,“走吧。”

陳南浔輕輕應了聲:“好的。”

他扭頭看向賀言郁,溫和的男人微微淺笑,在外人眼中明明是一種很友好的行為,但在賀言郁看來,對方就是故意在炫耀。

賀言郁看着他們一前一後走出醫院,眼底徒留寒意。

他擡頭望向醫院外那顆參天聳立的大樹,樹葉繁茂,樹蔭濃郁。

賀言郁還記得,同樣是盛夏三伏天,窗外同樣有茂密的樹木。

那時,安棠追着他不放,手裏捧着藍色滿天星。

“你為什麽不理我?”

“你不要看其他女人好不好?”

“我很小氣,你是我的。”

怎麽,現在清醒了,不愛了,就開始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還真是不講道理。

渝城溫度高,腳踩在地上能燙得像火燒,安棠将車內的空調降低,開車駛向影視城。

車內寂靜無聲,陳南浔坐在副駕駛,時不時偷偷看向安棠。

又一個紅綠燈,車停在斑馬線外。

安棠将他抓包,扭頭看着陳南浔,“你看着我幹什麽?”

“安老師,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說。”

“我覺得你好像并不喜歡賀先生。”他遲疑片刻,溫聲道:“是因為賀先生長得像淮仙,所以你才跟他在一起的,對嗎?”

喜歡溫淮之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會叫他一聲淮仙,有點粉絲對偶像的愛稱。

事實上,溫淮之确實配得上一個“仙”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應是如此。

綠燈亮起,安棠向右轉,聞言,她笑了笑,說道:“你心裏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為什麽還要問我。”

陳南浔微微勾唇淺笑,溫和極了。

安棠餘光瞥見,怔愣片刻,又從虛妄中清醒過來。

為什麽有的人明明長着另一張臉,卻像極了故人。

她鬼使神差的問:“陳南浔,我記得當初在港戲的六藝樓試戲時,你說你從五歲開始學習古典舞,喜歡的古典舞藝術家是溫淮之。”

“嗯。”陳南浔看着她柔美的輪廓,“怎麽了?”

“那你對他是不是很了解?”

車內有瞬間寂靜,只餘冷氣從排風口出來的細微聲音。

陳南浔收回視線,看向車前一望沒有盡頭的寬闊大道。

他輕輕“嗯”了一聲。

他對古典舞壇史上鼎鼎有名、風光霁月的溫淮之又何止了解。

溫淮之的喜好、飲食習慣、穿着打扮、言行舉止、乃至臉上的每一分微笑,他都把握得清清楚楚。

那個光芒萬丈的人,是他從小到大必須看齊的對象。

陳南浔出生在舞蹈家庭,在他五歲那年,他的母親逼他學習古典舞。

他八歲那年,年僅十六歲的溫淮之憑借古典舞《贖》,震驚世界,從此響徹國際舞壇。

那時,他的家庭出現裂痕,他的母親紅着眼,掐着他的後脖頸,把他摁在電視機面前,指着屏幕裏光芒萬丈的溫淮之,用殘忍的語氣對他下達命令。

“陳南浔,你看到這個人了嗎?他叫溫淮之,師從偉大的藝術家蒙耶納得。”

“你只有像他那樣站在舞臺上光芒萬丈,萬人矚目,你父親才會後悔抛棄我們母子!”

“你要好好記住他,他叫溫淮之,你要學習他,模仿他,有朝一日,你會借着他的光芒成為小溫淮之,到時候他就會看到你,只要你熬出頭,咱們就有好日子過了。”

于是,他從八歲起開始模仿溫淮之,一直到現在。

整整十四年。

沒有哪個人願意當另一個人的影子。

十四年裏,陳南浔無數次痛恨溫淮之,恨那個出色得令人自愧不如的人。

不過,也就在今年,他不恨了。

他反而覺得溫淮之很不幸。

光芒萬丈如何?驚才豔豔又如何?溫淮之到底還是短命鬼,死在二十九歲,死在人生最璀璨光明的時候。

而他,當了溫淮之十四年的影子,如今終于有機會翻身。

陳南浔的話讓安棠沉默了許久。

“安老師,你問我這個幹什麽?”他問。

“沒什麽。”安棠把車子開進影視城,最後停在指定位置,她結束這個話題:“到了。”

陳南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什麽都沒說,打開車門下車了。

安棠熄火,無聲的笑了笑。

她真是夠無聊的,竟然會問陳南浔那種問題。

再像又能怎麽樣?難不成要在自己清醒的時候,扭頭找他當溫淮之的替身?

