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程允拿了東西回家，到家的時候楊鴻進和王良一個做一個看，全程零交流，氣氛卻意外地和諧。

見他回來，楊鴻進先高興地喊了一聲“媳婦兒”，王良聞聲擡起頭，小聲地跟着打了個招呼。

“你們繼續做，我先到廚房裏去。”程允路過楊鴻進的時候捏了一把他的臉，像捏小孩子似的，那呆子被捏了還很高興地咧嘴笑。

程允迫不及待地把所有材料拿出來，做酸梅湯并不困難，只是沒做過的人會把握不好應該用什麽材料，做出來的味道總是差了些。

他先将所有材料洗淨，按照烏梅半斤，山楂半斤，陳皮三兩，甘草二兩的量，加入清水一同泡開。

在等待過程中，他又跑出去一趟，一個人跑到後山，循着記憶摘了些桂花回來。

除了自己和楊鴻進的量以外，他還預留了一些給王大娘家和程家，順便還能給楊二哥帶去一點消消暑，桂花的香氣柔和，在炎熱的夏天配着冰涼的酸梅湯，可算是一大享受了。

泡發材料需要一點時間，他先簡單地做了兩道小菜，之前幫悅瓊樓調試菜色的時候家裏還剩了一點鴨腸和青瓜，他便幹脆直接做了一道爆炒鴨腸和拍青瓜，讓王良和家裏說一聲，留下他在家一塊兒吃飯。

王良是第一次嘗試程允的手藝，在程允做菜的時候他就聞到了菜香味兒，肚子裏的饞蟲都被勾出來了，沒想到真正吃到嘴裏，才發現剛才的香味還不達這些菜的十分之一！

他雙眼都亮了起來，但由于不善言辭，只能默默低頭努力吃，用行動來表明他的支持。

程允以為他餓狠了，給他倒了杯水，“慢慢吃，不用着急。”說着又給楊鴻進夾了兩筷子菜，語氣帶了點親昵，“你也是，菜還有很多呢，不夠我再去做點，別噎着了。”

“媳婦兒，你也吃。”

今天中午多了一個人吃飯，楊鴻進本來還有點不高興，但媳婦兒說了他要教會這個人做桌子椅子，要讓他成為有用的人，他不知道應該怎麽做，只能媳婦兒說什麽就是什麽。

但是當坐在飯桌上，他能感受得到媳婦兒對自己和對那個人的不一樣，楊鴻進心頭的郁悶頓時就被一掃而空，吃起飯來也比以前更香了！

王良邊吃邊小心翼翼地用餘光偷看程允和楊鴻進，心裏有點暗暗的羨慕。

他在這村子裏長大，要數整個鐵家村最有名的，莫過于面前這二人。

楊鴻進自不必說，他是這村子裏僅有的傻子，鐵家村就這麽大一點地方，大家圍在一起免不了就要提起他一句。

整個楊家都是大家嘴裏的談資，以前說楊鴻進，後來說後進門的李鳳嬌，那個時候村裏有傻子也是稀奇，大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有些家庭為了治一治家裏頑皮的小孩，還會吓唬孩子說“要是你不聽話，楊家那傻子就要來揍你了”，久而久之大人見了也繞路，小孩也怕了他，有一些皮得不行的小孩，還會組隊去欺負楊鴻進。

後來李鳳嬌來了，那潑辣的性子使人退避三舍，大家都說，楊家的傻子總算有人制得住了。

王大娘是個心善的，當媽的人看着自家孩子健健康康，每每想到楊家的三兒子這個樣子，後媽又是個不省心的，偶爾就會在家裏念叨兩句，說楊鴻進真真是世界上最可憐的孩子，日子久了，王良便知道了鐵家村有個可憐的傻子。

程允也是同樣，雖說他沒有經歷過楊鴻進從“惡”到“可憐”的階段，但他一出生紅印顏色就淺淡，連柳大夫都說沒辦法，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口中的嶼、汐、團、隊、獨、家。可憐兒。

這樣的兩個人湊到一起，當初他們成親時自然被村裏的人上上下下說遍了，一時成為所有人口中的談資，無論是誰碰到面開場白第一句就是“诶你有聽說楊家和程家……”

王良先入為主覺得這兩人生活肯定過得很苦，之前程允剛成親不久時還來過他們家幾回，王大娘也事事幫着他們一點，可是如今親眼所見，卻發現眼前這兩人，竟比他看到的絕大多數夫妻都要相處得好。

察覺到他的視線，程允轉頭，挑了挑眉道：“怎麽了？菜不合胃口嗎？”

“不是不是。”王良被抓包了臉一紅，頭都差點埋到飯碗裏了，過了一會兒才小聲地補了一句，“很合胃口，很好吃……”

他吃了兩口飯，又忍不住偷偷擡頭看了一眼，正好看見程允在幫楊鴻進抿嘴邊的米粒，兩人一個寵溺，一個表情幸福。

王良心想，楊鴻進哪兒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人，分明是最幸福的人才對。

飯後，楊鴻進定點去午睡，王良沒有這個習慣，也沒什麽別的事做，得了程允的同意後，便跟在他身後看他怎麽做酸梅湯。

程允将泡好的材料連水帶渣一同倒入鍋裏，加入一大缸水，用大火将水燒開，等鍋中的水煮沸騰，漸漸散發出梅子酸酸甜甜的香味後，程允便讓王良幫忙将爐火弄小一點，轉為小火慢慢熬制。

“程哥兒你在做什麽啊？”王良看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忍不住發問，“這東西顏色黑黑的，聞起來好酸。”

程允笑了笑，邊拿勺子攪拌防止沉底邊說：“這個叫酸梅湯，看起來賣相确實不太好看，但味道可好了，夏天喝這個消暑最合适，等一會兒做完了，你回去的時候拿一點給你爹和娘也嘗嘗。”

在今天中午之前，王良可能還會抱着懷疑的态度，但中午吃完那兩道菜後，他徹底拜服于程允的廚藝，聽到他這麽說，當即高興地猛點頭。

煮了大概有兩刻鐘後，程允把最後一道冰糖放進去一起熬。他不停地緩慢攪拌着，又過了約一刻鐘，才停下動作，用蓋子蓋住，底下的火則讓它慢慢燒至完全熄滅為止。

程允拿來兩塊幹淨的紗巾，洗淨後平放在事先預備好的壇子上，他預備的酸梅湯量比較多，可自家的地窖空間不大，底下還放了不少東西，因此只能準備兩個尺寸相對不那麽大的壇子放着。

待到鍋裏的酸梅湯煮好後，楊鴻進也睡醒了，于是程允便讓楊鴻進和王良一人提一邊，将大鍋裏的酸梅湯小心倒進兩個壇子裏。

一開始王良還不知道那塊紗巾有什麽用，現在一看就懂了，在紗巾的作用下，那些被煮得糊成一團的殘渣全被隔在紗巾上。

等兩人将一整鍋酸梅湯全部倒進兩個壇子裏後，程允将紗巾一包，底下兩個壇子剛好盛滿。

他将從後山采摘回來的桂花灑在兩壇酸梅湯上面，再将紗巾上的殘渣倒掉，清洗幹淨後輕輕鋪在壇子上，把其中一個放在廚房陰涼處，另一個則讓楊鴻進端到了堂屋裏。

程允拿了一個大木盆，這還是前段時間楊鴻進拿剩下的木料做的，從後院打了一盆井水，直接将那壇子酸梅湯放到井水裏泡着。

“好了！”做完一系列動作後的程允頓覺神清氣爽，“等一下就有好喝的了！”

楊鴻進看見媳婦兒高興也跟着瞎樂，嘿嘿笑着跟着重複，“好喝的！”

王良看看程允，又看看楊鴻進，莫名其妙地就被他們這種輕松的氣氛也帶得跟着期待起來。