她對賀言郁那樣,尚且是因為他們之間有剪不斷,理還亂的牽扯。

但是,陳南浔沒必要牽扯進來。

陳南浔回歸劇組第一天,梁則抓着他補拍了好幾場戲,安棠全程跟着進度,在劇組跑上跑下,大熱天的簡直快曬中暑。

期間,場務們搬着好十幾箱冷飲進來,安棠拿着手中的luckin coffee,抹茶打底搭配奶油,是她挺喜歡喝的一款瑞納冰。

安棠插好吸管,喝了一口,沙冰混着抹茶香在舌尖綻放,涼爽又解渴,她笑着跟梁則開玩笑:“梁導,劇組資金這麽充足嗎?竟然人手一杯抹茶瑞納冰。”

“你還不了解我?我像是那種把錢随意浪費的人?”梁則也喝了一口,炎熱瞬間褪去,他說:“這是咱投資商買的。”

“賀氏?”

“不然呢?清一色抹茶瑞納冰。”梁則拍了拍她的肩,“我們都是沾你的福,小棠,下午五點半你就收工,別讓人久等了。”

他口中說的人,指的是賀言郁。

梁則作為溫淮之的朋友,固然希望這對從小有着青梅竹馬之誼的人能夠幸福美滿,但事與願違,故人已去,活着的人未來還有很長一段路。

下午五點半,安棠收工。

她離開劇組,在停車的地方看到賀言郁。

男人站在副駕駛車門處,黑襯衣,深灰長褲,袖口挽起,露出修韌結實的小臂,蜿蜒的青筋一路往裏,最後沒入袖口。

明明是副清冷的做派,偏偏賀言郁手中拿着一杯抹茶瑞納冰,生生敗了這副矜貴的模樣,反而多了些凡塵俗世的氣息。

安棠過來的時候,看到他正在喝冷飲。

她微微皺眉,走過去拿走他手中的瑞納冰,“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因為什麽才住院的?”

賀言郁本就是微垂眼睑的模樣,冷飲被搶,他擡眸看向面前的女人。

他的薄唇沾着水,潋滟绮麗,清冷與妖冶相交織,讓安棠的腦子裏想到一句話。

美色誤人。

賀言郁輕笑,彎腰湊近,“你在關心我?”

他靠得有些近,不知是這天太熱,還是男人身上本就有的荷爾蒙,安棠伸手推開他的腦袋,“你不是不喜歡甜食嗎?”

賀言郁握着她的手腕,把她手中的瑞納冰遞到她嘴邊,吸管挨着紅唇,仿佛兩人在間接接吻。

“确實不喜歡,我只是突然好奇,你喜歡的東西是什麽味道。”

“是嗎?”安棠的語氣帶着懷疑,她自認為自己還是有些了解賀言郁,他不喜歡的東西,誰都不能強迫。

最開始讓他習慣溫淮之的清淡口味,她可是費了好大力氣。

眼下,他竟然這麽自覺了?

不過懷疑歸懷疑,這近半年來,賀言郁還是有些改變。

比如,他現在漸漸習慣溫淮之的口味、無意識學習他的脾氣、就連有時流露出來的神情也開始像了。

賀言郁說:“當然,我騙你做什麽?”

他見安棠沒有喝,于是用修長的手指夾着吸管順進她嘴裏,眉目帶笑,“你喜歡的,喝一點。”

安棠下意識喝了一口瑞納冰。

賀言郁的笑容更盛,他握着安棠的肩,低頭自下而上銜住她的唇珠。

抹茶混着奶油,還帶有一絲冰涼,就像盛夏裏的橘子汽水,甜甜的。

他溫柔而缱绻的吻着,眸光落到安棠身後不遠處的綠蔭樹下。

那裏站着陳南浔。

賀言郁用早上陳南浔送給他的微笑,予以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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